学废了 用最纯真的脸说最邪恶的话
宁如深一路默念着进了门。
他跟着德全穿过走道一转弯,抬眼正对上坐在御案后的李无廷。在两侧雕丝灯烛的映照下,对方面如玉刻一般沉冷。
宁如深心头忐忑了几下,“臣参见陛下。”
话落,御案后没有回应。
李无廷望着他,面上情绪不明。
宁如深想起德全的叮嘱,深吸了一口气,在对方薄唇微启的同时,先一步开口道:
“陛下,臣的衣裳呢?”
“”
李无廷话头猛地一顿。
他像是被这话问得怔了怔,将要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半晌,他重新抿上唇,喉结动了一下。
宁如深觑着:咋啦?他错什么了吗?
他余光又转向一旁德全,德全恍若无事地移开视线。
宁如深:???
他正陷入惊疑,前方终于传来李无廷的声音。大概是良久未出声,声线有些低哑:
“衣裳?”
宁如深拉回注意,“嗯。”
李无廷低眼点着桌面,“你七日不来,来就是为了找朕要你那身衣裳?”
“”
宁如深润唇:不,是因为你传召我。
他拿不准李无廷的意思,轻轻试探,“或者,陛下先留着?”
什么叫他先留着?
李无廷听得青筋一跳,“不必。在偏殿,自己拿去。”
宁如深应下,“喔,是。”
偏殿就在御书房背后。
里面没人,也并无宫人看守。
宁如深轻车熟路地寻了过去,望着四周熟悉的陈设:李无廷让他自己来拿,也没放在了哪里。
他只好四下翻找起来。
一阵翻箱倒柜寻觅无果,宁如深思索间心头一动,蓦然想起了马车上的那次。
他看向矮榻,顿了顿走过去。
矮榻侧对着殿门的方向。
宁如深一撑在榻上,弯腰去翻。他掀开一只玉枕,那抹绯红刚从昏黄的光线里乍现——
一只忽然从他身后探来,越过他拿起了官袍。
铺了厚毯的殿中听不见脚步声,宁如深陡然一惊!一个转身,膝弯抵着榻沿就坐了下来。
玄色的袖摆滑下,拂过他的背。
他撑在榻上仰头看去。
只见李无廷正站在他跟前,一拿着官袍垂眼递来,“需要找这么久?”
他仰头间,乌发与袖袍在身后铺开。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抵着膝盖。宁如深伸去接,“主要是放的地方,属实有些巧思在里面”
李无廷:
宁如深拽了一下却没拽动,揪着衣料看去:?
沁凉的衣料贴在那只大掌中,似降下了掌心里燥热的温度。
李无廷扫过他,“宁卿不会是拿了衣裳就准备跑了。朕召你来,你也不问一句是为什么?”
宁如深立马作出一副兴趣浓厚的模样,顺人的老虎毛,“喔?臣愿闻其详。”
李无廷,“”
李无廷哼笑,“呵。宁卿回到‘家里’果真如鸟还巢,不知岁暮。恐怕连街头贩都知道宁卿如何风生水起,唯独朕不知道。”
哦豁。
他忘记述职这回事了。
宁如深揪着衣裳,指节局促地缩了下。
“还不?”声线淡淡落下。
李无廷维持着递来官袍的姿势没有松。
宁如深只好顶着他深邃沉静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汇报。
两人的各扯着官袍的一头。
静谧的偏殿内,官袍光滑的面料在烛火映照下流动着暧昧的暖色光泽,让宁如深不自觉生出一丝微妙。
尤其在他汇报间,李无廷只垂眼回应了几声“嗯”。
他莫名有种被拎着脖子乖乖认错的感觉,难耐而磨人。
宁如深蜷着指后知后觉:
他莫不是掉进了德全挖的坑?
待一通汇报结束,已是一刻钟之后。
跟前安静了几息,终于听李无廷缓和地开口,“朕就知道,宁卿会做得不错。”
话落指间一松,那官袍落在了他膝头。
柔软的面料搭下来,宁如深抱住了自己的衣裳。大概是衣料反射了烛光,他白皙的面上被映出了几分薄红。
“陛下还满意吗?”
李无廷目光落下,“嗯。”
宁如深希冀,“不追究臣了吗?”
李无廷哼笑,“朕没这么心眼。”
若真要追究。
哪有臣子会如此不合礼数,坐在榻上同天子述职?
宁如深放下心,“多谢陛下。”
他又低头把官袍叠了叠,“下次臣再落了衣裳,陛下直接叫臣来拿或者遣人送还就好。”
“何必折腾。”李无廷淡然,“毕竟宁卿挺费衣裳的。”
宁如深就想起从李无廷这儿盘走的一堆衣物:
他羞赧,“还是陛下想得周到。”
“呵。”
新账旧账一起理完。
宁如深跟在李无廷身后走出偏殿。
一出殿门,就看德全飞速缩回了脑袋!假装目不斜视地守在外面。
宁如深,“”
眉毛都立起来了,拧着脖子了吧。
李无廷随意扫了一眼。
又对宁如深,“行了,回去吧。宁卿别再有了新职就忘了旧务。”
宁如深保证,“臣双管齐下。”
李无廷已对他的用词接受良好,闻言没再什么。
只是在宁如深临别前提到,“对了。”
宁如深驻足,洗耳恭听。
“也别再逼两只公鸽子孵蛋了。”
“???”
宁如深精神恍惚地回了府。
一进院门,入目便是那只鸽笼。
他勉强压下起伏的心神,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放回屋就召来一院子人。
宁如深扫过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艰难地开口,“你们知道这是两只公鸽?”
严敏、杏兰、元柳、拾一:“嗯。”
宁如深,“”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那为什么没人和我!!!”
严敏不解,“公鸽怎么了?”
喔,对。严管事不知道他在配种呢。
宁如深忍着头晕目眩,颤着指对向拾一,“你呢?”
李无廷都知道了,肯定是拾一漏的。
拾一平静,“我以为你是想证明什么。”
宁如深张嘴望向他:证明什么!
证明意志可以打破客观规律吗!?
拾一若有所觉,“那可以吃了吗?”
“算了。”
宁如深想到这几日自己逼直为基的行径,深觉罪孽深重。他转头将鸽笼打开,捉出两只肥鸽子,“放了吧,换只母的。”
他着往天上一抛——
哗啦!
两只肥鸽沉重地扑腾了两下,又齐齐飞回来。同时用始乱终弃的眼神谴责地看了宁如深一眼,随后尾巴一撅,钻回去了。
甚至灵性地叼上了笼子门,哐!
宁如深,“”
宁如深,“???”
严敏在一旁,“唉,天天这么锦衣玉食、朝夕相处地养着,潜移默化就认主了。”
宁如深抱着那身官服探头,“喔。”
可持续发展计划破产。
宁如深只能继续养着这两只不能吃又不能生的公鸽子。
留在宫里的官袍拿回来了。
他第二天起床干脆就换上了这套。
官袍笼在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淡香,和李无廷身上一样。
微燥的热意从背后蔓了点上来。
宁如深扯着襟口散了散:应该是宫人洗过之后放在一旁,染上了同样的熏香。
正散着热,严敏从门口进来:
“大人,您在扑棱啥呢?”
宁如深松开,“换气通风。”
“?”
到了宫中,上完早朝。
管范又要来叫宁如深一起去礼部。
宁如深吃了昨天的教训,摆摆让人先走,自己转头去往了御书房点卯。
他进了门,隐隐听见里面有话声。
等走到里面才发现李景煜也在御书房。听见动静,兄弟两人停下话头朝他看来。
宁如深请了个安,“陛下,殿下。”
李景煜眼睛一亮,“宁大人!”
李无廷看着他,飘出一丝微扬的轻哼。
宁如深问,“殿下和陛下有事要?”
李景煜,“要向皇兄汇报功课。”
宁如深点点头,那没他的事了,“微臣先告退了。”
“溜那么快做什么?”
李无廷忽然起身,对李景煜道,“今日不问课业,你同朕一道去看看宁大人是怎么履职的。”
“?”
从这里去礼部也不远。
宁如深带人去了自己的公事房,李无廷换了身常服,随行的只有德全和两名亲卫。
圣驾亲临。
一屋子人顿时惊得起身就要叩拜,尤其是风雨无阻来蹭饭的拾一、陆伍两人,条件反射便准备磕头。
李无廷随意摆,“免礼。”
完带着李景煜坐到了桌案一旁,朝宁如深抬抬下巴,“宁卿就按平日来,不必在意朕。”
宁如深没好开口:
要按平日来,你那张板凳可是我搭脚用的。
他提着衣摆坐下,“臣遵旨。”
今天来访的世家也是络绎不绝。
一些到访者虽然不认识李无廷,但被对方那清冷而强势的气场震慑住,气势都矮了一截。
宁如深顿时宰得更为如鱼得水。
他一开始还在意着身旁的李无廷,到后面忽悠得越发上头,眸光明灼,面色泛红,恍若进入了无我之境。
李无廷全程没有开口打断。
只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宁如深投入而专注的神色:精致的眉眼生动明丽,单薄的身形坐在那里,就将京城中盘桓复杂的世族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去。
还打得人感恩戴德的。
李无廷唇角不易察觉地牵了一下。
待第一波接待时间结束。
公示板上的竞价已攀升几倍。
宁如深终于空下来喝口茶,捧着茶碗牛饮:咕咚咕咚
李无廷扫过四周紧张待命的众人,“都下去吧。”
“是!”一群人松了口气,哗啦散去。
两名亲卫守在门外。
公事房里一时只剩下宁如深、李无廷和李景煜,还有静立一旁的德全。
这会儿人都走了。
李无廷问李景煜,“来这一趟,可同宁大人学到了什么?”
宁如深差点呛了一下,端着茶望向李无廷:这是在让景煜跟他学什么呢?
官场厚黑学吗?
李景煜似懂非懂地转向宁如深。
宁如深只好委婉传授,“就是要用最纯真的脸,最邪恶的话。”
李无廷,“”
宁如深,“学会了吗,殿下?”
李景煜思索一番,“学会了。”
这会儿已接近午膳,李无廷起身,“走吧,就留在礼部用膳。”
话落,两人为之一振!
宁如深和李景煜齐齐从椅子上弹起——
他们正面对着面。
李景煜往凳子下一蹦,噗通就撞上了宁如深的膝盖,臂一张扑向人怀里:“哎哟!”
宁如深将短腿一把抱住。
然后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埋着吸了一口。
“?”宁如深低头,“殿下?”
这是在吸啥?
怀里那颗脑袋拱了拱,抬了起来。
李景煜仰着头,用最纯真的脸一本正经道,“宁大人,你身上有皇兄的味道。”
宁如深,“”
李无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