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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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城的茶楼不少,大多是茶楼和酒楼的合体,饭点可以点餐,下午则多为喝茶听曲。

    蒋璋给温荑指的这家也是如此,而且似乎新开没多久,陈设布置都很新,身处闹市却因为特殊的地理原因而有几分让人意外的幽静。

    老板给两位评弹艺人续了杯茶,拎着壶在大堂里穿梭,可不论走在哪余光总是忍不住瞄向窗边的一桌。

    没办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相貌这么优秀的兄妹俩。

    除了老板店里的服务员也在讨论那一对客人,上茶的女孩回到茶水间就被拉住八卦。

    “看见没,那对年轻人竟然跑到这来谈恋爱。”

    “不像是谈恋爱,气氛怪怪的。”女孩刚给两人上了茶,近距离接触有不同的看法。

    “难不成是来谈分!”擦拭茶具的男孩幸灾乐祸的怪笑。

    其他人也伸头伸脑,有点想找会出去瞄一眼。

    老板刚拎着壶走到门口面色就是一变,压低声音进去就是一顿训斥。

    直到所有人都蔫头耷脑的才轻哼了一声,带着自得道:“都瞎吧,眼睛擦亮点,做服务业认错顾客身份关系可是大忌,那明明是一对兄妹,侧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看不出来。”

    所有人将信将疑的想了想,这才恍然发现两人确实有几分相像,只有擦茶具的少撇了撇嘴,嘟囔一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老板瞪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转身走了出去,他可是老板,在外面待着理直气壮。

    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温荑,蒋璋视线难掩亲近的划过她脸部的轮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片树叶落在水面上,荡起微波,温荑将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不算早,在校门口见过一次。”

    蒋璋见她正脸面对自己,照镜子的感觉淡去,很快就忆起她的是哪一次,“去年秋天校门口那次。”

    他和蒋璧这个妹妹的关系并不亲近,也很少介入对方的私生活,那是蒋璧上大学后唯一一次去接她。

    “你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过蒋家?”对于这一点才是蒋璋最费解的。

    “联系你们做什么。”温荑抬眼,眼中满是不解。

    不祥的预感在蒋璋心头划过,脱口而出,“你不想有家人吗?”更何况蒋家哪是一般的家庭,就算不为了补偿,单单是凭着身份就能让她过上想都没想过的生活。

    温荑单托着腮,歪头看他,视线不经意般的的描摹对方的眉眼:“也没什么区别,寻常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要脱离原生家庭独立谋生的。”

    蒋璋能感觉到,温荑是真的这么想,并不是故作淡然欲擒故纵。

    想到自从给他下了命令就天天追着问认亲进度的老爷子,蒋璋有些头疼。

    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温荑和蒋璧完全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

    他对蒋璧虽然不亲近,但每次见面后者却时时对他亲近讨好,蒋璋认得清,这种有目的性的亲近完全是出于对下一代蒋家继承人的,那个人是不是他不重要。

    可温荑对他的态度却截然相反,不亲近不讨好,距离适中,却让人摸不透,也无从下。

    虽然第一次见面有些猝不及防的失态,内心里却也并不觉得多了层血缘关系有什么重要的。

    耳边传来评弹艺人唱词——

    “他笑我云窗读书勤用功,身从何来夜朦胧。

    他笑我为何不去将母寻,母子为何不相逢。”

    蒋璋听在耳中,只觉得难过,不知道这二十年温荑有没有过思念亲人,总归是他们出现的晚了,对其多有亏欠。

    温荑抬头见他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眸光中带着难言的情绪,生生让个俊朗精英忧郁了起来,心中突然萌生一丝笑意,“你应该查过我了,也知道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蒋璋上身微微晃动,下意识想倾身去将对面的女子搂进怀中呵护起来,可不等他起身,却定住了。

    温荑不知道蒋璋的想法,见他似乎想靠过来,下意识的就将身体后倾。

    气氛一时间怪异起来,原本友好的氛围被两人的举动打破了。

    温荑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干,笑容收起,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玻璃杯壁,眼神飘忽的看向斜侧方,“你想什么?”

    蒋璋身姿回正,深吸口气同时将心态调整一下,再次开口就是公事公办的客气,“你对蒋家有了解吗?”

    温荑点头,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蒋璋:“关于你的身世事情有些复杂,目前我已经调查的**不离十了,现在希望你能提供些检材,等结果出来之后在约详谈。”

    “行,这个没问题。”这一年来温荑虽然从未主动接触过蒋家人,毕竟和蒋璧是同学,蒋家经营的项目也和专业对口,不经意的总能被动了解一些蒋家的事,对蒋璋口中的“复杂”也有几分猜测。

    所以对于认亲这件事,她一直都是不主动不拒绝不强求的态度。

    但有一件事温荑很坚持,准备等下一次见面看对方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谈。

    两人现在的关系多少有几分尴尬,蒋璋确定温荑的态度后也不多留,用纸巾将三根带着毛囊的头发包好,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准备分道扬镳。

    走到门口,蒋璋目光一扫,让温荑先不要走,自己几个大步走进对面的水果店。

    没让人久等,两分钟不到就出来了。

    温荑诧异的看着递到面前的包装盒,“芒果?”

    蒋璋保持一本正经的神情,“我在上次见你的水果店存了钱,以后你去买水果直接从我的账上扣。”

    完这话,也不等温荑反应,将芒果往她里一塞,便往巷子尽头的停车场走去。

    半晌温荑还有些怔愣站在原地,人生中第一次有些足无措。

    原本想去盘门庙会采风的心情突然淡了。

    回程路上也不乘车,魂游似的走在法桐大道上,和来往的人群摩肩接踵,看着身边走过携家带口的人们,眼中染上一丝茫然,拎着芒果的收紧又放松。

    当晚,温荑坐在餐桌旁听了一会从上下左右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打开了盲盒app。

    伴随着烟花特效弹出窗口。

    恭喜您完成挑战,本次完成度高级,请前往“余额”查询所得积分。

    两个挑战项加上直播最低完成度是,高级的话翻三倍,原有基础上加2,当前余额33点。

    温荑满意的点头,积分已经够开时代盲盒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一口气把十个盲盒的定额全开了,她实在太期待时代盲盒了。

    新礼包不算,目前温荑已经开了六个盲盒,第一个盲盒开出了众联超市的剩菜,第二个国际快递开出了价值百万的自行车,四个海外快递分别是随行记录仪、收音器、龙虾味的洗衣粉和——价值千万的文物花瓶。

    将近半个月过去了,温荑也从遇袭的心有余悸中走了出来。

    估算了下余额,温荑这次决定选四个5点积分的,她可没忘记银行账户余额中的九十万正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5点积分盲盒开出来的。

    去洗间认真仔细的按照七步洗法将双洗的连指甲缝里都纤尘不染,再拿出“斥重金”在专柜买的欧舒舒杏仁香护霜,细心的把每一根指缝都涂抹均匀,揉按至全部吸收。

    看着面前一双肤如凝脂纤细嫩滑的,温荑这才带着满意的微笑点点头。

    打开盲盒app,视线落足在位于中间一列的红色盲盒上停留片刻,这才带着期待点了左边的白色盲盒下方“5”。

    烟花特效炸开。

    恭喜您开启体验盲盒!

    温荑身形一正,亮着眸子舔了舔嘴唇,这又是一种新的盲盒。

    好奇的忙打开订单记录,上面赫然写着——水肺潜水体验+免费摄影。

    样式也和在线上买的优惠券格式雷同,最上方写着项目名称,下方是体验券详情,体验者需要注意的禁忌、需要自备的东西、限制非法定假日可用、必须提前预约

    中间是体验券编号和验证码,右下角是体验券金额。

    优惠价000元!

    温荑瞪大了眼。

    虽然不如自行车珠玉在前,可着明晃晃的三个零同样震人心魂。

    连忙退出盲盒app,上查询这个所谓的水肺潜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等看到宣传视频中的“美人鱼”在大型水族馆和各种海洋生物互动后,温荑眼睛亮了,心也动了。

    没有人能看到那一幕后不心动吧。

    有活泼可爱的海豚、憨憨的大海龟、晶莹剔透的水母、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潜水的时候都可以和这些可爱们亲密互动。

    这一刻温荑感觉自己的灵感的往外冒,满脑子都是官主页上的那张照片——带着脚蹼的潜水员头下脚下自由优美的静静漂在水中,周遭都是深蓝的幽暗,唯有一束光从身后投射而来。

    一种让人恐惧又激动的心情汹涌而来。

    “一定要去!”

    温荑眼睛冒着亮光,斩钉截铁的一握拳。

    一直翻各种水下的照片翻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她可没忘今天的计划。

    好像听到了温荑内心的冲动似的,之后的三次开盲盒,竟然同样开出了体验券x3。

    “咦?四张体验券?”

    忆起官上的各种课程套餐,温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过这个还需要去体验一次看看,对于水下活动,她只在大二的时候选修了一个学期的游泳,仅能做到身形不那么优美的蛙泳和自由泳,至于潜水虽然心动,却还是有一咪咪的畏惧。

    看了一眼剩余积分,还有3点。

    或许是前几次挑战的成功,让温荑想法大胆了起来,今天开的盲盒怎么呢,虽然有些让人意外,也还算得上满意,既然气不错干脆趁热打铁。

    起身平复一下心情,顺便把所有的窗帘全部拉上,确保一会不管这个屋子里发生什麽,都不会被人察觉。

    伸出指,毅然决然的按在所需积分“0”的时代盲盒上。

    特效烟花炸开,温荑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时代盲盒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呢。

    恭喜您开启时代盲盒——战场上的家书。

    温荑一直瞪大了眼睛握着直视前方,确保不管发生什麽都要看清楚。

    可直到眼睛干涩,面前也没有任何变化。

    “奇怪,难道是要像发快递一样上门?”

    盲盒界面上特效和提示窗口早已经散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将信将疑的正准备返回主界面,余光却突然扫到身前的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赫然是一封牛皮纸信封!

    “这是什么情况,就这么出现了?”

    温荑眉毛拧成一个结,心翼翼的捏起信封一角,眼神复杂的看着左下方燃烧过后的痕迹,整个信封连同里面的书信同时被烧毁了将近五分之一,上面也布满奇怪的污渍,就连收件人名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没有随便打开这封书信,而是重新回到“订单”。

    这次出现的详情不同于之前那些普通盲盒,而是中间的区域出现一个大大的陌生图标。

    形状竖长,黑色做底,上用白色的线条描绘着陌生而反复的线条,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古意。

    因为专业原因,温荑对古今中外各种纹样都如数家珍,可偏偏这个却无比陌生。

    而且它好像有种独特的魔力,让人很难将眼睛从上面移开,总觉得盯着它看就好像能与神秘的时光洪流对话一般。

    这一刻温荑仿佛被诱惑了,鬼使神差的伸点了上去。

    竖长图标正好契合食指,就在那轻轻一点的瞬间,一丝触电的麻意顺着指“滋”的一下贯通全身。

    不等骇然,扎眼的功夫,眼前就突然变了个世界。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响起,温荑来不及看周身景象就被吓得扑倒在地。

    “轰!轰!”

    接连两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强大的威力让地面都在微微震颤,周遭的空气也是灰蒙蒙的,仿佛笼罩一层似真似幻的薄雾,浓重的硝烟味熟悉又陌生。

    晃了晃被震得有些耳鸣的头,不等回神,从面前的土地上传来的铁锈味就紧接着扑面而来,让人欲呕。

    温荑眉头紧锁,掌心压住口鼻,抬头一开,心中大骇!呼吸猛地急促了起来!

    这一刻她都想骂人了,可嗓子眼却像是被水泥封住了似的连一丝呼救都发不出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种独特的环境和声音,明显是在战场上!

    生活在和平岁月中的人很难想象当你被突然置身于炮火纷飞的战场上会是种什么样的恐怖体验。

    不过很快温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身上穿着是短袖短裤家居服,可是刚才扑倒在地时接触到地面的臂和膝盖却没有丝毫疼痛,就连接触感都很奇怪,像是碰到了地面,又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隔绝。

    这种感觉

    有点像沉浸式的ar观影。

    这次温荑把注意力从或远或近的爆破声中移开,专注眼前。

    试探的放下,轻轻碰触地面。

    果然,能感受到泥土凉丝丝的冷意,上却没有沾到任何东西,置身浓重的硝烟环境,能闻到味道,呼吸的空气却没有让她产生任何不适。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笑声吸引了温荑的注意力。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还写信呢,送回去家里人能看懂?”

    “呵呵,能,好了每月一封信,得让她知道我是平安的,不然会惦记。”

    “写的什么,给哥几个念念呗。”

    “别闹,不定是情话呢,嘿嘿!”

    “没!没有!才没有情话!就是报平安的家书。”

    温荑心念一动,家书!

    是了,她开了个时代盲盒,是封半烧毁的家书,然后按了个莫名的图标,就来到了这里。

    刚刚被炮轰的声音吓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全捋顺了。

    揉了揉耳朵,抬头四望,天空是阴沉沉的,分不清时间,空气湿润带着腥臭的铁锈味,视野所及没有任何植物,也分不清季节,耳边不时传来轰炸声,不远处还有一道道铁丝拉的防护,比无数战争影片的置景都要真实。

    可耳边依然不停地传来的笑声,却与这废土般的环境相当割裂,生生破坏了营造出来的悲凉感。

    按着地面直起身,下意识屈膝弓背埋着头,抬眼看去,触目所及没有任何生命的踪迹。

    蹑蹑脚的向传来声音的地方移动,没走几步就找到了来源——距离温荑所在几步远的一处壕沟。

    怪不得震耳欲聋中还能听的清楚他们的每一个字。

    带着复杂的心情,温荑低头看着下方的人。

    这条壕沟非常长,下面藏着一眼望去数不清的人,人人都很狼狈,几乎没有不带伤的。

    身上穿的衣服也被血液和泥土染得看不清款式和颜色,就连捆扎伤口的绷带也没有受到额外的关照。

    可就算在如此糟糕随时会有生命威胁的情况下,温荑就这样蹲在壕沟边上,看着他们背对着自己起哄让人念家书。

    而被他们起哄的男子就在温荑正下方,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戴着帽子的头顶,和握笔的,显然刚才是正在写。

    “念念念!”

    “点声!抽空赶紧吃两口!闹什么呢!”旁边过来一位吊着膀子的男人躬着身凑过来,压低声音一喝,起哄的几人立刻安静了。

    不过显然也并不惧怕对方的威慑,兀自互相挤眉弄眼。

    一个帽子歪着戴,露出下面一块白的汉子道:“班长,你坐着不走,是不是也想听啊。”

    吊着膀子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个黑不溜秋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扯着脑袋使劲咬了一口,没好气的从牙缝里挤话,“写吧,报个平安,别让家里惦记。”

    正下方的男子:“嗯,谢谢班长。”见有人压住战友,忙低头写了起来。

    温荑余光看到坐在对面的班长嘴里嚼着,眼睛却不住得向这边探,心中好笑,看来他嘴上呵斥别人,其实也好奇下的兵家书里写了什么,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别人不好意思,她却没有,借着位置方便,伸着头快速的从上到下扫过。

    “咦?”这封家书竟然是竖着写的,这个倒是让人对年代有了些猜测,恐怕距今至少七十年了。

    不一样的排方式让人看着别扭,更何况还是繁体,不等温荑读过两列,写信的人就开始收尾了。

    匆匆把视线挪过去,也只看到最后一句“待我归来,只做你的英雄,守护安康与喜乐。落款冯希云”

    看到下面的时间,温荑怔住了,原本被起哄的战士们勾起的轻松完全消失殆尽了。

    这次她带着复杂的心情,看向天空和地面,原来,竟是那场战争

    喉头有些堵,温荑转头看着远方的炮火,再低头看向一身狼狈却各个都面带笑容的战士们。

    心头无比沉重。

    “轰!”

    一声仿佛在耳边炸开的炮响,几人均是面色一变,冯希云慌乱间匆匆把信装进已经贴好了邮票的信封,快的温荑根本来不及看清收信人的名字。

    之后的时间仿佛快进了一般。

    最初是起哄最大声的那个人先被炸断了一条腿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土地,再是吊着膀子的班长为了救旁边的战士被弹片划破了脖颈

    战争越发白热化,到最后,一枚袭来,为了不暴露,即使被引燃了衣物,刚写下“待我归来”的男子也依然一动不动,只是用力将胸口按压在地面上。

    温荑趴在地上眼看着面前的人们一个个牺牲,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到最后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牙齿紧咬着下唇,睁大眼睛用力的看着,记着

    直到脱离战争现场,温荑依旧没回过神来。

    突然耳边传来烟花炸响声,让被炮火吓丢了魂的人突然醒了过来。

    打了个哆嗦,温荑一松,“啪”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呼,呼”温荑脱力的拄在桌面上,双目满是惊魂未定,整个人都像刚从雨里走过一样浑身湿透。

    仓皇起身扑到窗边抖着狠狠拉开窗帘,“哗——”

    “咻咻咻”,火树银花在天边绽放。

    温荑看着眼前的太平盛景,眼眶逐渐湿润了

    好好地一个中秋,有人和家人团圆,也有人就这样在心情反复波动下独自一人熬了一晚。

    清晨的鸟鸣唤醒沉睡的人,温荑睁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初醒的恍惚让人怀疑昨天只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

    拿出,盲盒app上可怜的“3”点积分,又在提醒她,别自欺欺人了。

    她真的一冲动就开了四个“5”分普通盲盒,一个“0”分的时代盲盒。

    “啊!我是被下了降头了吧!”

    抱着头在床上来回滚了三圈,方才将恨不得锤死自己的情绪宣泄出去。

    废了半天劲才从凉被卷里挣脱出来,顶着乱似鸡窝的头发冲到餐桌旁,那封家书果然还好好的放在那,左下角烧焦的痕迹赤果果的昭示了战争的残酷。

    长处一口郁气,挎着肩膀温荑拿出第一件事就是购了一个造型简单的盒子,这才将其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顾不得吃饭,拿出疯了似的搜索“冯希云”这个人,可是出乎意料的,竟然找不到。

    “怎么可能呢?我亲眼看着他们牺牲的,怎么会找不到呢!”

    已经有些发烫了,心也满是汗液,温荑费解的靠在椅子上,失神的看向前方,影像中看到的一幕幕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牙关紧咬!不把这封信送到英灵冯希云家人中,温荑绝不罢休。

    虽然七十多年过去了收信人不一定在世,甚至她连收信人是谁都不清楚,只知道是他的爱人。

    可,万一,万一还在呢,可能她一生都在等那个再也没有归来的人。

    这封信虽然是从七十年前而来,可不知是不是盲盒系统做了脚,信封上的字迹和纸张都有明显时光流逝的痕迹。

    只是这来历,有些不清楚。

    中秋第二天,温荑用了整整一天,先是繁体转简体把信封上的地址弄清楚,之后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找当前的具体地址。

    七十年过去了,很多地方几经变换,连名字都不一样了。

    直到日暮西垂,温荑熟练地给自己上眼药水并揉按眼周的几个穴位,直到凉意完全渗透,干涩缓解才重新睁开双眼。

    眼中已经满是目的地明确的坚定,当晚就给自己定了去粤省深市的票。

    “你不搞钱谁搞钱,趁着年轻就是要搞钱,你不搞钱“

    一只从空调凉被下伸出来,摩挲着从枕边拿起。

    “喂”

    “温儿!昨天刚收到消息,深市万象城有家店要临时撤柜,我要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捡漏,有空可能会去香江,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不等温荑话,对面噼里啪啦就是一连串,刚准备将自己也要去深市的消息告诉娄今,对面又开始自顾自的报单子。

    “护霜给你带一打,那边便宜,不用舍不得,一个月一管可劲用,擦脸的你用惯老牌国货,应该不需要,数位板也用了两年多,早出新型号也该换了,笔记本还是大一开学买的,也用了三年,还有“

    温荑样躺在床上,双眸眯着,与对面风风火火成对照,整个人都是慵懒的。

    “还有啊,听香江的干货很出名的,可以拿去孝敬穆老师,听快回来了喂,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是不是睡着了,要不你再眯一会,等我到了深市再给你打电话。”

    温荑翻了个身,从半截窗帘下看外面的天空,轻笑道:“我在听,话都让你了,我都插不进嘴。”

    “而且刚刚就想,今天我也准备去深市,完全可以见面聊。”

    “什么!”

    温荑咧着嘴把拉远,揉了揉耳朵。

    “你也要去深市!真的吗!”娄今声音大到窗外的麻雀都要被惊走。

    温荑连忙肯定,“没错没错,中午的飞,不定比你还要先到。”

    娄今和她不一样,父母双全家庭幸福,中秋这种节日就算只能在家睡一宿也要打飞的回冰城。

    听到那边传来的广播声,催促两句才算是把撂了。

    躺床上看着足有十分钟的通话记录,摇头失笑,虽然时间还早,被吵醒也干脆不睡了,起床收拾东西。

    温荑很少出远门,人生的前二十二年只在冰城和苏城两地往返,这次竟然要跑到国家地图的最南边,原因仅仅是因为一跨越时空而来的封信。

    人生还真是奇妙。

    此去不确定要多久,温荑也没带太多的东西。

    夏天的衣服轻薄不占地方,两套汉服两套常服,一双休闲鞋,一双绣花布鞋,放好最重要的东西——装家书的盒子20寸拉杆箱也才装了半满。

    将围脖的肩颈按摩器装进去,七成满,用洗漱用品化妆品溜溜缝,最后是笔记本和数位板、速写本夹在两层中间,嗯,正好十成满。

    温荑就这样轻装上路了。

    考虑到飞上要坐很久,温荑特意配了一条鹅黄色百迭裙,裙门和叠褶绣了些暗花,上身配清新浅绿色抹胸,外搭对襟衫,袖子和衣摆零星绣了几个蜜蜂点缀,脚踩舒适的油画风帆布绣花鞋。

    整个人看上去俏皮中又不失柔美,出门的一路上很是受了些关注。

    苏城是没有场的,需要乘车去旁边的常市,温荑这是第一次坐飞,未免中途出问题选择提前两个时直接打车去场。

    三个时的航程并未给温荑带来什么不便,因为是直达,比上午出发的娄今还要早到。

    “温儿!温儿!我在这!”

    清脆爽朗的呼唤声引得周围接人纷纷侧目,等看到是个明艳大方的美女时则都宽容的收回了视线。

    有别于温荑的精致打扮,娄今则是一身方便出行的休闲装束,也没拿行李箱,只在身后背了个双肩包。

    娄今一路跑穿过人群,冲上来就是给了温荑一个大大的拥抱。

    “温儿!我太感动了,我竟然还有和你一起旅行的一天!”

    被撞的差点倒仰,稳住身形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行了,我叫了车,快走吧。”

    没解释自己此次出行的目的,拉着黏一条臂恨不得长在她身上的女人。

    温荑虽然是一路自己拼过来的,也并不会在衣食住行上过于节省,反而因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缘故,很懂得用金钱为自己谋便捷。

    这次也是,几乎无师自通的就订好了酒店,并且按照娄今的落地时间让酒店接。

    两人没走多远就接到了司的电话,半个时后,两人已经坐在酒店安排的轿车后穿行在深市的车流中了。

    娄今全程都不插一言,也不质疑也不问,就这么乖乖地跟着温荑的安排走,让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会以为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一个强势一个跟从。

    等到了目的地后,娄今转头看了一下相距几百米远的万象城,嘴角偷偷勾出窃喜的弧度。

    “温儿,你这次出来不会真的就是为了陪我吧?”

    两人洗过风尘,娄今终于耐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不是。”温荑把按摩器搭在肩膀上,将近三个时航行,坐在那一动不动,实在让人有些难受。

    把装家书的盒子拿出来递给娄今,并将自己这一程的目的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当然,家书的来源则被她描述成无意中获得。

    娄今也不细问,打开盒子,当她看到陈旧还带着灼烧痕迹的信封时,立刻瞪大了眼睛抿紧双唇屏住呼吸,生怕喘气幅度大点会把这战场上下来的凭证吹散了似的。

    “这信上竟然还是繁体字,而且字迹竟然这么好看!”

    到底隔了大半个世纪的岁月,很快娄今的注意力就偏到其他地方了。

    两人沟通了一下各自的安排,温荑原本就是打算到了之后休息一晚隔日再去找那户人家的,娄今轻装出行,则需要去准备一身正式的服装,明日与对方的招商部面谈。

    两人都是独立的人,第二天一早便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

    温荑对照记好的地址,直接打车过去。

    原本只是个普通农村的地方,经过时代的变迁已经成了市中心繁华区了。

    社区工作人员得知温荑的来意,虽然诧异,也并没有因为是私人的需求就不当回事,认真的翻阅了档案,可时间真的太久了,只能确定这里原本确实是信封上冯家村的原址。

    “这一片在世纪初的时候被纳入城区规划,不过好在有很多人家并没有迁走,而是选择回迁,一会我带你去找一找,不定还有老人能记得一些细节。”

    等温荑随着社工来到区门口,顿时傻眼了。

    只见面前全是高耸入云的建筑,一眼望去竟然没法估算出大致的层数。

    中年社工看她这样的表情,嘴角勾起,“别怕,回迁的区域不在这边。”

    跟保安招呼一声就带着温荑走了进去,两人一起穿过高层区域,温荑这才发现原来并不只有高层,还有不少多层,甚至是别墅。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别墅区域。

    一路上社工给温荑解释为什么回迁的能住在那边。

    “其实这个区的开发商就是冯家村的人,当年乘着政策的东风带着很多村里人一起做生意,与其是回迁,不如是建个员工家属院。”

    中年女社工五十多岁的样子,面相很慈祥,一路走进别墅区就很回家似的,熟门熟路的带着人就走向一条位于中心公园的休闲走廊。

    整条长廊是一条被藤蔓缠绕的镂空建筑,阳光穿过绿茵落在地面上斑斑驳驳的,连拂面的风都带着花香。

    温荑一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周遭的一切,觉得这景色比很多所谓的红打卡点都优美耐看。

    而且设计的非常合理,闹中取静,五步一景十步一亭,让她在这待一天光是看花赏景都不会厌烦。

    不过这里景色虽美,人却很少,一路只见到几位老人,实在是暴殄天物。

    社工带着温荑一路穿行,最后在一处凉亭外驻足。

    温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路上不见人,原来人都在这呢。

    听着声音似乎中间有人在下棋,旁边都是围观的。

    不过看这些人的年纪,温荑心里升起几分希望。

    社工让温荑找地方坐,自己上前沟通。

    温荑听着偶尔传入耳中的话语,不费心分辨,因为根本听不懂,这些老人开口就是纯方言,当地土生土长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完全听懂的那种。

    兴致满满而来,结果却让人失望。

    社工问了一圈对她摇摇头,“都没有印象,不过没关系,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不定会有人知道。”

    两人走出长廊花园,“你看这里有很多老人,但却不是区里最长寿的人。”

    “最长寿”,温荑心念一动,冯希云如果在世也要九十多岁了,他的妻子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这个区实在很大,整个别墅区就占据三分之一的面积,从长廊走出来直到半个时后终于在温荑期待的注视下抬指向靠山的一座占据面积最大的别墅。

    不,或许应该叫豪宅。

    两人站在足有三米高的铁门外,女社工抬叫住一名正在院子里骑自行车的少年。

    没错,这座豪宅大到可以让人在院子里肆意的骑自行车。

    “四,三姨奶身体还好吗?”

    “吱!”刺耳的刹车声。

    温荑目光一定,视线从少年身上滑下,落在自行车上。

    车头有个像个鬼画符一样的签名,让人不要太熟悉。

    “五姨?”陈市单脚支地,“还好,有事吗?”

    五姨?

    温荑诧异的看向社工。

    “那行,开门让我们进去吧,我找她有事。”

    陈市打开门,面色为难,“不巧啊五姨,老祖宗前两天血压突然有点高,体检去了。”

    女社工忙紧张问,“情况怎么样?”

    “暂时不清楚,是要做全身体检,直接在医院住三天,今早刚去的。”

    两人一听傻眼了,面面相觑:“这怎么办。”

    女社工想了想,看向陈市,“三姨奶不在,问你也行,你家祖上有人叫冯希云吗?”

    陈市看了一眼穿着打扮异于常人的温荑,心不在焉的想了想,“没有吧,没听过这名字。”

    “你再好好想想。”

    陈市母亲姓冯,离异带着儿子在这里生活,可惜也陪着老人去体检了。

    陈市见她这么认真,又想了想,“确定没有。”

    女社工看向温荑,“那就先回去吧,再想办法,你放心,涉及到英灵身份,一定尽我所能查出来。”

    陈市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心中奇怪,忍不住频频侧目。

    两人延来路返回,走出区大门。

    一路上女社工听对方是从苏城来的,对温荑赞叹又欣赏。见她对和自己没关系的事却能这么上心,一路上反复承诺,一定当个事,不能让她白跑一趟失望而归。

    温荑其实也并没有很失望,时隔七十年,大半个世纪,找不到才是合理的。

    她也只是想无愧于战场上的那些人罢了。

    “温姐,在深市能待多久?”

    “不确定,”这要看娄今那边的情况。

    女社工思索还能从哪里查,“回去了也没关系,我们留一下联系方式,有消息我随时告诉你。”

    着还盯着温荑把她的名字标记成“冯五姨”,“我家中行五,平辈叫我冯五,辈都叫我五姨,温姐不嫌弃也这么叫吧,好记。”

    温荑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确实好记,要是标记真实姓名转头就忘,让人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叫自己“五姨”的,倒是只认识这一个。

    不过这样确实让人一下子就感觉关系亲近了起来,倒也是个妙人。

    两人道别后,原本温荑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没想到人还没到酒店就收到了女社工的电话。

    “是找到了吗?”

    “呃——这才多一会啊,没那么快,有个消息告诉你,这不快国庆了,上面准备做一期战地家书活动,会在国家综合频道播出,虽然全国范围征集早就过了,你试试打电话问一下,不定看在情况特殊能加上。”

    很多老人都习惯看国家综合频道,比起大海捞针,利用媒体的力量不定能更快找到。

    温荑感谢之后立马下车,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厅,打通了节目组的联系电话。

    几分钟后,温荑放下,长出一口气。

    对方一听到是封找不到收信人的家书,非常感兴趣,但是提出要求温荑必须在明天上午赶到首都电视台,对方要验证这封信的真实性。

    温荑没有犹豫,立刻订了去首都的票。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娄今踩着高跟鞋满面春风推开门,就见温荑把行李重新装起来。

    转念一想,诧异道:“难道这么顺利就找到人了!”

    温荑摇摇头,打量了她一眼,将自己这一上午的经过告诉她。

    娄今这才知道温荑跨越三分之一国家地图来到深市,竟然又要去更远的首都。

    对温荑性情知之甚深的她知道,温荑要做的事就一定用尽全力,只好带着满心的遗憾将人送到酒店门口坐上车。

    忍不住再三叮嘱,“一定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如果要你交钱那就是骗子,不要和对方在外面单独见面,如果提出在酒店之类的地方就赶紧报警”

    温荑见后面又有车过来了,忙叫停,“放心吧,到地方给你电话,挡着路了。”

    “好吧,”娄今向后看了一眼撇撇嘴,“你自己一定要心啊。”

    温荑安抚一笑,转身上了车。

    录制大厅,节目组在做最后的调试,明天就是录制的时间了。

    助理在记事本上写两笔,突然忧心忡忡的道:“周姐,这靠谱吗,临时插队把哪个替下去都不合适啊。”

    导演周晴正在盯着灯光师调整主射灯角度,闻言抿了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灯光师瞄了一眼周导的表情悄咪咪的侧了侧头。

    周晴眸光一闪,若无其事的向后台走去,“不是替换,如果对方里真的有一封找不到归处的信,播出来绝对能出其不意,带来超乎想象的关注。”

    “那,读信的人怎么办?”一个萝卜一个坑,做个节目不是拍脑袋今天想明天就能录的,从选信到找合适的人读信,到一切准备就绪没有几个月根本搞不定。

    “放心,有人选。”周晴在国家电视台做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找个当地的朋友来救场完全不是事。

    助理还是有些忧虑,不过做决定的人是周导,到时候出事承担责任的也是她,自己提醒到了。

    周晴从后台出来绕着舞台走一圈,指向上下场台阶,“刘老师老毛病犯了,到时候可能不方便,找个带坡的放旁边。“

    助理忙低头记下。

    见周导走远,灯光师左右看了一眼,低头匆忙在上发了一句话。

    周晴刚走到观众席,上传来一条消息,“来了,我去看一下,这里交给你,把剩下的再检查一遍。”

    助理诧异,没想到周导竟然要亲自去接人,原本并没有过多在意,现在也开始好奇信的主人了。

    温荑站在国家电视台门口,看着对面的几栋大楼,那是首都最繁华的商圈之一,其中的商场也是全国范围内都数得上号的奢侈品消费殿堂,娄今不止一次在她耳边向往的念叨。

    如果是她来了这,一定忘不了去考察一下市场。

    不过如果这趟顺利的话,倒是可以去看看,顺便拍些实地考察的照片给她参考。

    正在心里计划,就听有人在喊她。

    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辆车正停在马路边。

    “我?”温荑指了指自己,细看一眼车里的人。

    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真是人生好年华的女士,容貌中色打扮却很精致,上身着休闲西装,齐肩短发披散着却一丝不乱,一边压在耳后,视线扫过来会给人不由自主立正站好的压迫感,看着就是个职场精英。

    “温?”周晴上下打量一眼一身汉服顶多二十出头还是学生样的女孩,眸光闪了一下,心里不由产生几分怀疑。

    “你是周导?”电话里确实是位女士,这人的长相也符合她在上查到的样子。

    快走两步来到车旁,拍拍挂在臂弯的包,“信我带来了。”

    周晴目光锐利的看着她,眉峰一挑,“再问你一遍,能确定这封信的真伪吗?”

    这档节目是她第一次挑大梁,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下来,如果出了差池,除了她可能会被连降三级,就连力挺她的领导都会受到影响。

    野心她有,谨慎也不能缺。

    温荑看出周晴的认真,紧抿着唇,目光坚定的看着车里的女人,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在车内坐着她在马路边站着就弱了气势。

    注视着她用力点了一下头。

    周晴又看了她两秒,一甩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