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同帐 陛下,睡了吗?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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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篷里一时寂然无声。

    隔了几息,“挤?”

    李无廷抬眼,缓缓看来,“多挤?”

    霍勉莫名觉得脖子一凉,“嗯刚好能翻个身?”他着还比划了一下。

    宁如深看得一颤:快别比划了。

    他一时头昏脑胀:挤是不可能挤的,不管是因为李无廷,还是他时不时脏一下的身子。

    但他要怎么体面地拒绝这个要求?

    有什么两全其美的

    正想着,突然听李无廷淡淡开口,“霍将军领兵劳苦,当好生歇息,怎可受这种委屈——”

    话间门字句关怀,却隐隐透着股寒意。

    霍勉听得一个激灵,试探地窥着圣意,“那陛下的意思是?”

    “宁卿”李无廷开口顿了下。沉冷的面色一如既往的稳重,只有侧过的耳根映着烛火,似染了点薄红,“回御前当值。主帐里尚空,可置一床榻、屏风。”

    宁如深听得震住了:

    什么意思,李无廷要和他睡一个帐篷?

    之前两地相隔的时候,他就这样那样了,真睡一块儿了还了得!

    他慌忙朝李无廷看去,却见对方目光落了过来。

    清俊的面容被笼了层暖光,冷煞中透出几分温润,矛盾而摄人。李无廷望着他,指节微蜷了下:

    “你觉得呢?”

    宁如深被看得一晃神,下意识,“嗯。”

    李无廷笑意一闪而逝,转头又是那副镇定的威容,吩咐道,“收拾出来。”

    话落,德全就灵性地把头钻进来了声“是”。孙伍等人面面相觑了两秒,似觉得合理,也跟着收拾去了。

    一行人很快在帐间门忙进忙出。

    直到他心爱的软毯都被运了进来,宁如深终于后知后觉地按了下额头:他,他在嗯什么嗯!?

    难不成真是色令智昏?

    懊恼间门,霍勉已在向李无廷谢恩,“臣多谢陛下体恤,那臣就去住宁大人的帐子了。宁大人——”

    他着又转过来一搭,惋惜道,“还能跟你抵足而”

    宁如深一瞬抽回神,啪的踩了他一脚!

    “嗷!”霍勉睁大眼:踩他做什么?

    “好了,抵过了。”宁如深把他往帐外撵了撵,“快去收拾吧,去吧。”少话。

    霍勉茫然地被撵出去:嘛?

    待收拾完毕,一行人都退了出去。

    帐中一时只剩下宁如深和李无廷两人。

    李无廷的床现在该叫龙榻,置在了里侧。仅隔了道屏风,外面就是宁如深的,他的被子、毯子、衣裳都被搬到了床上。

    宁如深望着那层屏风纸出神:

    他夜里要是翻个身,嘀咕出点什么,李无廷都会听到吧

    正想着,身前人影忽而一动。

    李无廷走到他跟前,低眼端详,“吃苦了,都瘦了。”

    宁如深回神望去,“嗯?”

    李无廷细看过他面颊,抬顿了下,见自己袖口束起,转而用背一蹭,“两月未见,怎么搞得灰头土脸。”

    “”

    蹭过他颊边的背很热,微用了点力。

    宁如深眯眼缩了下脖子,本想避开,但又被蹭得有点舒服,干脆不动了:

    “臣刚从煎药的地方回来。”

    大概是看他没躲,李无廷改用指腹拭去他脸上的灰,“宁卿同定远军真心相待,难怪他们看文官不顺眼,却唯独对宁卿例外。”

    错觉吗?总觉得

    宁如深贴着他的掌心,热烘烘地觑去。

    只见李无廷认真道,“也难怪爱兵如子的霍将军,待宁卿如此亲厚。”

    “”不是错觉。

    宁如深心跳快了点,迎着对方的动作,“全军一家亲。”

    脸上被微用力一蹭,“唔。”

    李无廷轻声评价,“宁卿大江南北的家人们。”

    宁如深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

    垂眼间门,跟前的话头停了。落在他颊侧的动作也顿了下来,两人间门忽而有了片刻的安静,只有相贴的地方在升温。

    抵在他耳后的指尖轻颤了下。

    宁如深若有所感,一抬眼。

    独处的空间门内,李无廷低来的眼底再掩不住滚烫的热意,两个多月来的想念于此刻冲破了束缚。在宁如深呼吸拂过他掌边时,他终于忍不住指尖一收——

    将人拥了个满怀。

    宁如深一下贴近天子怀中,抬便抓住了人腰侧的衣料,在急促的心跳中揪出几道褶印。

    紧实的臂膀拥着他,冷硬的银甲抵在他身前。

    他刚动了下又被身后的大掌按住,有力的心跳透过银甲传到他身前,他指节一抖,便趴在人怀里不动了。

    拥抱间门,李无廷身上的淡香袭来。

    带着从京城到北疆一路的尘埃风霜,笼在他周围。宁如深脑中一时陷入空白,只能扒着人臂弯任抱任搂。

    过了不知多久,他在晕眩中有些缺氧。

    他动弹了下,抬推了推跟前的人,“陛下。”

    耳畔哑声,“怎么了?”

    “陛下英勇的铠甲,硌到臣的肚子了。”

    “”

    搂在他腰后的大掌收紧了下,片刻又松开,缓缓将他拉离了点。

    热意撤离,宁如深抬眼看去。

    李无廷眸色深邃,垂着睫一撑在他肩头,衣襟上方那枚喉结已经通红。

    动作是克制的,却满是欲色。

    宁如深被撩得呼吸一乱腿软了下,身形刚一晃便被捏住了后颈皮,拎来站稳。

    李无廷定眼看了他会儿,随后扫向一旁堆叠的床榻,呼出口热气:

    “行了,去收拾你的窝。”

    宁如深喔了声,速速溜过去了。

    他的东西不多,随便一叠就收好了。

    但一张床,存在感却极强,尤其隔了道屏风就是龙床。好在两张床不是并排摆放,他那张转了九十度,靠在龙床床尾的一侧。

    宁如深暗搓搓合计:

    他晚上头朝外侧,应该不会太受影响。

    圣驾连日奔波,明日还要早起议事。

    李无廷没有歇得太晚,到点便吩咐德全准备熄灯,顺便叫上宁如深:

    “早点歇息。”

    他停在人跟前看了眼,便绕去了屏风后面。

    宁如深应了声,转眼就看屏风后透出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昏黄的烛火摇曳了一下,李无廷肩背一展,似解甲抽了腰带。

    他赶忙背过身,换下自己的衣裳。

    安静的帐篷里一时只有金属磕碰和衣料摩擦的轻响。

    宁如深心口怦怦直跳:

    他还是第一次和皇上做室友

    要知道,他以前的室友可都是尔康。

    他匆匆褪了衣裳躺回床上。

    刚躺好,便听屏风后唤了一声“德全”,随后德全应了声,进来熄了灯。

    呼帐中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宁如深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寂静的黑暗中,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呼吸撩动间门,空气似燥热了起来。

    他攥着被子半天没有睡意,正猜着李无廷睡了没,就听那头传来一道翻身的动静。

    宁如深顿了下,声试探,“陛下?”

    屏风后传来低低一声,“嗯?”

    “陛下还没睡?”

    隔了两秒,微紧的呼吸间门落了声“嗯”。

    宁如深抿唇没再话了。

    他在快了几拍的心跳中躺了会儿,还是没睡着,又声问了句,“陛下睡了吗?”

    李无廷声音微哑,“没有。”

    宁如深喔了声,心怎么还没睡。李无廷要是没睡,他都有点睡不着。

    等了好半晌,他又唤,“陛下”

    “宁卿。”屏风后的人坐起来了。李无廷好像压着不明的火气,“你是在报复朕?”

    “”

    被扔了一夜石子的记忆骤然跃出脑海。

    宁如深羞赧地把毯子裹了裹:

    “陛下,夜安。”

    那头静了几息,随后轻声,“夜安,宁卿。”

    不知过了多久,他估摸李无廷已经睡了,这才在床上翻了翻,放松神经慢慢睡去

    宁如深这一夜睡得并不沉。

    他一会儿想着李无廷在旁边,一会儿又担心自己早上失态,被人撞见。

    他凌晨醒了一次看天还黑着,又重新入眠。

    一夜折腾。

    第二天早晨,李无廷起床更过衣,绕出屏风便看睡在一旁的人还没醒——

    宁如深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睡得红扑扑的。一只胳膊搭了出来,裹缠在软毯中,露出微敞的雪色里衣。

    不知梦到了什么,他额角泌了点细汗。

    李无廷脚步一顿,停在了他床边。

    德全见状正要上前出声,却看帝王轻抬了下止住他。

    李无廷低眼将人看了几秒,随后俯身轻拭去宁如深额角的细汗,这才直起身转头出了帐篷。

    他出门后压低声音,“先别叫他。”

    德全会心地开了朵花,“是,陛下~”

    李无廷瞥了他眼,抬步走了。

    宁如深醒时,比平常稍晚了点。

    他醒来第一件事,先转头看了眼屏风后面,又掀开被子三省吾身。

    随后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他爬起来洗漱,边洗脸边想:比帝王起得还晚的臣子,他大概是头一个了。

    但李无廷起来,怎么没叫他一声呢

    宁如深思索无果,干脆绾上头发出了门。

    好在今早李无廷要先去检阅三军,将领不来帐中议事,他晚起了点也不碍事。

    等他吃完早饭,又去看了眼伤兵。

    回来才看李无廷、霍勉一行人走入主帐中。

    宁如深赶紧缀了过去。

    进了主帐,众人正要开始议事。

    见他进来,李无廷朝他看来一眼,并没多什么,转头叫上众人落座。

    宁如深自觉地蹭去了李无廷身边。

    刚检阅完三军,这会儿就要调兵支援历川。

    李无廷直接点了副将何良和参军孙伍,目光转向霍勉时停顿了一下,“霍将军”

    霍勉皮一紧,莫名有种要被弄走的感觉。

    但李无廷只是默然看了他几秒,道,“留在长绥,继续主持军中事务。”

    霍勉松了口气,“是,陛下!”

    下达了调令,接下来便是军事部署。

    宁如深在一旁看着,只觉李无廷对北疆周围的地形相当熟悉,随口便将简略的舆图补充清晰,甚至提了几道切中要害的攻防部署。

    众将领听得惊叹连连。

    全都敛了神色,认真参与到讨论中。

    待议事结束,何良、孙伍记下会中要点,转头率兵去支援历川了。

    众人退出了主帐。

    只剩宁如深和李无廷还留在里面。

    宁如深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扭头问,“陛下本来打算让霍将军也去?”

    李无廷指尖在沙盘边缘搭了搭:

    “想过,但作罢了。”

    “为什么?”

    “他需要坐镇军中。定远军虽忠于大承,但霍勉才是定远军的主心骨。”

    他如此直白地道明霍勉在军中的地位。

    宁如深顿时拉响警报,“陛下”

    李无廷似好笑地扫来一眼,“在想什么?这不过人之常情,朕都理解。三军将士以血肉筑大承边关,朕自当用人不疑。”

    宁如深心头蓦然一动,“是。”

    一只又伸来捏住他的脸,“况且。”

    他触动的思绪一下被捏得乱七八糟,“孙么?”

    “何良等人过去就够了。若北狄奸猾,转头攻打陇远关,留得霍勉在,也不至于被调虎离山。”

    李无廷收回。

    宁如深搓搓脸夸赞,“陛下英明。”

    李无廷看向他红润起来的脸色,低眼轻笑了一声,“哼。”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门。

    李无廷直接去了打饭处,同众将士一样打了碗羊汤、拿了两块面饼。

    拿完转头坐在了熄灭的火堆边。

    宁如深跟着坐到李无廷身侧,何良等人上午就领兵出去了,这会儿周围还没人。

    他问,“何副将他们多久能到?”

    李无廷,“快的话不到一天。”

    宁如深比着舆图的距离算了算,“那陛下来得好快。”

    话落,李无廷看来一眼,“嫌快?”

    “”宁如深一瞬警觉,轻轻狡辩,“臣的意思是,来得这么快,京中的事怎么样了?”

    “朕已交由季太傅监国,内阁理政。顺带,让景煜跟着学学政务。”

    “那,轩王呢?”

    难道还是有所顾虑

    宁如深心头跳了下,偷觑。

    李无廷就冷笑了一声,“呵,朕问他,他又不想回京城了,他要跟着来北疆。”

    “”懂了。

    一生为素材拼命的轩王。

    宁如深作为当事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低头嚓嚓啃饼。

    他啃了两口,霍勉就来了,“陛下。”

    李无廷嗯了声,霍勉在对面坐下。

    宁如深朝人看去,只见霍勉又捞了根大棒骨。

    大概是碍于李无廷在场,他今天吃得格外矜持,叼着棒骨啃得心翼翼,连拇指都翘起来了。

    宁如深看得一乐,“噗”

    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霍勉啃骨头。

    身侧视线忽而落了过来。

    李无廷静静望了他几秒,看向他翘起的嘴角边那一点饼渣,随后伸替他轻一擦,顺便把嘴角按了下去。

    “唔。”宁如深习惯地没躲。

    对面霍勉抬眼,看得嘴一张,“噗通!”就把心爱的大棒骨掉进了汤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