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姚鹏举和张养德居然同时上门来了?这么不巧的么?
湛兮大概是知道这两个人找自己分别是为了什么事情的。
姚鹏举大概是因为交流大会的事情。
应该是那些原先态度暧昧不明的其他玻璃工坊背后的东家们,看了木迎春那宛如神造的粉红莲花细颈瓶后,估摸着已经开始着急了。
现在怕不是在迫不及待地催促姚鹏举并追问推迟交流大会的原因
故而姚鹏举可能是来询问湛兮对此的意思的。
而张养德嘛,他肯定就是为了他女儿的婚事引起的误会而来的。
湛兮大概思索了一下,决定见一见张养德,于是让管家找姚鹏举明一下情况。
管家回应了一声,就下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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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他是在客厅接见的张养德。
张养德穿着一身富贵华丽的蓝袍,姿态略有一些拘束地坐在椅子上,里捧着一杯茶。
张养德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绯色襕袍的贵族少年正向这边走来,他一秒便明白,那就是当朝的国舅爷!
他动作迅速地放下了中杯盏,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在湛兮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直接跪下了。
张养德诚惶诚恐地向湛兮行大礼,并且以最简短的语言,快速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末了又在那里怪罪自己,:“都怪人见识短浅、办事莽撞,见猎心喜没有调查清楚情况,太过着急了人犯了商人贪婪急切的臭毛病,还望国舅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湛兮没有亲自去扶起他,只是略做了一个“起”的动作,:“你且起来话。”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还让起来,那就是没有发怒,张养德便心神领会地有千恩万谢了一遍,这才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慢慢地站了起来。
但是他仍不敢坐下,还心翼翼地用去擦脸上的汗,这幅诚惶诚恐的模样倒是很能取悦某些有奇怪嗜好的上位者,不过这里面不包括湛兮。
湛兮并无以为难他,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他:“坐。”
这一下,张养德是当真是诚惶诚恐了,他没有想到湛兮居然还会让他坐下。
张养德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从父亲的中接过了家族的产业,发扬光大至今,他绝对是个人精,他哪里看不出来,湛兮的性情确实像他女儿张宝珠的那般温和有礼,甚至比他女儿张宝珠的更好,因为他的女儿还太年轻,没有看透事情的本质——平等。
张养德很清楚,这些贵族子弟人上人们看待不在同一个阶级的人物,哪怕对方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的商人,他们也是不屑一顾的,就算良好的家教让他们不至于表现出粗鄙无理的模样,但眼神也是骗不了人的。
然而这一位当朝国舅,这位世间数一数二的高贵人,张养德却没有瞧见他的眼神里面有什么轻蔑之色,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意味。
他是当真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啊,似乎把所有人都当做是平等的人,对待任何人,都是同样的温和。
这个想法令张养德心头巨震,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得了癔症,在胡思乱想。
“此事是巧合罢了。”湛兮,“天定良缘,佳偶天成。你何须如此?将那二十台厚礼,都抬回去吧。”
张养德回过神来了,连连称不敢,又道这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心意,希望湛兮收下。
湛兮摇了摇头,执意不收。
张养德见状也不敢再强求。
他很是能够明白人的情绪,他知道湛兮的态度并非是虚伪的假意推脱之后,就也不敢继续让湛兮收下这些礼物了。
但是张养德仍觉得湛兮愿意见自己这一面,或许是有其他理由的。
于是让底下的人将礼物原路返回之后,张养德又心翼翼地试探道:“人得见国舅爷,乃三生有幸,但心甚惶恐,不知我这等粗鄙人,可也能有什么是能为国舅爷您效劳的么?”
湛兮笑了。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这一类上道的聪明人打交道,哪怕自己有要求,有需要,也不用自己出来,对方自能心领神会,而后主动提出。
“确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湛兮的客气。
张养德连连摆,称不敢不敢,连这不是帮忙,能为国舅爷您分忧是他的荣幸。
湛兮便也不再推脱,微微颔首,道:“我想问一问,那八方听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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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湛兮深思熟虑过后决定要问的一个问题,那八方听雨楼原先接待他的人为了给他寻找连理枝,会动用所有的人脉关系,其中就包括了天下各个商会。
由此可见,八方听雨楼与各个商会之间的联系是极为密切,既然八方听雨楼与商会之间的关系密切,甚至能动用得了商会的力量,那么反之,商会也应该比普通人更加了解这八方听雨楼才对。
果不其然,听到八方听雨楼的名号,张养德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却没有为难的神色,可见他确实是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内幕的,而且他神色轻松,看来这八方听雨楼的“秘密”没有湛兮想象得那么需要进行保密工作。
张养德问湛兮:“不知国舅您想知道的具体是何事?”
湛兮略微思考了一下,:“那就它的来历吧,它是如何成立的?它成立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它的主要业务可当真是明面上这般简单接受委托?它暗地里可有不轨的心思?”
此话一出,张养德的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他分明刚坐下不久,此刻却又向湛兮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后,他:“还望国舅爷您听人一言。这八方听雨楼的来历,远比普通人想象的要更为简单一些,其不敢有不轨的心思啊!”
“哦?”湛兮发出了疑问的声音,“看来你确实是知道不少的,你既敢在我面前打包票,想来你们关系匪浅,你且看。”
这是一个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故事,故事本身,不算复杂。张养德以极为朴素的语言,长话短地给湛兮讲了了一遍这个故事。
这八方听雨楼的前身是一个偌大的商业集团,比一般商会要更加庞大,因为它还开拓了走镖之流的副业,至于出海贸易,那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但是得了钱财好像用光了他们家族的幸运一样,到了近几代,他们家族的人丁就开始渐渐的衰落了下去。
而多年前的这个集团的掌舵人,唯一的女儿在元宵灯节上被人贩子拐走了。
为了能够寻回女儿,掌舵人痛定思痛之后,最后决定金盆洗。将名下的产业由明转暗,成立了八方听雨楼,专门打听、留意天下各类消息。
并接任接受一些简单的委托以此赚取银两,维持八方听雨楼日常的运转。
但是他们接的委托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例如有些人要寻亲,但是这个年代交通不便,多的是人和亲戚久未联系,失去了亲人所在的方位的情况。
此事八方听雨楼便能为之效劳。
八方听雨楼甚至在一些偏远的地方也有的分局,这种分局甚至连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委托,都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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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寻回被拐的女儿而成立了八方听雨楼?这倒是湛兮没有想到的。
“你他们鸡毛蒜皮的委托也会接,是什么样的委托?”
“额,”张养德擦了擦汗水,越发尴尬了,“就是那些邻里乡里的,鸡被偷了,狗走丢了,孩打破头之类要调节两家矛盾什么的”
湛兮:“”哎呀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基层干部啊!
湛兮心中隐约有了某个想法,但是他没有立即出来,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一点。
虽然这八方听雨楼的触密集得出乎意料了一些,但是既然对方懂事又上道,他也不是不可以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兵马的家伙,湛兮任由它被养得再肥,到头来只要他愿意,这都可以是为大雍朝而养的!
商人到底并非是有兵有权的地方豪强啊,便是有再多的银子,左右也不过是养了肥膘的猪猪罢了,这只猪猪现在还不起眼主要是它自己会藏,但是它真的很(不)幸运,湛兮已经发现它了!
湛兮觉得要尽快提醒一下他家皇帝姐夫才对,不良人需要补点肥膘,得赶在某些握兵握权的势力发现它之前,就把它吞了。
而良心砰砰乱跳的湛兮是不会伤了猪猪的心的,寻找老楼主女儿的任务必然一直挂在头顶!初心未达,使命不敢忘啊!
“我还有一事极为好奇。”湛兮。
张养德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立刻回应道:“国舅爷请,人必定之无不言,言无不尽。”
湛兮来点了点头,问他:“你成立了苏南商会,你们商会底下可有玻璃厂?”
张养德道:“自然是有的,不知国舅爷问起此事,可是因那即将到来的大雍朝玻璃工坊交流大会?”
湛兮微笑着颔首,和聪明人交流就是如此的简单。
但是张养德此时的表现却有些局促,他尴尬地:“人名下确实是有几个玻璃工坊,但是赚的不过是些许微薄的银两,人的玻璃工坊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虽然最大的工坊也有管事和工匠赶来了京城是互相交流,有来有往,但我这几个工坊,却到底是拿的多的那一方。”
来白嫖的是吧?你对自己可真有自知之明,啧!
湛兮挑了挑眉,故意刁难:“怎么,那你的玻璃工坊就没有一点拿得出的地方了吗?”
张养德尴尬地看着湛兮:“若是国舅爷您喜欢玻璃器皿的话,人愿意将玻璃工坊献给国舅爷,只是在下的玻璃工坊确实并无甚密技术,用的都是最平凡的煮沙吹玻璃罢了,不过倒是有几个能工巧匠,艺不错,兴许他们会能得到国舅爷您的青睐。”
什么叫聪明人,这就是!
湛兮笑了笑:“张养德,我不要你的玻璃工坊,不过我有一件事不知你能否为我解忧啊?”
张养德那个叫一个上道,立刻愿意为湛兮赴汤蹈火。
湛兮笑道:“我不要你赴汤蹈火,只要你那与那八方听雨楼联系一下,调查清楚现在已经在京城的,来参加交流大会的这些玻璃工坊,他们一个个的到底底蕴如何?是否有什么需要保密的核心技术?有什么优缺点,有什么突出特长?”
“在交流大会开始之前,要给我一个结果。”完,湛兮摆了摆站起身,“好了,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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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这话让张养德刚擦干净的冷汗又冒出来了,这些能来京都参加交流大会的玻璃工厂背后,那都是各大商会啊!有没有核心成果,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八方听雨楼若是能拿出这些核心技术,结果自然是顺了湛兮的意思,没有得罪湛兮,但这得罪各大商会的事情,对八方听雨楼而言,不啻于是自掘坟墓啊!
但是要是什么都拿不出来,那他这在湛兮面前这一关可就难过去了,只怕那八方听雨楼也讨不了好。还有他女儿的婚事,唉他到底是不想错过那样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
国舅爷到底是有何用意呢?他想做什么?或许,他想要什么?
时间太短暂了,湛兮刚完就起身要离开了,最后张养德也没有细细思索的会,只能硬着头皮应了这件事情。
湛兮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抬了抬,让他身后的丫鬟送张养德出去。
没一会儿,这个丫鬟回来了,汇报是完成任务了,只是这张养德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她不舒服。
湛兮仔细打量了那丫鬟一眼,认出来了,这是原先给他找到了两条五黑犬的,家里就在京郊附近的石家村的那个石丫头。
“石丫头这是怎么了,张养德那老头子对你动动脚了不成?”
石丫头摇了摇头:“那他倒是不敢,只是他到大门口了才转身谢我,却在看到我的脸的时候,一惊一乍的,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实在是叫人讨厌,我今儿个可是有仔细打扮过的了。”
者无意,听者有心。湛兮上下打量了一下石丫头,没看出她有什么特殊之处来,难道,是石丫头长得像某个张养德认识的姑娘,才在恍惚中被吓一跳?
湛兮看不出来石丫头像是谁,总不能是像张养德这老头儿的白月光朱砂痣什么的吧?
湛兮让田姑姑安抚石丫头几句,今天给她放个假。
石丫头听了喜出望外,立刻将不高兴都丢到了脑后去。
看着这岁数不大的丫鬟乐颠颠地跑了,湛兮忍不住失笑:果然!古往今来,带薪休假最是治愈!带薪休假最能抚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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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伸了个懒腰,去见了已经久等多时的姚鹏举。
姚鹏举君子风度,虽久等却并没有任何不耐,正独自在默默地喝着茶,一啄一饮皆是风雅。
“云翼,久等了,天色不早,你且先过来同我一起用膳吧。”湛兮招呼他。
姚鹏举含笑回眸:“国舅爷的事情这是办好了?”
“差不多吧。”湛兮。
姚鹏举和湛兮一同用过午膳后,拿出了一份资料交给湛兮,道:“这是他们的诚意。”
湛兮随意翻看了一下,是一些比较“急切”的玻璃工坊抛出来的诚意——他们认为自己能拿出来在交流会上交流的技术。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核心技术,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工匠们在日日复年年工作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一些注意事项。
这些东西有一定的价值,但还远远不够。
“交流大会的时间不会再提前了,”湛兮,“就按照那日让你推迟的时间。”
姚鹏举颔首表示明白。
“而在此之前,云翼,也许我们会有其他收获。”
“是什么?”
“可能会是比这个更加有含金量一些的东西吧。”湛兮着,轻笑了声,将这份资料,又递给了姚鹏举。
姚鹏举明白了,国舅爷这是明的暗的,双管齐下,去打听这些家伙到底几斤几两。
只要他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牌,到时候这群远道而来的人,诚意究竟是几何,湛兮就能轻易看透了。
湛兮心中的人潇洒地撸了一把刘海——表演秀没意义的家人们!爷我啊,已经去偷你们的家咯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云翼,你且将这些都给陈尚书过过目。”
“是,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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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可将军府那边丝毫没有消息传来。
谭勇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了,终于,他向兄长崔恪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未知的结果令崔恪一同陷入了心惊中。
崔恪到底比谭勇要更沉着稳重,他惊是惊,却没有太过失态。
谭勇看着兄长严肃着脸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他又进了这厨房兼柴房,将粗糙的木门合拢。
“阿勇,你不该如此莽撞,便是要告诉我此事,也该看看阿娘的情况,好在阿娘方才服药后,已经睡下了,不然叫她听见了,岂不是令她寝食难安?”
谭勇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都怪我,我现在急昏了头了可是大哥,为今之计又该如何是好?”
崔恪俊秀的眉聚拢了起来,他头痛地看着这个打儿就格外“精明”的义弟,崔恪早知道的,他这个弟弟早晚要有这么一遭的。
“此事你实在是大错特错,你见利起意,丝毫不过问我的意思,便急切地投取巧,”崔恪严肃着脸,最后却没能绷住,叹了一口气,“但你也是为了这个家的一片好心也怪兄长我无能!”
“大哥!不怪你!倘若不是我国舅爷至今没给个信儿,可是真的恼了?这婚事虽未走六礼,但到底已经摆在的明面上”
崔恪一把按住了谭勇的嘴,不让他往下:“为今之计,你我兄弟二人能做的事,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等。”
是的,等!
因为谭勇本就是不知情的,这婚事究竟应该如何处理,他们只能等国舅爷那边传递出态度。
“国舅爷可会迁怒?”谭勇有些不安地问。
崔恪摇了摇头:“国舅爷不是那种人,你不必担忧”
就在此时,柴房外传来了陌生的哟呵声:“敢问这是崔宅吗?我等奉曹国舅之命,特来给崔公子您送一份薄礼。”
兄弟两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之色,谭勇喜得又哭又笑,崔恪却只是理了理衣袖。
“该准备纳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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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原本还是打算要进宫一趟的,毕竟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进宫了,前几日开始大虫儿就没少派太监出来含沙射影地喷他。
可是湛兮看了看天色,入秋后,白日就变短了,如今天色看着也暗淡了下来
哦豁,天要黑了,天黑了还出什么门?还是在家里窝着吧!
湛兮最后选择放弃入宫,可怜宫里头的二皇子还在眼巴巴地等,湛兮却已经争分夺秒地开始完善自己那些“儿童游乐园娱乐设施”的图纸了。
先前那个庞大的包括了攀爬、钻隧道等设施的滑滑梯,湛兮已经切分成了可拼装拆卸的部分,令工匠们加班加点地赶制,可到底还缺好一些游乐设施,他得抓紧时间画图才行,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太子的六岁生辰。
而宫里头的那只老虎,果然在久等湛兮不至后,受不了了,委屈巴巴的眼泪都差点要把曹穆之的态度泡软了放他出宫去,但她到底是挺住了。
最后卖惨不成的二皇子又让太监拖着自己的“家当”(玩具),自己抱着狗,往东宫跑。
太子见二皇子来了,显得非常高兴,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如今终于时成熟,书先生他的书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了!
太子上去拉弟弟的:“二弟,孤今天给你讲个很有趣的故事。”
原本情绪还有些低落的二皇子闻言,倏地抬头,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什么?是什么故事?”
“咳咳,”太子格外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是这段时间外面那些坊间的茶楼里最受欢迎的书了。这个故事叫仗剑江湖,孤讲得不比外边的书先生差,你想听吗?”
只记吃不记打的二皇子鸡啄米似的点头:“想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