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李亨:“耶耶,你“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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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本来疼得眼皮都肿了,掀不开了,但太医几针下去,又把他治回来了。

    李隆基:“”

    有时候也会恨盛唐为什么那么昌盛,就连医术都比以往飞跃许多。

    李世民把人往外拉。

    李隆基也没料到曾祖父会把鼻青脸肿的自己拉到外面,猝不及防下就被一众侍卫看个正着。

    “曾祖父,能不能给我一辆马车不不,帷帽即可。”

    李世民瞥他一眼:“觉得难堪?受不住?”

    李隆基低低“嗯”了一声,祈求地看向李世民。

    “哦,憋着。”

    “”

    李隆基憋红了脸。

    之前被打,疼归疼,对李隆基而言还可以忍受,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才会让他觉得无比糟糕。

    再怎么,我曾经也是大唐的圣人啊!

    *

    魏征告诉他,圣人又怎么了,圣人我也敢骂。

    长安朱雀大街上,本该是四面八方都有人流流动的街道,此刻,众人皆驻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大唐天子被当众上谏。

    当然,肆无忌惮只是李隆基个人感官,百姓只是好奇地看过来,低声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魏征在谏言太上皇。”

    “什么,那就是魏征吗?听他经常劝谏太宗陛下。”

    “得好!圣人是该被劝劝了。”

    “不能叫圣人了,好像该叫太上皇。”

    “哦哦,反正他就该被劝,就该被骂!”

    长安百姓一想到这皇帝当初弃长安而逃,任由长安被安禄山铁骑长驱直入,而他们家人或被杀或被掠,就恨不得上前去掐住李隆基脖子,让他体会一遍在烟火熏燎中逃命,几乎无法呼吸的痛楚。

    魏征就是在指着鼻子骂他这个:“天子溺职私逃,致使国都破败危亡,必有罪!不守国土,不惠天下,不若辞此天命,何必苦万民有此逆父!”

    李隆基黑着脸,每每想要开口,然而话音都未冒头,就被眼疾嘴快的魏征用话语堵了回去。

    笑话,你再是皇帝,又不是我魏征的皇帝,干什么给你这个脸。

    李世民则在心里给魏征鼓劲。

    玄成骂得好!

    玄成骂得漂亮!

    原来玄成真正冷嘲热讽起人来是这样子刻薄啊,什么“既无智力又无德行”,什么“旁人是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尔是九迁之祖,可以为例”

    再多骂一会儿!

    海豹鼓掌jpg

    魏征转头,幽幽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一个激灵,好像才想起来自己“不心”脱离大部队,“不心”冲了个阵,“不心”穿透敌阵抢先到南阳城下和友军会合的事情,迅速张口:“李隆基。”

    李隆基很不想认命,但他中已没有兵权。只能把底线一拉再拉,忍下羞辱之愤:“曾祖请言。”

    李世民已不是之前那种冷漠中夹杂着怒意的态度,他语气竟然还很温和:“你犯下大错,不应该再在皇室中了。”

    ——所之话,却和温和半点不沾边。

    李隆基忍不住摸摸自己背,冰得他一个哆嗦。

    “嘶——”

    一阵令人牙酸的抽气声响起,众人皆惊。

    太上皇也是皇帝,太宗陛下这是要废帝?!

    李隆基环视一圈周边不属于他的甲士,低眉顺眼:“尊太宗陛下令。”

    形势比人强,我忍!

    太宗陛下不会一直在这里,一切等他回去再。

    李世民拧眉,有那么

    片刻,目光在李隆基腿上滑过。

    如果断他腿

    李隆基毛骨悚然,“咚——”他竟然当众重重跪下,一低头再一抬首,眼泪来就来:“唯愿太宗陛下废我,是隆基辜负了百姓,辜负了天下,隆基不配为人!万望太宗陛下斩我,以免有投之辈,如助朱祁镇复辟那般,欲以我旗号反叛,再使天下大乱,如此,隆基真是万死不辞!”

    百姓是最可爱的生命,他们本来受了很多苦,但听到昔日圣天子似乎悔改,似乎愿以命抵债,竟也为他落下泪来。

    “圣人”他们或高或低地啜泣。

    李隆基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控制着不让笑容出现。

    随后,他就听到太宗陛下一声:“好。”

    甚么?!

    李隆基惊慌失措地看向李世民,脸上肌肉猛然一松又一僵,竟是痉挛起来,一张脸上泪痕未干,却隐约浮现笑容,但笑容之中,又是悲意定格。

    似哭似笑——病理意义上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李隆基已顾不上头脸是否出问题,他只是不寒而栗。

    什么叫好?

    难道太宗真打算杀了他?不不不,肯定是假死,听闻太宗陛下重情,怎会那么残忍对待他!

    李世民只是压着李隆基下个罪己诏,再把他带回宫里。

    ——毕竟当街杀皇帝这种事,还是有点突破他的底线。

    “朕本想把你囚在蜀中,派重兵把守,让你过一过艰苦日子。”

    李世民眉头紧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李隆基提心吊胆地注视着曾祖父,特别想大喊一声:我愿意去蜀中!我愿意去蜀中啊!!!

    李世民看了李隆基一眼:“但你提到朱祁镇朕要为天下百姓负责。”

    李隆基下巴的泪水还挂在那里,晃了晃,滴下去,溅出两滴水花。颇为可笑。

    他万万没想到,主动提到朱祁镇本是想以退为进,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穿堂风愈发肆虐,吹得衣袍滚滚作响。

    李隆基瘫坐在地上,半仰着头呆呆看着曾祖父。

    “除此之外——”

    他看到——曾祖父脸上浮现出怒意。

    “李隆基,哪怕是这个时候,你也不觉得悔恨,不觉得是自己之错。到这时候,你还想要用心计、用权谋去利用百姓维护自己!”

    何其失望!

    百姓的哭声,不仅没让李世民心软,反而像是浇火之油,令他怒火更盛。

    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这个祸端,若是来个夺门之变,还不知天下要如何被糟蹋呢!

    李隆基呆滞之后,好似已知晓这次当真逃不过,突然,又哭又笑,声音尖高:“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权谋终究是下乘,终日玩弄权术之人,最终亦会被权术玩弄!”

    临死之前,他终于悟透这个道理,但已是晚了。

    在那滚烫红血泼洒地面时,一盏红烫灯笼被张巡挂在长安街头。

    他退后两步看,招呼好友:“南八!快看看,这灯正不正!”

    南霁云眯起眼睛:“似乎有些往左歪了。”

    张巡便兴冲冲又上梯。

    灯笼红遍长安,他们在灯笼下开怀大笑。

    *

    天宝元年的李隆基比未来的自己更幸运,一切还未发生。

    可他也不幸运,他已经浸染在权术之中,而这立身之本在不断警告他,就算继续在位,威望也大不如前。

    有“前车之鉴”,他的每一道旨意,其他人都会天然以一种怀疑之态面对他。

    倒不如

    李隆基眯起眼睛。

    翌日,朝廷被

    炸了锅,李隆基居然下了罪己诏,还主动退位,让太子登基。

    经过多次挽留和辞让,李隆基还是包袱款款搬去太上皇所住宫殿。李亨欣喜若狂地登基。

    但,登基之后,他发现自己日子并不好过,上面有个太上皇压着——方方面面压着他,从威望到孝道,都不允许他对他不敬。

    更别这个太上皇可以算是无罪退位——安史之乱是未来之事,何况,在许多接触不到朝堂的人看来,他有再多错,现在也悔改了,而且连皇帝位置都让出来了,已经足够一笔勾销错处了。

    李亨十分憋屈,每天上朝之前,都得带领文武百官先去拜太上皇,处理朝政还得誊抄一份奏章递给太上皇审阅。

    “这个天子做得还有什么意思!”私底下,他对心腹发牢骚。

    “他当了太上皇还插朝政,只要他不允许的政策,朕要么完全施展不了,要么要花费数倍苦功去压服他那一派的人!看天幕,他至少还有十来年寿数吧?”

    李亨恨恨地想:为什么这人能活那么久呢!

    念头一出,李亨呆愣当场,随即,眼神便闪烁起来。

    李隆基退位之后,这几年着实过得滋润。他突然发现,皇帝这个名头只是虚名,最主要是权力握在谁的上。

    太上皇又怎么样,他有实权啊。

    而且,政策就算有错,大家骂的也是皇帝,而不是他这个太上皇。

    他承认,他一开始是后悔自己造成安史之乱,痛骂自己怎么不早死,但等情绪激动过去后,他又开始为自己开脱。

    我已经知道错了啊,为什么不能继续掌权。

    我会继续广开言路,择取贤良,延续开元之风,其他人能做的有我好吗?

    安史之乱有我之错,但难道那些蒙蔽我的奸臣没有错吗?起兵造反的安禄山没有错吗?

    李隆基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么当太上皇没有问题。

    腹中有些饥饿,他轻轻动了动酸僵的脖子,放下批改奏章的朱笔,高声让人传膳。

    膳食丰盛,足足有二三十道美食,每一道菜他也只是尝一尝其中最鲜的一味,一餐完毕,往往能剩七八成。

    ——他已想不起来天幕里的自己还吃过一餐粗饭,狼吞虎咽,吃得一粒粟都不剩。

    酒足饭饱,李隆基正在憩,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般刮疼。他倏地瞪大眼睛:“来人——”

    “来——”

    血液从口中涌出。

    他从榻上滚到地上,面皮扭曲,很快就有人进来,看到太上皇如此模样,下意识尖叫:“啊——”

    李隆基本就腹绞难忍,此刻更是脑仁撕疼,耳中嗡嗡叫。可他无力喝止这宫人。

    “救”一个字吐出,就会有大股血液喷出。又黑又臭。

    然后,他看到李亨走进来,步履沉重。

    李隆基懂了。

    尤其是李亨上还拿着一条长丝帛。

    毒药很难直接把人毒死,大多数时候是把人折腾个半死。真正能让人死的是

    李亨把丝帛缠在李隆基脖子上,动作竟还有些轻柔。

    “耶耶,你安心去吧”兴奋之色挂在李亨眼角眉梢,其中还有狰狞:“你早该死啦。天幕都,你早死是对大唐最大的功绩。”

    丝帛越缠越紧,李隆基挣脱不开。他双想要去拉开丝帛,丝帛却纹丝不动,他只能徒劳无力地蹬腿,黄色汗珠渗出来,像是一层黏腻湿润的油脂。

    那眼睛越瞪越大,双越来越松,而后——

    无力一垂。

    *

    皇家内部如何争权夺利,只要不是起兵,都不会影响到百姓。

    开元之风吹拂过他们,河清海

    晏。

    纵使皇朝终会败亡,可至少不会是安史之乱这般惨烈地断折,让侥幸存活之人陪着大唐一同苟延残喘,日日思念旧时荣光,痛苦地折磨了自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