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走近了看,眼前的男人很高,即便她仰着头,也只到对方下巴。
宋悠不想为难自己,短暂的视线接触后,便撤开了目光。
隔着三步距离,宋悠停下脚步,平视着陆山河耷开的领口,在心里为自己叹了口气。
这便宜老公看她的目光,冷挚阴沉,逼人摄魄,不像是回来关怀家人,反而像是要兴师问罪。
比之先前在电话里的寡淡,这种当着面的阴沉慑人更让人浑身发毛。
看来夫妻双方对彼此的态度跟感情不是不好,而是极不好。
计划a的难度瞬间升级。
哎,想当个买买买躺躺躺的贵妇怎么就怎么难呢?
陆山河眸色阴沉地盯着走进书房的人,看她站定后,臂上青筋有一瞬间的紧绷,怒到极致,反而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满室寂静。
宋悠意外之余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再怎么感情不好,先前知道她出车祸还打了个电话,冷淡就冷淡吧,也不至于一副看仇人的目光。
她主动给台阶,人家却横眉冷对。
那声冷笑,似讽刺,又似压着滔滔怒气。
这人有毛病吧?
看不出善意?
不话就算了,冷暴力算怎么回事儿?
这是不打算过了?
“看来我敲门敲得不是时候。”认清现状,仰头看着对方,宋悠淡淡出声,“刘姨先生回来了,我还以为陆总是专程赶回来关怀家人”
顿了下,宋悠自嘲地笑了声,“大概是我头晕,脑子不清醒。”
计划a作废!
什么豪门贵妇生活,若是天天被冷嘲热讽pua,不抑郁也得心梗。
她认清了,她没这个命!
还是老老实实离婚分财产吧。
即使不一定能分多少,但起码她退一步还能养活自己。
虽然不想承认,但宋悠心里很清楚,那个连续加班到半夜的她应该已经不在了。
能在另一个世界捡回一条命,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卧室里那几套天空蓝的首饰,几千万的价,卖了也够她生活了。
再找个轻松点儿的工作,也能有滋有味过一辈子。
嗯,还得带上儿子陆凌——既然穿了,老公可以不要,亲儿子总不至于抛弃了。
尤其是陆凌默不作声地看她的时候,那个眼神,像只倔强试探的狗,着实有点儿让人愧疚心疼。
想明白了,宋悠往后退开一步,冷静地看向陆山河。
春日的阳光自窗外漫进来,落在她脸上,莹白肌肤上蕴着暖光,笑意浅淡,情绪平静,眉梢眼角都透着几分轻松恣意的从容。
不出声时,整个人氤氲在日光中,恬静如画。
要人什么时候最有底气,自然是无欲无求、把最坏的结果都想清楚的时候。
譬如此时的宋悠。
他冷暴力,她对他也不用好脸色。
陆山河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宋悠,冰雕面庞上阴云密布,像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宋悠甚至能感觉到他紧绷的青筋下压着的沉郁怒气。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因为她刺了他一句吗?
常年沉浮商海的人,竟这么不经激?
宋悠不想平白无故惯着对方当出气筒。
陆山河既然不想好好话,她掉头,准备离开书房。
刚转身,背后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陆山河站在她身后,高大身影笼罩而下,遮住了大部分光线。
阴影落下的瞬间,沉冷的声音也撞入宋悠耳畔,不带一丝温度:“签了。”
一沓文件自书桌另一头滑至宋悠身侧,纸页似沾染了主人的怒意一般,撕拉一下,散得七零八落。
宋悠偏头看向身旁书桌,视线落在扉页几个大字上,顿住。
离婚协议?
指压在散落的协议上,宋悠蹙起了眉头,侧身面向桌面,像是猝然被震住了似的,漫无目的地翻着散开的页面,似乎在确认。
她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离婚是要离的。
但陆山河提?
她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而且——
宋悠上下扫了眼协议内容,郁闷之外又有些觉得讽刺。
离婚就离婚,可这协议里,除了儿子陆凌的归属之外,关于财产分割的条款可得不明不白!
陆氏集团家大业大,离个婚不分财产就算了,连赡养费都不打算付了?
这得多心眼才能吝啬到如此地步呀!
宋悠气笑了。
拿着协议,慢条斯理齐好,宋悠转身,仰头直视着陆山河:“什么意思?”
她平静地将协议递过去。
没有半丝恼怒,也看不出任何诧异或不满,只是简简单单的疑问。
扉页上,离婚协议几个大字尤其醒目,提醒着两人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
陆山河沉沉地盯着重新递回来的协议,搭着桌沿的指握拢成拳。
额上青筋涌起的刹那,他骤然撤开,抬眸,声色冷硬:“这不是你要的?”
与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沓照片,从他倏然扬起的上直接扔到了宋悠跟前,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照片从身前滑落,仿佛瞬间拉开了尘封紧闭的闸门。
无数人影在宋悠眼前晃动,各种各样或远或近的声音宛如潮水一般汹涌进脑海,涨得人头眼发麻。
属于原主的记忆在她目光触及照片的刹那一泻而出,顷刻淹没了宋悠的思绪。
她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是她昨日回想陆山河面容时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人。
形容虽多了些岁月沉淀的痕迹,但只一眼,直觉已告诉她,那就是同一个人!
无数画面与声音汇成的记忆浪潮没脑海,宋悠头皮一阵一阵发紧。
她垂着眼帘,不动声色地扶着桌面,压下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闭了闭眼,从混乱的记忆中拉出仅余的理智,移步,到书桌旁的沙发凳处坐下,捏着协议,陷入了沉默。
原身记忆闪过的瞬间,宋悠头晕脑胀之时也突然划过了一丝明悟,一切莫名其妙的地方都得到了解释。
她不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她是穿进了一本自己加班前半月随翻过的豪门言情里,成了男主他妈——男主青春时期丢开了男主父子跟老相好跑了的妈!
陆山河仍下的那沓照片里,那个看似拥着她的男人,就是原主初恋,季时!
宋悠看了眼地上散乱的照片,深吸气。
怪不得陆山河一回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盛怒至极的表情。
原来是发现老婆“出轨”了!
即便是夫妻感情淡漠,但出轨这种事儿,换了哪个有点儿气性的男的都不能忍!
忍着满脑门的胀痛,宋悠仔细回忆目前的进度。
原文中,对男主父母的过往只是一带而过,并未详细描述。
这一段,在原文中是空白。
她无法依靠剧情,只能搜索原身的记忆。
好在原主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虽然对老公没什么感情,但从宋悠忍着满脑胀痛回顾出的记忆中,原主并没有婚内出轨的过分举动。
那些看似亲密的照片,只是断章取义而已。
理清楚情况,宋悠缓缓呼了口气,压下头皮拉扯般的胀痛跟晕眩,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
十几张照片跟几份离婚协议合在一起,厚厚的一沓,宋悠一齐放到了陆山河身旁。
她整理思绪,发现岌岌可危的婚姻好像还可以挽救一下。
要不再试试计划a?
陆山河浑身气息冷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翻卷的袖子因为方才盛怒之下的动作又往上缩了几寸,袖口贴在肌理分明的臂上,此刻显得有些紧绷。
明明是暖意融融的春天,窗外洒下的日光仿佛失了温度,整个书房都泛着冷意。
宋悠看着那些照片,默了一瞬,尽量缓和了声色:“这是借位拍的。”
揉着眉头退后一步,在陆山河面前坐下来,她清声道,“陆山河,我们谈谈。”
就事论事,陆山河发脾气她理解,但出轨的锅她不背。
陆山河背对着窗口,半边身子浸在阴影中,面上表情晦暗不定,目光宛如实质般落在宋悠脸上,鸷厉沉煞,出口的声音也十分冷漠:“用不着。”
没什么好谈的,她想离婚,他成全她!
宋悠垂首坐在沙发里,她现在头晕脑胀,原主记忆中那些画面跟声音还在不停侵扰她的神经。
她能忍着不皱眉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会儿没精力跟眼前这个便宜老公吵架。
“抱歉,照片的事,是我的疏忽。”
看了眼陆山河,她声音低缓,先表了歉意,再言简意赅明原委。
“上周碰见季时是意外,我不知道他回了邺城。我们俩一路出的餐厅,路上歪了脚,他扶了我一把。照片这个角度看上去,确实像是他在抱我,但事实是——没有。”
解释完毕,宋悠垂了视线,靠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蜷起指,掐着骨节,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种事儿,一次不开,就会越描越黑。
事关声誉,她也好,原主也罢,都不会情愿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算计。
陆山河那些照片,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这是有人盯上了她!
原主跟陆山河没感情,从不在外提及丈夫,连学校的老师都不知道她老公是陆山河,而宋悠本人跟陆山河才第一次见面,话都没两句,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还真是无妄之灾。
陆山河目色阴郁,神情冷绷,听着宋悠的话,面上没有半分波澜,只沉沉地看着她,指节叩着书桌上的烟灰缸,极其缓慢地敲了两下。
偌大的书房内,良久无声。
片刻后,陆山河推开边的烟灰缸,冷厉着面容,长腿阔步朝宋悠走过去,高大身影瞬间挡住了宋悠身边所有光线。
眼前骤然变暗,扑面而来的阴冷煞气带起了晨风,浸入宋悠光洁的脖颈。
仿佛针刺般的疼痛突兀地自头顶闪过,宋悠一下子蜷紧了指,错愕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