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孩子有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银发,皮肤很白，来回跑动让他的脸上透着一抹健康的红晕，而软的脸蛋带着稚气，两只宝石一般的眼睛却被水光浸润得波光粼粼。

    夏油杰只是看了一眼,就震惊到失态地喊了出来：“悟？！”

    三年,他和五条悟相处了三年,作为彼此唯一的挚友,即便九年未见,但那张脸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和五条悟不同的是，这双异色瞳里闪烁的不是唯我独尊的霸道和睥睨,倔强的泪光强忍住破功的脆弱，然而这样的动作丝毫不显“勇敢”，只让人觉得弱可怜。

    虽然没有那一双独一无二的苍蓝色眼眸,虽然比记忆中的那张脸幼态至少十年，但他不会认错的。

    “啊啦，是哪里来的刘海怪人在欺负孩啊！”阴阳怪气的嘲讽在夏油杰的话音落下时随之出现。

    刘、刘海怪人？！

    夏油杰的拳头在一瞬间就捏得紧紧，用力到指尖发白背上的青筋暴起。

    不会错的,这种自带嘲讽语气让人血压拉满的口气，是五条悟没错了！

    夏油杰抬眼看去，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大一的两张脸。除开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幼年和成年的区别。

    几年过去，除了个子似乎比他又高了一点外,五条悟的脸蛋和高中时期差不多,上天似乎格外地喜欢他，就连时光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四舍五入十年未见的两个挚友重逢,回忆往昔、怅然一叹、相视一笑这些或温情或悲情的流程一个也没走。

    在夏油杰的设想中,作为反派的他应该是用一种危险又玩世不恭的态度出现在代表正义的五条悟面前,然后用一句“好久不见啊，悟”作为开头也作为结尾。

    然而现实和想象中的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你生的吗？！”

    “不怕不怕，稚酱是这个世界上最香最干净的好宝宝了，爸爸抱抱，爸爸抱抱哦”五条悟故意将“爸爸”的自称喊得格外大声，比幼稚园朋友更直白的炫耀结束后，才沉下脸对着夏油杰凶，“呔！刘海怪人羞羞羞，只会趁着家长不在欺负孩！”

    五条悟不来，五条稚的眼泪还能忍住，他一出现，五条稚的金豆豆就再也无法忍耐了！

    啪嗒啪嗒啪嗒幸好五条稚是许愿不是人鱼，要不然满地的珍珠都不好捡起。

    夏油杰：“”

    夏油杰的震惊全部化作了无语。

    菜菜子第一个气得跳脚：“喂你谁啊！骂谁是刘海怪人呢！”

    美美子也维护道：“夏油大人的刘海一点也不奇怪！”

    五条悟才不管，嘴里发出bb的动静，对着夏油杰做出看起来很厉害的招式：“黑暗烈焰旋风斩——”

    “暴击-99999，触发附加伤害持续减血-99--99嘭刘海怪人血条清空到底不起！”

    很好哄的五条稚听到五条悟为他报了仇，上一秒还在抽泣的脸立刻露出了笑容，搂着五条悟的脖子贴在他耳边：“悟好厉害！一下就把刘海怪人打败了！”

    五条悟得意极了：“毕竟我是最强的嘛！”

    被无视的菜菜子跺着脚：“喂喂喂！那边可疑的白发男子，听人话啊！还有那个看起来就很笨的臭鬼！给我听好了！夏油大人的刘海明明就很有品位！不许他是刘海怪人！”

    五条稚有了靠山，一点都不害怕：“刘海怪人有奇怪的刘海。”

    五条悟：“是吧是吧，而且眼睛也很！”

    别菜菜子忍不了，美美子也忍不了了，两个夏油激推一个拿出来一个抽出了

    绳子。

    “喂，给你们一句忠告。”五条悟冷下了脸，“不想去三途川观光一趟的话，安静当花瓶就好了。”

    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只是收敛了笑意，拉平唇角的弧度，苍蓝色的眼睛里只有淡漠的平静，这样的五条悟已经可怕得让双胞胎齐齐后退了一步。

    两个可爱的（女儿）被欺负，夏油杰忍不了了：“悟，你非要用这种态度吗？”

    “哈？”五条悟骂骂咧咧，“对着老子的儿子骂他是猴子，我没把你变成猴子已经是这么多年修身养性的成果了！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只剪了你的怪刘海，应该把你剔成地中海才是！”

    护短谁不会啊！

    大冬天的稚酱辛苦了这么久才露出这么快乐的笑容，孩子本该带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躺在柔软的被窝里进入甜甜的梦乡，结果却在收摊前招来了刘海怪人的一通嫌弃，就算是夏油杰也不行！

    夏油杰皱眉，他看了一眼五条稚，又看了一样，然而不管他怎么看，五条稚都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五条悟竟然有孩？！

    五条悟的孩竟然是普通人？！

    第一个震惊是基于他对五条悟的了解，他曾经甚至坚定地认为，就算世界上除了五条悟以外，所有的男人都死光了，繁衍人类的任务落到五条悟的头上，那么人类的未来一定是灭绝而不是开启新纪元。

    话五条悟夏油杰试图想象了一下五条悟对某个人言听计从的模样，却怎么也想象不到。

    倒不是五条悟不受欢迎，而是——五条悟他根本就是一个臭孩啊！根本没有发育出想要结婚生子的那根神经吧！！！

    夏油杰不敢置信这样的五条悟竟然真的有一天有了一个孩子。

    但更不敢置信的是——五条悟的孩子竟然会是只猴子！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如果只是传言，夏油杰大概会一笑而过，谣言罢了。外界还有传言夏油杰一天要吃三个人类心脏增加实力的呢！

    但他亲眼见到了这个孩子。

    微弱的咒力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猴子没什么区别，这样的孩，怎么可能回事五条悟的孩子呢？！

    “杰，有些话你最好不要出来。”五条悟的表情是少见的认真，“我不想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夏油杰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五条悟：“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虽然夏油杰已经是站在咒术师对立面的反派“诅咒师”，两人在九年前的涉谷分开后再无交流，但挚友之间的那份情谊却从未变过。

    就像涉谷那次五条悟未能放出的赫未能斩断，就是依然存在。

    五条悟只是：“傲慢的是你，杰。”

    高专第三年的冬天，夏油杰对他：“悟，你太过傲慢了。”

    五条悟没有反驳，也无需反驳，更没有立场反驳。

    傲慢吗？或许是的。

    五条悟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子”，他不需要去体悟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想理解普通人的世界。

    他只要按照自己的喜好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强者，总是有任性妄为的权利和资本。

    五条悟本身是没有立场的，救人也好，站在人类的这边也好，只是他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去做了。

    二十七年的生活让他和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交集，挚友、亲友、师长、同伴、学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了很多关系。

    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多向的。

    伏黑惠那个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但五条悟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不再需要自己

    的庇护，他会成长到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强大咒术师，会去保护他人。

    人和人并非是离开了某人就活不下去的存在。

    但是五条稚出现了。

    “悟，搞不好我是为了和你相遇才诞生在这个世界的。”

    “能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他稚嫩，弱，无害又充满了危险。

    或许是自作多情，但这个孩子，如果没有他的保护会活不下去的。

    在五条稚对着他伸出那一刻，在他张开双抱住这个孩子的那一刻——甚至更早，他就无法放开了。

    我会保护他，会爱护他，会满足他的一切任性，包容他的一切。

    没关系的，因为我是最强的，所以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就算稚酱永远不会长大，我也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绝对！

    这种感情，夏油杰无法理解：“即便他一点天赋都没有？”

    五条悟扯出了一个嚣张的笑容：“杰，你在想什么啊！我是最强的，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既然如此，比我弱一点和比我弱很多又有什么区别呢？”

    傲慢吗？那就继续傲慢吧。

    “话，我们还真不愧是挚友啊！”五条悟感慨了一句。

    夏油杰无疑是傲慢的，他以天赋评判他人，有天赋的是人没有天赋的就是猴子。

    五条悟虽然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但他们已经不是会因为一点争论就打起的冲动少年了。

    没有人是必须要死的。

    五条悟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他下意思地看向五条稚，一种油然而生的庆幸和幸福涌了上来，跳动的心脏也因为这句话变得安定了下来。

    “下次见面的话，我们的立场大概就不同了吧。”

    夏油杰沉默了许久，才打起精神：“毕竟我是‘通缉犯’嘛！”

    曾经的特级咒术师叛逃，对总监部来是再大不过的耻辱。

    他刚叛逃的那会，总监部疯了一样一夜连下十几道命令要“抹杀”他，就好像抹杀了他的存在，蒙在总监部脸面上的污点也会随之消失一样。

    但结果呢？除了九十九由基和五条悟，纸面数据没一个能比得过他！九十九和五条悟都不“听话”，指挥不动他们的总监部实际上只剩下一群废物。

    总监部一**地派人，围攻、暗杀、诅咒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他还是好好地在盘星教混得风生水起。

    立本的宗-教是合法存在的，这么多年过去，夏油杰当教主当得风生水起，盘星教是立本当今社会最有名的教会也不为过！

    不过，总有一天他们是要打上一场的。那个时候，就不是高中事情切磋的打闹。

    成功，然后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又或者——失败，然后被杀死。

    “如果真的失败的那一天，悟，当我的行刑人吧。”

    菜菜子和美美子几乎是尖叫地喊：“夏油大人您在什么呢？！您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哈？”五条悟一脸你在什么胡话的困惑，“我一个诅咒师为什么会成为你的行刑人啊！”

    夏油杰：“？？？”

    诅咒师？五条悟？

    是他没睡醒还是五条悟在胡话？五条悟和诅咒师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五条悟比他更惊讶：“不是诅咒师的消息都很灵通的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幸灾乐祸的偷笑。

    “噗噗噗杰酱你的人缘好差哦！该不会是被排挤孤立了吧！”

    虽然句式是疑问句，但斩钉截铁的肯定语气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夏油杰：“你是什么学生吗？”

    五条悟的语气实在是让人生气了，以至于冲淡了他对“五条悟叛逃”的震惊。

    不，其实也没那么震惊。

    震惊的在于五条悟竟然会“叛逃”——虽然总是一副嚣张任性狂妄的样子，但他是个白痴到有些圣父的傻瓜。

    嘴上着“我只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但他一直走在救人的路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迷茫。

    但一想到总监部的那群烂橘子，他的惊讶都被冲走了。

    总监部的高层是一群愚蠢、目光短浅又自以为是的蠢货——这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从未产生过分歧的共识。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傲慢来源于自身的实力，咒术师、诅咒师、咒灵以及不知情的普通人都是以一种适者生存强者活下来弱者淘汰的法则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但总监部的那群老头不一样。

    或因为家世，或因为年轻时的功绩，又或者只是会读空气“运气好”。

    他们是享受特权的一群人，时间太长了，高高在上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们忘记自己并不是真金。

    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享受现有的资源，会不留余力地铲除威胁。

    脑子？智商？对危险的嗅觉？眼光？他们什么也没有，只有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无法醒来的“美梦”。

    什么？五条悟是断层武力天花板？不要紧，区区五条悟，他还能把我们这么多人全杀了？！给他一个教训也好，趁着这个会挫一挫他的锐气，刀要趁才好用！会伤到自己的刀就是废铁，不要也罢。

    夏油杰都能想象出那群烂橘子自以为是又得意洋洋的表情了。

    “要来我们盘星教吗？”即便是夏油杰，也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这可是最强他在哪边，胜利的天平就向哪边压倒性地倾斜。

    就算理念不和也没有关系。

    “我们总部的络还挺快的，神子的空位也一直——”

    “不要！”夏油杰的邀请还没完，就被五条稚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他用两双捂住了五条悟的耳朵，似乎还想去把他的眼睛也捂起来，但很可惜他只有两只，只能先把最要紧的耳朵捂好。

    “不听不听，怪刘海妖怪最会撒谎了！他还造谣我是猴子，明明他自己就是没眼睛怪刘海大妖怪！”五条稚可记仇了，反正五条悟他可以任性，所以——

    “悟是绝对不会和没眼睛的怪刘海妖怪呼吸同一片空气的！”为了表示自己话里的真实性，他放弃了耳朵飞快地去捂住五条悟鼻子和嘴巴。

    “唔唔唔——”鼻子堵住了，嘴巴也堵住了，就算是最强也是一个需要氧气的人类啊！

    算了，为了稚酱憋就憋一会吧！五条悟凝神屏气，用眼神为五条稚话里的可信度增加含金量。

    “都了啊！夏油大人才不是没眼睛的怪刘海妖怪！”被五条悟“警告”的菜菜子还是心有余悸，不敢用“臭鬼”“猴子”这样的蔑称，但为了维护夏油杰，她鼓起勇气硬刚。

    “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啊！就算你要质疑夏油大人的品味，但眼睛又不是刘海那种带有主观意味的审美欣赏，眼睛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好不好！”菜菜子恨不能将五条稚抢过来怼到夏油杰的脸上好方便他在最近的距离细看眼睛。

    “虽然夏油大人的眼睛的确很，但它是存在的啊！而且眼睛帅哥又怎么了！眼睛帅哥、眼睛帅哥也是帅哥啊！就比如我们夏油大人！”

    夏油杰：“喂！”这真的是自己人吗？！真的不是故意在暗戳戳地人-身-攻-击他吗？！

    五条稚是个听话的孩子，闻言乖巧地将脖子伸长了一点，但看来看去，没有咒力加bff的他在夜色的暗色调里根本无法看

    清东西。

    “唔”

    五条稚用力的努力被当成困惑的质疑，菜菜子当场就受不了了！

    “夏油大人！您在干什么啊！把眼睛睁开啊！睁大一点！让他看清楚！您才不是什么没有眼睛的怪刘海妖怪呢！”

    夏油杰：“”

    五条悟：“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很宠孩子，他本身就是高中肄业的“半文盲”，对孩子上学的事情也不上心，然而这个时候，他却想起来初中班主任得知他要去高专而不是升入重点高中时痛心疾首的劝学。

    女孩子不读书果然不太好吗？还是想办法塞到学校里上学上一阵子吧。

    五条稚看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妖怪的眼睛，虽然在气头上，但五条稚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宝宝：“对不起，我刚才你没有眼睛是我的错。”

    不知道为何，明明只是一只、呃一个孩软绵绵的道歉，夏油杰的心里却涌出了一丝丝欣慰的感动。是因为那张和五条悟相似的脸吗？明明脸长得那么相似，性格却是和五条悟完全相反的天使。

    “明明是眼睛的怪刘海妖怪。”

    夏油杰：“”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五条悟：“哈哈哈哈哈哈哈——”

    忍什么忍！不愧是五条悟的儿子，就连气人这点也遗传了是吧！可恶可恶可恶！

    “我已经道歉了，你也应该向我道歉。”五条稚看着夏油杰认真地，“等我原谅你了，我们就和好，我再也不叫你妖怪了好不好？”

    夏油杰看着就要爆发的情绪突然就化作了一声玩味的轻笑。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夏油杰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高傲且冷漠，“悟是悟，你是你，不要以为你是悟的孩子就会被优待。”

    “这个世界，可是很残酷的。像你这样弱的存在，根本没有独自活下去的权利。”

    “一旦你失去了悟的庇佑，这么弱的你和蚂蚁没有任何的区别。”

    五条稚呆呆地看着他，夏油杰的话很长，很深奥，他大部分都是没听懂的。

    虽然没听懂，但是——

    “不要紧的！我会永远和悟在一起的！如果死掉的话，我就诅咒悟好了！”

    美美子：“？？？”

    菜菜子：“？？？”

    夏油杰：“？？？？？”

    不仅是年纪比较的双胞胎不理解，夏油杰一时半会的也没办法理解这个逻辑。

    这是什么“死了也不会放过”的宣言啊！

    不不不，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重点是什么来着？

    向来最会撒谎骗教徒，带偏重点用诡辩洗-脑别人的夏油杰也陷入了沉默。

    最后，憋了半天他也没能憋出一个字。

    这真的是什么天使，而不是什么来讨债索要灵魂的恶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