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本以为对方还要再问什么有关鬼的信息,正打算摆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的隐雾,愣住了。
“吃吃人?”他嗫嚅着,又重复了一遍见月的问题。
见月好脾气地点点头,没有计较他的反问,而是继续问了一遍,“对,你吃过人吗?”
隐雾有些害怕了,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可能有些不太对劲。
面前亲给他戴上了面具的人类女孩,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平易近鬼,对方脸上虽然带着和善的笑容,却莫名让他觉得害怕的紧。
有些慌张的四处乱瞟,他却绝望的发现自己正完全处于她的笼罩下,没有逃脱的空隙。
沉默许久,他最终还是在见月紧迫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身为鬼,甚至实力直逼十二鬼月的鬼,他怎么可能,没有吃过人呢。
不管是刚成为鬼,急需人的血肉补充营养的时候,还是后来无意中被人类看见容貌,崩溃之下吃掉人的时候。
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食人恶鬼。
听到隐雾的回答,见月的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隐雾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没有带日轮刀。”她依旧用着温和的口吻,少女的嗓音清脆甜美,“所以只能让你等一等,陪我们一起看场日出吧。”
隐雾知道对方要干什么,邀请一个鬼看日出,其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周身被奇怪的力量束缚着,连雾化都无法逃脱。他想活着,可有时候他又不明白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胆、惧人,也就是能力好用,才让无惨大人记住了他,连想要变强的**,都只是鬼的血液在不停促使着他去这么做的。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或者,看看日出也不错,他还从来没见过太阳是什么样子。
见月用念线操纵着对方起来,这只鬼异常乖觉,全程没有挣扎。就这么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路沉默的往山顶走去。
锖兔抱着美穗,女孩年纪太,熬不住,已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他望了望走在前头的见月,又看看不远不近坠在他们身后的隐雾,他们都没有话,锖兔却忽然感觉世界无法抑制的悲伤了起来。
见月在山顶找到了一处朝东的石台,她率先坐下,锖兔也紧随其后,抱着美穗在她的右边席地而坐。
接着,她就像招呼自己的好友一样,热情地朝不远处踌躇的隐雾招招,粲然一笑,“快来啊,来这里。”
隐雾一怔,身体已经很诚实的走近,在见月的左边坐下。
三个背影就这么面朝着群山云海,谁都没有再开口。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边有熹微绽放,金红的日轮在云海中吞吐翻滚,丁达尔效应赋予了光的形状,数不清的光束从那万光汇聚之地分散开来,天地美的像一幅画卷。
“好美,好温暖呐”隐雾失神地望着眼前美景,喃喃自语道。
见月转过头,没有再看朝阳,而是将目光给了隐雾,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燃烧起来了,自下而上,寸寸攀爬。
“你不丑。”她忽然开口了,认真地看着对方,“你的脸不丑,很好看。”目光里是满满的欣赏和喜爱。
隐雾愣住了,此时他的后脑已经完全化为飞烟,恶鬼面具没有了支撑点,“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那是连神明都会温柔以待的一张脸,迎着瑰丽的朝阳,被阳光肆意亲吻。
这一次,隐雾没有再遮住脸,最后一次,他肆无忌惮的在阳光底下笑了起来。
他记起来
了,为人时的记忆。
隐雾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家庭,在城市的最底层艰难求生。
假如他容貌平凡的话,或许会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再继续过着艰难却也温馨的日子。
可惜的是,他天生长着一张美如妖鬼的脸。
他痛恨这张脸,孩童时候,玩伴们会嘲笑他,欺负他,他不像个男孩,不屑和他一起玩。
他以为长大了就会好的,可是大人的世界,更是如同污泥一般污浊不堪。
一个出生贫苦,却又美貌惊人的男孩,在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大人物眼里,简直是一块大肥肉。
一次又一次,他从痛苦到麻木。
直到无意中听到他的家人,拿着大人物打发狗一般赏赐下来的金银,围坐在一起,轻蔑地讨论着“他那张脸,天生就该是如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回过神来时,他以为的那个家,已经布满了鲜血。
鬼舞辻无惨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看着一片狼藉和呆坐在房间中央的隐雾,他用皮鞋抬起了他的下巴,像是打量货物般上上下下看了一番。
随后满意地点点头,了一句,“长得不错。”
因为脸,他被变成了鬼。
真是讽刺啊,真是悲哀啊,这张脸,到底给了我什么?
成为鬼,失去人类的记忆后,他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对这张脸发自骨髓的痛恨厌恶。
隐雾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他只是懵懵懂懂地想要遮住。
也许是因为我很丑吧,他犹豫地猜测。
记忆回笼,隐雾快要消失了,他即将变成一缕风,一滴水,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够变成一束阳光。
坐在他对面的人类依旧看着她,没有算计,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像是看着一朵花的眼神。
谢谢你啊,人类。
他一开始就搞错了,你从来不是鬼舞辻无惨内定的接班人,也永远不会变成鬼的,你那颗温暖坚定的心,永远会在身为人类的胸腔里蓬勃跃动。
“走吧。”
太阳已经完全高悬在空中,见月拍拍和服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将递给锖兔,让他将自己的作为支撑站起来,他还抱着美穗,不方便起身。
俩人肩并着肩,背对着阳光,越行越远。
唯余地上静静躺着的赤面恶鬼面具,在愈发灿烂的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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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幸村家的时候,幸村家人已经急疯了。
两个半大孩子带着个幼童,彻夜未归,他们差点就要去警署报案了。
略过还在熟睡状态的美穗,幸村优子和幸村爷爷,面上一个比一个严肃,各领着见月和锖兔回屋训话。
这么些年下来,即使见月面上装的再怎么无辜可怜,他们也琢磨出来,这丫头片子本质上是一个惹祸精。
反倒是锖兔,老跟在她妹妹后头帮着她收拾烂摊子,幸村优子甚至怀疑,他俩根本就不是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妹,指不定是见月一拍脑袋,想出来糊弄他们的。
不得不,幸村优子无意中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虽然幸村家已经自觉研发出来分开刑讯的法子,可见月早就在回来的路上,和锖兔串好了口供。
坚决咬定他们是夏日祭典逛得太过忘我,所以忘记了时间。
幸村优子房间内,见月死赖在她身上不肯下去,黏黏糊糊地将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撒娇解释。
幸村优子被她歪缠的没有办法,她三个孩子,两个大的就是欠抽的讨债鬼,最的又是一副大人的样子。
唯有见月,深谙“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
一精髓,将撒娇这一事业做到了极致。
深刻贯彻了什么叫做“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没有办法,见三人也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只能听信见月的鬼话,把她放了出去。
而幸村老爷子房内,他还没有开口话,锖兔就已经紧张地坐在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见月强迫他背下来的辞念了一遍。
幸村老爷子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锖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惯着见月那丫头了。
这一听就是背出来的解释,这孩子心眼也太实了。
此时此刻,公媳两人的心情达到了惊人的一致,只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将这件事放了过去。
从房里出来的锖兔松了口气,还没彻底放下心,就被蹲守在门口的见月掳走了。
“又怎么了?”惨遭胳膊肘锁喉的锖兔,微弯着腰,迁就着半倚在对方身上。
“嘘,找个安全的地方话。”
见月一把捂住他的嘴,狗狗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把他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锖兔无奈,顺从着被推搡进去,“现在可以了吧。”
见月轻咳一声,在榻榻米上坐定,正色道:“我有法子帮你恢复记忆了。”
一愣过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是这样吗,那可太好了。”
见他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见月还有些不满,嘟嘟囔囔地声嚷嚷,“你怎么这么淡定,这可是件大事啊。”
“是,是,是件大事。”锖兔敛目,唇角依旧是那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可我也早就告诉过你了,我相信你,见月。”
念到她名字的时候,他抬眼,用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牢牢盯住面前之人。
乍一下被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见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室内的空气有一刹那的停止,连阳光下的灰尘都历历在目。
随即,她跳了起来,逃也似的冲了出去,“我想美穗应该要醒了,得赶紧去串口供才行啊!”
还坐在房内的锖兔失声笑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似自语又似在同谁讲话,
“还是太急了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