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小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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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双亲上香完毕,汤幼宁无声凝视生母的牌位。

    谚氏,以陆谦颜的名字,作为她的姓氏。

    想来,她是真的忘不了昔日相伴成长的意中人,他们太过熟悉彼此,反而是爹爹这个后来者,拍马也赶不上。

    不过,汤幼宁并未因此认定父亲一厢情愿,她印象中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愁思,或者是对娘亲的怨怼。

    或许是另一种旁人不了解的情况。

    从祠堂出来后,两人被请到正堂上座奉茶。

    有薄时衍在,汤奕宗一脸老实,没敢对妹妹半句狂言,他身旁的妻子周氏,笑呵呵地领着两个孩子给他们认亲戚。

    汤奕宗的大女儿今年六岁,汤幼宁离府时她四岁,已经有了记忆。

    新添的儿子一岁余,未曾谋面,这会儿都能跌跌撞撞跑起来了。

    一大一俩孩子,并排站着给汤幼宁见礼叫姑姑。

    汤幼宁没应。

    孩童是最不擅长谎的,这侄子什么也不知道,一脸懵懂,那大侄女却神色勉强。

    她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傻子回来,她就要被娘亲和祖母耳提面命,逼着露出笑脸喊姑姑。

    以前可从来没喊过。

    姑娘高高翘起嘴巴,为着被训话而不高兴。

    汤幼宁和薄时衍瞧得清楚,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较劲,他们是一张白纸,言行皆是受到大人影响。

    薄时衍挥,让他们把孩子都带下去,只留下彭氏一人。

    周氏笑容尴尬,汤奕宗则满面惶恐,拱道:“王爷,我们已经反省过了,就留下来跟妹妹叙叙旧吧”

    他可是装了一肚子的话想央求妹妹呢。

    薄时衍淡淡一抬眼皮,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一语不发,也没冲他释放什么威压,却已经让汤奕宗乖乖知难而退。

    他连忙带着妻儿一同告退。

    彭氏脸上还算镇定,心里难掩忐忑,她知道汤幼宁在汤家所遭受过的事情,瞒不住摄政王府。

    不过那边一直没动静,只希望对方高抬贵,莫要与他们一般计较。

    薄时衍也不跟她卖关子,直言问了汤文樊和谚氏的事情。

    他丝毫不提陆神医,也不陆云苓这个名字。

    彭氏没有察觉丝毫异样,只以为他们是想跟她翻旧账。

    她两绞着帕子,在腹中打着词稿,汤幼宁见状,道:“嫡母不必多心,我只是对姨娘心生好奇,她与父亲有何过往?”

    “把你知道的出来即可。”薄时衍缓声附和。

    彭氏没忍住,略带几分惊讶的眼神,挪到汤幼宁身上。

    她一直感觉,这个庶女回来后与以前不一样了。

    起初还觉得是因为身份转变,所以如此,现在看来

    她好像变得灵光了点?

    虽还是那张脸,娇俏明媚,眼神纯然,不过仔细一看,通身透出来的那股劲儿,确实不同。

    懵懂那会儿不问生母,现在脑子通透了,心生好奇,倒是得过去。

    彭氏思索一番,心中稍定,反正摄政王府若想给她下马威,她怎么躲也没用,索性就坦然面对。

    她回忆往事,捡着能的告诉他们。

    “你母亲成日里不出院门,也不爱理会旁人,起初我以为她在轻视我,后来想着应是身子不太好?”

    这是彭氏的猜测,谚氏生完孩子突然早早死了,全然在她意料之外。

    看着还挺健康的娘子,不像有何不足之症。

    彭氏接着道:“你爹爹待她极好,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里塞,她过世后,物件封存在长芳阁,幼时你进去过。”

    “我?”什么长芳阁,汤幼宁想不起来了。

    汤家的宅子并不很大,长芳阁是一个很的阁楼,收存了谚氏生前用过的遗物。

    是汤文樊把它们收起来的,彭氏本来不同意,但——

    谚氏的死状颇为不光彩,当时惊吓住了她,哪怕后来丈夫死了,她剥夺了庶女院里的东西,也没去动长芳阁。

    彭氏信佛,觉得晦气。

    思及此,她面上的神情微有变化。

    薄时衍一直留意着彭氏的举动,细微的反应逃不过他的双眼,“你有话直言,作何隐瞒。”

    彭氏连忙摇头否认:“长芳阁我没去动过,王爷明鉴!”

    薄时衍闻言,轻嗤一声:“圆圆的物件你都扣下了,却不动长芳阁?”

    死人哪能震慑住贪婪?

    彭氏被他的问话给镇住了,没料到这么快就揪住她的破绽

    薄时衍:“。”

    彭氏两揪着指,颇有几分紧张,她道:“一些家丑不宜朝外宣扬若王爷想听,还请莫要胡乱猜忌”

    汤幼宁也想知道,“既然是家丑,自不会往外。”

    彭氏看了她一眼,艰难开口:“谚姨娘她乃是暴毙而亡,七窍流血”

    本来她不知道此事,从入殓到下葬,汤文樊亲自派人行事,完全无视她这个正妻的不满。

    还是后来,她管家时候抓住了一个老婆子的错处,她为求自保,选择道出秘密,透露给她。

    彭氏心中惊骇,起初是害怕,老爷该不会怀疑是她做了脚吧?谚姨娘的死状显然不寻常啊!

    深宅大院,妻妾相互挤兑的事情,在京城也不是新鲜事。

    继而疑惑,好端端的一个人,是得了什么厉害疾病?会传染么?

    彭氏为此担忧过,因为嫌晦气,所以不动长芳阁。

    这会儿把事情吐露出来,立即自辩道:“倘若我有什么不妥行径,定然不会如实相告。”

    汤幼宁立即猜到了情人蛊的毒素。

    陆神医没有子蛊安抚的母蛊,会叫人毒入肺腑,难以根治。

    而陆云苓在蒲兰谷长大,自身也是医者,携带了解毒的木莲香丸,才得以拖延那么久,生下一个孩子。

    画卷里那样神采飞扬的大美人,最终居然七窍流血而亡,汤幼宁感觉心里有点难过。

    她突然后悔把陆神医给带到汤家来了。

    原先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思前想后,认为应该给当年的恩怨做个结尾,于是同意他低调跟上。

    汤幼宁的条件是,此事绝不外泄,她不能让父母死后还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跟旧情人而且还是义兄牵扯不清,谁知道外人的会如何评价。

    必然是非常难听。

    陆谦颜同意了,他本就没打算宣扬此事,哪怕很想把陆云苓的尸骨迁走,把她妾室的名头抹去。

    他克制住了。

    他没有资格那么做。

    汤幼宁把人带进来,唯恐自己做错了。

    她娘临死之前,是否深含恨意呢?

    她有没有怨着陆神医,不愿再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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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我们去长芳阁。”薄时衍站起身,侧目望向彭氏。

    后者不好拒绝,也没理由推拒。

    不过心里纳闷,她了谚氏的死状,怎的这两人没有太过讶异?

    彭氏按下心中思虑,在前头带路,走向汤家后院角落里的阁楼。

    此处封尘已久,也不怎么修缮,不上破烂,只是瞧着灰扑扑的,木漆颜色老旧。

    阁楼上了锁,钥匙在彭氏里握着。

    打开后,里面已铺满厚厚一层灰。

    薄时衍让彭氏在外头等着,自己与汤幼宁一同入内。

    东西都归置整齐,两人大致翻看一圈。

    因为太脏的缘故,不方便仔细翻动,怕弄脏了箱子里。

    汤幼宁道:“应煊,你且先回去,明日我过来打扫,再查看娘亲留下的物件。”

    “你自己可以么?”薄时衍不太放心,怕她拿捏不住惯常看碟下菜的彭氏。

    “我可以。”汤幼宁抿着嘴道:“我都要成为摄政王府了,岂会任人欺负?”

    她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了好嘛!

    再者,现在是嫡母和兄长有求于她,难道还敢没有眼色?

    见她这般表态,薄时衍便不多言,两人一道从阁楼中退出去,问彭氏拿来钥匙。

    彭氏早就猜到他们会有此一举,顺从地把钥匙奉上,没有二话。

    薄时衍还有事在身,他要走了。

    临行前,命令十澜跟好汤幼宁,还把焕星与一队护卫交给她,听从调遣。

    他从腰间摸出一枚摄政王的令牌,递给汤幼宁,“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即便是在宫里,也可以派人进来。”

    “凭它可以入宫么?”她乖乖伸接过。

    “嗯。”薄时衍一点头。

    瞧他这副把人看成眼珠子的模样,彭氏简直难以置信,庶女真就把人收得服服帖帖?

    她安安静静,不做打扰,等等送走了王府的马车,才回过头来。

    彭氏掏出帕子轻压眼角,“圆圆,以前是嫡母对不起你,如今你直上青云,切莫往心里去才好”

    汤幼宁没应她,道:“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大早上起来,怕耽误离府的时辰,惹来长辈询问,这会儿早就困了。

    身上也累得很。

    彭氏却不甘心放过表露心迹的会,假意抹泪道:“你即便怪罪,我也无话可,只是你兄长毕竟与你血脉相连”

    “哥哥老是欺负人,”汤幼宁的记性好着呢,“叫他无事别来我跟前晃悠,否则我对他不客气。”

    汤奕宗当年故意引着卓尤深来见她,那会儿她就是生气,现在细细想来,着实心寒后怕。

    倘若那时她被卓尤深得逞了,只会成为贱妾。

    没有被纳进门就失去清白,一个庶女的未来会是怎样呢?

    汤幼宁不清楚汤奕宗作何想法,她只知道,哪怕是素不相识的路人,也没有几个这般主动推人去火坑的。

    什么兄妹之情,从未存在过。

    汤幼宁不与彭氏多言,丢下她返回自己的院里。

    有湘巧湘宜拦着,彭氏别想跟上去给人添堵。

    最欣慰的是秦婆子,她方才忍住没出声,娘子才是正经主子,不能一直躲在奶娘身后,那样的姿态太过柔弱。

    她自己站出来了,叫彭氏知道,今非昔比。

    “果然经人事后就长大了!”秦婆子双合十,直念菩萨保佑。

    这样的娘子,她才不担心被人欺负。

    “因为我不笨,”汤幼宁拉住她的衣袖,“奶娘,我不是傻子,对不对?”

    “对!”秦婆子高兴的揽着她,笑道:“没有人会再这样叫你了,彭氏与你那么许多,不过是想拐着弯巴结上王府。”

    “巴结?”汤幼宁想了想,道:“哥哥那人不好,做什么都不合适,尤其不能当官!”

    他们别想借势,回头她就跟薄时衍,汤奕宗难以担任官职,无论什么都不行。

    “爹爹唯一的儿子是这幅德行,也不知他会不会伤心?”

    汤幼宁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定然要报复回去。

    养不教父之过,秦婆子不禁叹气,汤老爷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软。

    若是娶得贤妻,必然和和美美,一辈子不红脸。

    偏偏是遇到彭氏,大郎君就是她一养歪的,老爷也得平坦点责任。

    “咱们不想那些不开心的,”秦婆子笑着开导:“眼下婚期临近,多大的喜事儿!以王爷这劲头,想必很快就能怀上。”

    她可都瞧着呢,跟付氏一样担忧,在成亲之前弄出孩子。

    幸好没有,正好过门之后喜上加喜!

    话题突然绕到自己身上,汤幼宁愣愣抬,轻抚平坦的腹,“孩子?”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凝眉思索:“万一应煊他教养不好怎么办?”

    要是生出一个坏蛋,她想想就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