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借腹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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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嘉珩这倒是首次在贵妃面前服软了。

    可见心知肚明,贵妃的话,他果然是早已自己琢磨透了,回过味儿来了的,恐怕对国公府也很有怨愤不满之情,才会一句辩解也没有。

    饶是如此,集云却并没有见好就收点到为止的意思。

    委实不客气地接连又指出他几桩错漏,搞得太子老大没意思,如坐针毡地陪了一会儿,就寻慌忙告退了。

    ——他并非心思狭窄不能纳谏之人,观其行事,除了在处理生母之死和养母的杀人嫌疑的这件事上有很多不通之处,但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储君人选,本领和心性都是有的。

    想如杨怡那样的少年天才,今科更是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一举中了状元,身上总是少不了高高在上的傲气的,高嘉珩却能与其相得——至少怎么都不会是个缺少肚量的。

    之所以被贵妃几句话搞得这样不自在,这样肯听进耳朵里、放在心上,归根到底,还是对贵妃有心结,便格外敏感多思些罢了。

    2又起了探讨之心,“高嘉珩的情感还真是复杂,这人心里得有多少弯弯绕啊?明明为了你不能晋皇贵妃的事,足足涨了点的怜惜值,还以为已经对你改观了呢,怎么一到了你面前却好似还是心存芥蒂的样子?透着阴沉劲儿。”

    集云这一回却没有闲心和它嗑牙,伏在书案上翻看往年的礼单子等等往来凭据,并借之回忆着昔年往来过的世家官宦们,忙得不可开交,竟然一心为高嘉珩筹谋起助力来。

    哪些中兴,哪些势颓,哪些是肱骨忠臣,哪些又是藏奸佞邪,挨着个儿的梳理。

    2看不懂她,难以置信地道:“你干嘛?还真要用心养儿子啊?”

    集云抽空一笑,理所当然道:“那是当然啦——不把他教出来,不让他早些羽翼丰满,他得猴年马月才能查出当年的真相啊?我可等不及。”

    就这一句话,就又得并不怎么聪明的系统琢磨半天的了,2只好闭嘴了。

    结果,系统和高嘉珩是消停了,皇贵妃的这个风波,却并没有就此过去,反而余韵悠长,又引发了好几桩后头的事情。

    先是高旭一脸过不去的样子,一开始大约是不好意思见她,挺着许久没来重华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贵妃离心了呢。

    然而他一个三宫六院的人间帝王,这么多年来对贵妃也真的算得上是独宠、专宠了,可见是真正放在心里的,有那里舍得真的不见呢?

    终于忍不住了摆驾到此,到了眼前了,却又是一副郁郁寡欢,欲言又止的样子。

    怜惜值在那里蹭蹭地涨,集云自然有大把耐心哄他。

    有别的位置不坐,偏要挤着他一同坐在榻上,搂着高旭的胳膊道:“万岁、圣上,您这可没有道理了,掉个脸儿进来,难不成还要人家劝你吗?”

    高旭瞧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头上的步摇晃晃悠悠,哪里是太子生母国朝贵妃,分明还是不知愁的姑娘,又想到自己愁掉了一把头发的这几天,不免就有些上火,冷哼道:“你就劝劝朕,就把你累死了?朕惹这一大摊子的麻烦是为了谁?”

    集云咯咯地笑,冲他皱皱鼻子,道:“为了谁?我不知道是为了谁,左不过为了你的儿子、你的天下、你的朝堂罢了。我并没有要做那什么劳什子的皇贵妃,圣上行事前也不曾与我商量,这会子又来我这里摆脸色,我还劝呢?我先哭一场吧。”

    把个高旭得无奈至极,又爱又恨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恨恨道:“没良心的妮子,朕还要对你怎么样?你还有什么不足意的,朕也真的是不知道了。哪里还敢跟你摆脸色?瞧你,越发规矩也不讲了,‘我’啊‘我’的,若不是你,先治一个御前失仪不知礼数的罪,看你还敢刁钻嚼舌不敢。”

    集云顿时叫苦连天,胡搅蛮缠地负气道:“是是是,臣妾有罪!臣妾这样没规矩不知礼数的毛丫头,哪能堪任副后呢?叫臣妾自己啊,连这个贵妃都是不配的了,越性贬了做采女,大家也就都消停了,圣上您也就不烦心了。”

    皇上被她逗得刚要笑,却到底心里有事儿,没能笑出来呢,眉眼就又垂了下去,一双丹凤眼中酝酿着沉沉的乌云,叹气道:“皇后这样刚烈,实在也是朕百年之后,她既是正统嫡妻,你即便是珩儿的生母,也一样要矮她一头,没有朕护着你,想来自有百样的委屈要受的,何况太子到底也”

    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当年的事情,还是做得太草率了些,到底并不园拢。如今太子羽翼渐丰,当年的事情和自己的身世,他是迟早要知道的了,爱妃的处境也就更艰难了。”

    一时间想起前路,倒真是荆棘遍布了不由又后悔自己宠集云太过,让她树敌无数,且纵她太过,令她性格跋扈。

    如今少不得亡羊补牢,忍不住许许多多的絮叨,劝集云日后谨慎微广结善缘,对皇后也要多些恭敬,才是为以后计。

    集云不耐听,一脑袋砸在高旭的肩膀上,砸得他一下没了声儿,又就势靠到了他怀里,坠得高旭向后靠去,搂着她依在榻上,就又叨叨叨的仍是不停。

    集云便掩了他的口,蛮横道:“哎呦!啰嗦死了,求您别念了,咱们摆膳吧好不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有什么的?俗话明日愁来明日当,又何必现在就畏首畏尾起来,白让我不痛快。大不了,您百年之后赏一道殉葬的恩旨,云儿随您去了便是。也就再无烦恼,什么也不怕了。”

    高旭立刻变了脸色,下了些力气拍了她后背一掌,龙颜大怒地喝道:“胡!”

    听集云呼痛,他又连忙摩挲揉按,缓了声气儿道:“胡,别这样的傻话。你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活他三四十年,到了下头了,自然有与朕重逢团圆的一天。好云儿,你得活着,朕那样疼你,擦破点儿油皮都不舍得的,以后不许提这话了。”

    “朕想想”,他一下一下拍抚着集云的后背,“容朕好好想想,为你筹谋。”

    集云忽然心内一动,她半支起了身子,不错眼地盯着高旭那双流波逸彩的眼眸,试探道:“您可知道画眉的死是”

    高旭不免就从费心思量中抽出了心神,忍不住笑了笑,拍拍她的发顶,没好气儿道:“废话。”

    摇了摇头,把她揽了回去,道:“你啊你,就是这个性子是这样,实在可厌,但又有什么办法,谁叫咱就是看上你了呢。唉——朕也真是没话了。”

    一时间,倒令集云的心里猫抓一样又不知道高旭到底知道到什么程度,是知道了贵妃被国公府算计杀了人?还是已经知道了真正杀人的其实根本就不是集云?

    还是既不知道那一场指鹿为马的算计,也不知道画眉真正的死因,只是知道明面儿上的贵妃借腹杀人,平白一条人命却仍能宽恕呢?

    又不好问,只能自己纠结了。

    ——不是没想到调出对答案来问一问,然而

    这一刻的高旭,就这一刻,让她想起了赵柯。

    赵柯也是这样什么都能容让,什么都不计较,集云把天捅个窟窿,他都要在旁边儿婆婆妈妈地询问“够不够大了?要还不够大的话我给你搭把”。

    一旦涉及赵柯,就让她失去了理智,不忍玷污了。自然不好打破砂锅寻求彻底,只好是留下这个谜团了。

    且还不算完。

    还是这同一件事,糊弄过了高旭,杨怡也寻摸到了重华宫。

    在那里引经据典、顾左右而言他地安慰集云,列举了史书上许多忍辱负重的妃子、在亲子登基后是如何一朝翻身扬眉吐气得。

    集云觉得好笑,也觉着他面儿上倨傲不驯,内里却实在可爱,便难免又起了逗孩儿的心思,故意心平气和地道:“承朗,你不必这样,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万般皆是命,人力是没有办法逆转的。”

    杨怡见她一副心灰意冷看破世情的样子,不由大急,难得笨嘴拙舌起来,磕绊道:“不是的,表姑,话、话不是这样的,虽有天定,可事在人为,这个”

    这个、那个。

    集云忍着笑,又道:“没事,表姑并没有太伤怀,瞧你难为的,好孩子,快别这样了。”

    ——叮。

    非关键人物杨怡怜惜值+,当前怜惜值29,增长有效计入。

    杨怡抓耳挠腮地,急了个满头大汗,他有一肚子的学问,有过人的智慧、有天才之名,可却到底年幼,在人情世故上差了一截,着急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地道:“就算是伤怀也是应该的,表姑不要勉强自己,只是虽然伤怀,还望表姑不要往心里去才好,失意的事情常存心头,总归是不好的。”

    集云微微一愣。

    一时之间,这句并不怎么高明的话以其真诚,竟然真的触动了集云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