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

    “白石去哪了。”五条悟边在侍女的帮助下整理衣着，边像是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是。”侍女态度尊敬的低头回应，“白石姐被长老唤去，至今未回。”

    “是吗。”神子淡声回应。

    今天一整天，五条悟都没有看见白石澪的身影，昔日那个会永远站在角落位置默默陪伴他的少女，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似的没有任何声息。

    然而五条悟却依旧像是没有任何异样的进行着大脑训练与咒术练习，没有了那道平静却温暖的注视目光，在仿佛间，他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那个看不见光明的死寂生活。

    但是幸好，她回来了。

    看着少女出现的雪白身影，五条悟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走到她的面前，六眼细细的看着她，不放过任何一处异样。

    “没事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白石澪却理解了他的意思。

    第一次被五条家长老扣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很难不让人想像那些不择段的老橘子对她做了些什么。

    “没事。”察觉到五条悟在那淡漠神色下的担忧，白石澪笑着回应。

    “悟。”少女突然叫住他。

    “怎么？”难得看见白石澪如此认真的神色，他亦不禁收起了身上惯有的懒散。

    她没有立刻话，而是蹲了下来，到达与男孩平视的水平。

    两双同样惊艳天地的苍眸相互对视，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怎么了。”莫名的，看着少女眸中某种温暖却坚定的情绪，五条悟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退却之意。

    ——就像是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对他的温柔，他却像个胆鬼般心翼翼的不敢触碰，生怕惊扰到这份独一无二的、独属于他的珍贵光明。

    但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退缩之人，在停顿片刻后，他重新望向少女的苍眸之中，带着不可动摇的认真与坚定。

    他听到了白石澪的轻笑声，随后头顶传来让他无比留恋的温暖触感，差点沉浸进去的白色猫咪蓦地想起四周有侍女驻守，想到这一点的神子耳根猝地发红了起来。

    然而还没待他反抗本能的拒绝少女的抚摸，对方便出了让他心脏一停的话语。

    “对我来，悟的开心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白石澪笑着收回，“所以为了你，我会努力加油的。”

    五条悟怔怔的看着她，耳根的微红逐渐蔓延到整张脸上。

    “这么突然的什么啊。”

    他微不可察的低声着，神子低垂着头，左覆盖在脸上，遮掩住面上神色，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心神去理会自己这副样子会不会被周围侍女看到了。

    现在的他脑袋中一片空白，除了眼前的少女面容，他根本再也看不进其他事物，亦不能思考其他事情。

    被称为最强大脑的无下限术师，如此轻易的便在少女的话语下当场失去了思考能力。

    “白石，怎么了？在和悟悄悄话吗？”

    突然出现的老人声音让五条悟的神色立马冷了下去，脸上红晕褪去，只一瞬，他便回到了那个冰冷无情的六眼神子。

    “没什么。”白石澪站起身来，如此回应在身后不远处站定的长老。

    长老似乎也没有兴趣了解他们之间的对话，现在他所关注的，就只有一件事而已。

    “白石，你不是做了些甜品吗？快拿出来吧，悟想必也期待很久了。”

    五条悟眼眸如淬冰般的看着长老，内心的不祥预感却越发的大了起来。

    这老橘子，又在打些什么主意。

    “我明白了。”

    耳边传来少女没有波澜的声音，五条悟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不知为何，直觉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似的，心脏被微微拉扯着。

    白石澪接过侍女递来的芒果布丁，随后放到五条悟的面前。

    神子垂眸看着眼前这看起来无比诱人的甜品，若是平日，他早已一脸开心的开动了起来，然而今天，他却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一反常态的没有任何动作。

    甚至沉默得诡异。

    “怎么了，悟，不吃吗？”长老笑眯眯的抚着胡子。

    五条悟没有回应他，而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甜品。

    透过六眼，他能清晰看见芒果布丁中混杂的“东西”，那是折磨了他十年的毒物，更是能够让他成为没有思想的傀儡的洗脑药物。

    亦是他此生最痛恨的存在之一。

    五条悟抬眸细细的看了少女一会，片刻，他慢慢开口。

    “这是你做的？”

    不需询问就能知道答案，对少女艺熟悉得深入灵魂的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这是她亲所做。

    不出意外的看见对方点头，神子注视着面色平静的她，猝然感觉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

    也许，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被老橘子洗脑控制的她，最终定必会被利用来做出这种事。

    没有任何迟疑的，五条悟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把这个混合了毒药的芒果布丁吃下去，只是与往日的餍足不同，此刻的他一脸漠然，眸中只有一片隆冬般的极致冰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心防，再次戒备的把一切心事埋藏在内心深处。

    自这天起，两人似乎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即便同吃同住，却依旧像个陌生人般，除了基本的问候话语，便几乎没有别的交流了。

    五条悟每天都会吃下少女所做的甜品，那个混杂了洗脑药物的甜品。

    然而尽管当中的味道有多合他心意，他亦不会再次露出昔日的满足笑容，而是面无表情的吃着它，与平日吃着“砖块”的样子别无二样。

    数个月后。

    惯例与长老汇报情况后，白石澪独身一人行走于深夜里寂静无人的五条家中，她将放到门扉上，正想拉开时，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顿了顿，然后没有犹豫的拉开了大门。

    六眼神子的身影跃然于目。

    “回来了？”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风景的五条悟回过头来，那双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六眼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幽光。

    白石澪点了点头，她反把门拉上，然后走到神子的不远处站定，两双苍眸相互对视，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过一次话了，所以都不知道该些什么。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来到她的房间，亦是自那件事后第一次主动找上她。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沉默的看了她片刻后，神子慢慢开口，“明天的祓除任务，我会带你一起去。”

    “我会制造一场混乱，期间有人会趁乱带走你，我会伪造你意外死亡的假象。”

    “针对普通人的洗脑段虽然麻烦，却也并不是毫无破解之法，带走你的那人便是能够破解之人。”

    顿了顿，他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尽量保护你不让你受伤的，那人也不会伤害你。”

    神子压低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安抚意味。

    “只不过有一点，为了不被老橘子们发现你的踪影，所以从今以后你必需在国外生活了。”

    “那边我也大致安排好了。”

    “抱歉。”五条悟扯了扯嘴角，“让身为普通人的你被牵扯进来了。”

    身为天之骄子的六眼神子竟然会对一个毫无咒力的普通人道歉，不论是谁看见这一幕，都会不敢置信于眼前所见景象。

    那不亚于看见高高在上的神明对一名凡人俯下高傲的身姿。

    白石澪每天的汇报时间是半夜十二点整，即便他现在向她道出了自己的计划，直到下一次的十二点前，她亦早已离开这里了，所以不担心她会暴露计划。

    实话，五条悟冒着被少女暴露计划的风险亦要前来告之于她，亦是担心她会害怕，害怕明日突然到达一个陌生的环境，四周皆是陌生的人们。

    “为什么？”白石澪怔忡的看着他。

    “没有为什么。”五条悟抿嘴，“即便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我也会这样做。”

    “无辜的普通人本就不应被牵扯到咒术界的黑暗当中。”

    “从你来到五条家的那一天起，我便开始了你的假死计划。”

    为此，即便被五条家长老重重监视着，他亦艰难的从中联系着外面的咒术师，替她找好了破解洗脑的人，并安排了国外的隐藏生活。

    他为一个当时尚且是陌生人的她便做到如此地步，只是因为不希望无辜的普通人被牵连进来。

    “那你自己怎么办？”按照长老们的估算，五条悟的被完全洗脑之日很快便要到来。

    “我吗啊，你的意思是那些老橘子？”他恍然大悟。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

    六眼神子微勾嘴角，第一次在少女面前展露出骨子里的桀骜不羁，以及那当中蕴含得最深的极致危险。

    “毕竟十年了，我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平静的话语中似乎透着某种本性的疯狂。

    “倒是你。”五条悟望向她，“不要再掺和进咒术界的事情了，那不是你能够触及的世界。”

    “我也不出什么祝福的话语。”他道：“只是嘛，到了那边，一切心。”

    白石澪低头看着他，良久，她问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不然呢？”五条悟嗤笑，“留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那便是死得连骨灰也不剩。”

    少女细细的看着眼前这名男孩，似乎看见了他在强大不羁的表面下，那深入骨髓的极致孤独。

    片刻，她慢慢蹲下|身来，然后猝不及防的轻轻抱住了他。

    “喂！”

    五条悟吓了一跳，身周的深不可测感在此刻荡然无存，他足无措的把高举在空中，都不知道该放到何处是好。

    “悟，你太温柔了”少女在他耳边如此低声道，五条悟不自在的攥了攥。

    “哈？”

    心跳如麻的六眼神子并没有发现，白石澪那放在他后背的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白光，那力量被导入至他的体内，有什么累积了十年之久的毒药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然而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她对此稍作掩饰，让男孩的身体与先前相比看起来别无二样。

    做完这一切后，白石澪松开，装作没有看见他那如同熟虾般的脸庞，任由神子慌张的夺门而出。

    “这是最后送给你的礼物，悟。”

    空间中传来了少女的低声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