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投射的画面消失以后,房间内再度变得安静。

    荧惑扭头拨动刚才投放人物影像的器件，红光已经熄灭。

    好像是个一次性的通讯工具。

    迟昼清醒了一些，蓝色的晶石已经全部注入完毕,但荧惑的精神体还卷着他的精神体。

    被束缚的感觉从精神体上传递给迟昼，他的呼吸时轻时缓,视线却始终没有看向荧惑,刻意地将她当做一个透明人。

    荧惑摘下口罩发出一声感慨：“你爸真讨人厌。”

    她之前对帝国元帅的印象就是时牧渊的父亲，现在更新成臭老头了。

    迟昼正试图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听见荧惑的话撑着的肘曲了一下险些扑回床中，顶级alp在这种时候显得有些无力。

    他扭头看向荧惑,唇紧紧抿着。

    荧惑这句话的边界感不是很强，熟稔的语气就好像他们的关系还一如往常。

    但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自己。

    “我过,那条项链已经被我扔掉了。”

    “我知道啊,我是代表夜行者来给你疗伤的。”

    她抬指了指那纠缠在一起的精神体,月亮和狐狸不一样,只能不断地闪烁着亮光、似乎很喜欢触捆绑着的感觉。

    血色眼眸中的情绪沉沉浮浮，迟昼背靠着床头咳了一声,纯白的睡衣有些透感,显得整个人更苍白。

    时牧渊要是受伤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荧惑忍不住想。

    “知道你是元帅次子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她看着迟昼动作有些滞缓地擦掉额头上的汗,没任何要上前帮忙的打算，“他为什么对你这个态度？”

    “改名字，”迟昼哑着声,他还是没什么力气，“我不愿意。”

    荧惑“啊”了一声：“福利院起的名字有什么好保留的？”她撑着下巴，语气轻快，“姓时不是挺好的。”

    迟昼沉沉望了荧惑一眼,后者却无知无觉地歪歪头。

    那些正在修复的触吸盘吸附并蠕动着收紧，一声闷哼被迟昼吞进腹中。

    “要不和我讲讲你到了帝星之后发生了什么？”

    荧惑在这时候缓步走到床边，她闲闲环着胸看向迟昼。

    eg这时候的行动倒是比起alp要更轻便。

    迟昼敛眸，唇线抿的很紧。

    “没什么好的。”

    他稍一晃神，eg的信息素吸引着他再接近一些，而少女腺体中被注入的另一个alp的信息素令他的攻击**攀升。

    “和在福利院时没什么区别。”

    “福利院？”荧惑歪歪头，“已经炸掉了啊。”

    迟昼骤然扭头看向她。

    荧惑笑眯眯地：“我分化的那天被炸的，不过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在两个月前福利院已经因为人口贩卖被查封了。”

    迟昼眸中郁色更浓，但须臾也只是轻声：“不是我做的。”

    荧惑的精神体从月亮的表面退了下来，朝着荧惑晃了晃触须后消失不见：“反正都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迟昼不话了。

    他等着体力恢复了一些，藏在被子下的指尖幅度蜷起，随后声音很轻地了声“谢谢”。

    荧惑不需要他的道谢。

    她抬在颈侧点点：“尤加利精神体不是那么用的，我不太了解。你那是什么用法？”

    迟昼的声音好像被风一吹就能散开。

    “用精神力控制而已，”他毫无情感地看向那静静散发着光芒的圆月，血色眼眸中映出一圈光弧，“坏了就坏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迟昼的自毁倾向在福利院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去了帝星不到半年就这样还蛮奇怪。

    遇见的人里，从尤加利这样的顶级alp到队长那样的普通alp，没有一个像是迟昼这样带着沉沉的郁气。

    毕竟能够分化成a就已经高人一等。

    荧惑眨眨眼，她走过去关闭了仪器，蓝色晶体已经一滴不剩。

    “起码现在别坏，”荧惑看向他，“否则尤加利会苦恼的。”

    ——而她口中的尤加利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金发alp正翻阅着卷宗。

    相比起终端的屏幕、尤加利更喜欢纸质书籍，不仅仅是翻阅起来的感觉很好，还令他会产生一种回到少年时的错乱感。

    “大人，我无法理解，”阿萨看的是电子卷宗，眉宇间皱起一块，“宇宙海盗当时为什么要将福利院炸掉？”

    “不是他们做的。”尤加利淡淡道，“爆炸声是信号，但指令并非摧毁福利院。”

    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阿萨注意到岁律岁序上的飞船上还有其他人，只是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的势力，他们碰上过一面，可惜对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夜行者也没能抓不到逃逸者。

    不过既然带走了一些晶石，多半就是太子那边的人。

    “您还有别的打算吗？”阿萨问。

    尤加利简单一颔首。

    “我之所以选择站队圣子，”他继续撑着脸颊，语气中头颅了一丝漫不经心，“并非因为喜欢神殿一派，只是从太子那边进入帝国要困难一些。”

    他的选择段很简单。

    不论是皇室还是皇室的宗亲，这些人把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尤加利原先是宇宙海盗，他的存在本身就染上了血腥气味。

    圣子和尤加利的合作让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些——不过神明面前众生平等，合作还差最后一步就能促成。

    尤加利指腹搭在卷宗的边缘，纸张擦着他的，漫不经心地轻轻的推动着。

    阿萨不愧是心腹，很快就接上了话：“迟昼被拐卖到垃圾星，又在福利院被虐待，元帅那样的人最好面子和功绩，要不是时牧渊出现状况，这样一个从未被训练过的‘儿子’可有可无。”

    还有，要切断他和过去的联系。

    尤加利淡淡：“元帅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人留下污点。”

    帝国这些高层的段可是层出不穷，比宇宙海盗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做在暗处的罢了。

    当然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让荧惑知道了。

    阿萨想到最近一直都跟着她看文件的荧惑：“那么，荧惑的教学还要继续吗？”

    尤加利似乎放松了些许，他轻轻眨了眨眼眸。

    “当然，不过让闫寒去，他知道要教什么。”

    虽然他自己也很想和荧惑一起度过教学的私人时间，但毕竟身为顶级alp，尤加利本身就没有掌握多少抵御外人信息素的方法。

    闫寒、朝诀还有夜行者的医生对尤加利抱有绝对的忠诚，因此尤加利才会那么。

    帝星有那么多的alp，各种各样的信息素层出不穷，别是岁律岁序，到时候不知道会冒出来多少个“双子”，是花花世界迷人眼也不为过。

    届时要面对那么多开屏的孔雀，尤加利光是想到就想让夜行者掉头换个星球去。

    但毕竟荧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尤加利还是想要以荧惑的意志为优先考虑。

    况且临近帝星，他也该好好做些准备。

    *

    在补充完能源之后，夜行者再度起航，荧惑的日常任务里又加上了一条去给迟昼治疗。

    今天的教学地点并不是自主训练室，反倒是夜行者的信息处理中心。

    似乎每一个星舰都会有一个类似的地方。

    夜行者的信息处理处和玛莉亚那艘星舰上面的茧差不多，只是连接着中心的线条更多更密集，编织成了密不透风的。

    闫寒佩戴着眼镜，他的发色深蓝，荧惑走在后面才注意到他发尾绑了一条细长的辫子。

    他是最经常和尤加利一起与夜行者之外人员接触的人，也是最了解尤加利工作状态的一个。

    但闫寒的面色总是显得有些严肃，颇有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想从他口中得知一些情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请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想着和教课老师没什么好扭捏的，荧惑直接问出口。

    她话音刚落，身着制服前来的bet朝着闫寒行礼：“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要教你抵御alp的信息素。”闫寒公事公办的语气，抬起推推向下滑了一点的眼镜，“在密闭的房间里，不用担心。”

    荧惑：“？”

    尤加利让他来教学？要是荧惑中途突然信息素暴动怎么办？他完全不担心吗？

    “是虚拟的数据，”闫寒看出了荧惑眼中的惊讶，他依旧保持着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平静道，“感觉上是一样的，但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真实刺激。”

    “不用担心。”

    荧惑弄不太懂他的这项技术代表着什么，她默了默，心想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尤加利应该会出现救场，于是跟在闫寒后面走进了一个型的茧中。

    “到底是谁把信息处理处设计成这个样子的，”她进去以后声吐槽，“之前就想，简直就跟蜘蛛的巢穴一样。”

    闫寒瞥了她一眼。

    他示意荧惑坐下，随后将造型奇特的装置一点点覆盖在了荧惑的头上。

    装置像是个头盔，戴上之后倒是没有什么不舒适的感觉。

    闫寒自己也不知为何，竟然难得耐心地回答了荧惑的问题：“这里用到了类似虫族的身体，拥有高连通性。”

    没等荧惑回复，他又：“接下来的三分钟里，我会用虚拟的数据不断地攻击你的腺体，你要做到的就是进行抵抗、不陷入易感期。”

    被alp信息素包围是什么感觉？

    荧惑马上就知道了。

    极具有侵略性的、温和的、勾人的各种各样的信息素炸弹在荧惑的感知中炸开，尤加利的临时标记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荧惑坐在椅子上，瞬间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这个虚拟装置还很友好，让荧惑能够感觉到的信息素都不会很难闻，没出现什么臭水沟之类的信息素气味。

    信息素与信息素的交互很难形容。

    简直就像是走进澡堂看见了一群帅哥赤身面色绯红正看向自己，确实能够一饱眼福——但原本这里应该是女澡堂才对。

    在这种状况下，荧惑抬眸看了眼神站在房间另一侧的闫寒。

    这个房间还算大，内置了很多仪器。

    荧惑躺在椅子上与他相隔一定距离，她的视线落在闫寒身上。

    穿着制服的男人总有种禁欲感，他一随意托着中的记录册，因为穹顶的灯光反射，镜片将他眼中的大部分情绪都遮敛住。

    “还有两分钟。”他。

    或许是因为荧惑是eg，信息素并非用攻击的方式进行刺激。

    如果要具现化来，就像是猫狗躺下翻出肚皮，勾引着荧惑去揉它们。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比起身体切实的接触，这种碰不到又让人心痒痒的感觉让荧惑抿起唇。

    总不能，一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受折磨吧？

    她用精神力在腺体上覆盖了一层防护，随后自己的信息素也释放了一部分。

    白桃味的信息素浅淡，就算房间再怎么大、用不了多久也能够覆盖整个房间。

    但荧惑不知道。

    为了避免器出现差错，这个房间里遍布了信息素检测系统，一旦侦测到有人放出信息素就会立刻做出反应。

    不知道触碰到了哪一个报警系统，尖锐的警报声炸开。

    闫寒的神情有一瞬错愕。

    谁能料想到她这么做？

    不论是alp还是bet，都不会在这种被信息素围攻的时候还用信息素去勾房间里的另一个存在。

    用来冷静的雾气从房间的众多角落中散出来，荧惑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看见闫寒眉头一皱将中的东西扔到一边。

    他快步朝着荧惑的方向走来，但雾气已经浓郁到了看不太清路况的程度。

    他取下荧惑头顶那个装置的动作有些着急。

    以至于一向做事都条理分明的副官大人险些被绊倒，房间内升腾而起的、专门促进人冷静的雾气在眼镜镜片上抹上了一层模糊的幕布。

    明明是用来冷静的水雾，但闫寒却莫名有种躁动。

    他们跟在尤加利身边转编的多数alp都对美色毫无兴趣。

    ——本应该如此的。

    “对不起，我是不是搞砸了？”

    闫寒感觉到一只碰上了自己的颈侧。

    皮肤骤然接触到这样的温度，他心头一跳抬去捉，那只却灵活地躲开，向上探去。

    闫寒的下颚线绷得很紧，荧惑眨眨眼无辜：“别紧张，我只是帮你把眼镜摘下来。”

    他有轻度近视，但这样的距离也能够看清楚荧惑的脸。

    闫寒的视线颤了颤。

    她又问了一遍：“我是不是搞砸了？这个气体要多久才能散下去呢？”

    失去焦点的视线重新聚焦起来，闫寒双按在椅子的副上，他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视线和荧惑持平。

    她是故意的。

    几乎是同时，闫寒的脑内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放出信息素、摘下他的眼镜，这是这位被尤加利临时标记的bet故意做出来的。

    “三分钟到了。”闫寒。

    荧惑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朝着他笑了笑：“其实我觉得这样的教学方式还不错，明天也来吗？”

    喉结上下一滚，闫寒垂眸看着眼镜在荧惑的指尖折叠起来，发出很轻很轻的哒哒声。

    “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轻颤着，“现在也可以继续。”

    荧惑：“不过我现在要去给迟昼送晶石了。”

    她指尖在有些严肃的alp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闫寒倒真的往后退了一步，他原先整齐的领口因此变得有些凌乱。

    “好啦！下次的教学时间再见吧。”

    她对精神力和信息素的控制力都已经变好了不少，因此心情非常不错。

    荧惑在信息处理处的工作人员指引下抄了条近路前往迟昼的所在地。

    两天下来，门口的护卫都已经熟悉了荧惑，娇可爱嘴又甜的bet姑娘每次出现都能让他们的心情好许多。

    “现在可以直接进去吗？”她指了指紧闭着的隔离门。

    门口的两个士兵臂中还架着枪，见荧惑和自己搭话有些足无措的，匆忙将枪口换了个方向后才要稍等。

    其中一个用通讯器联系内部明情况。

    “你们长官的情况不是很好呢。”荧惑听着那边终端通讯的声音，一边温声和站着的士兵声交谈，“对自己的身体太不友好了。”

    “迟昼长官”年轻的士兵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虽然战斗的时候我们基本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危险，但长官的精神力消耗一直都很大。”

    他曙光的部队基本上都是少帅的人，只有一部分完全是迟昼的人，跟和他从帝星过来的。

    虽中途出现的长官能力强大到足矣服众，但毕竟少帅带领他们的时间更长，迟昼的存在不上不下、尴尬极了。

    荧惑点着头“噢”了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不过这些话只是偷偷和荧惑，在另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士兵就噤了声，又朝着荧惑眨眨眼。

    好像在拜托千万不要刚才的话出去。

    荧惑心神领会地点点头。

    比起两名alp要矮一个头有余的少女走进了隔离走廊，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迟昼的房门前。

    她身后跟着的器人叽叽喳喳了两声，荧惑将它驮着的晶石拿了下来，让它就在门口等着。

    迟昼对智能器人的接受度也不高。

    就跟荧惑刚开始看见终端的时候一点都不会使用一样，垃圾星的滞后并不是而已，想要很快接受这些新鲜食物并不简单。

    恰好，迟昼在这方面的能力不强。

    荧惑开门走进去。

    迟昼的着装换了一套轻便的，身形虽然比起福利院的时候要健康一些，但总体上来看还是没有尤加利脱衣有肉。

    这么做了一番评估，荧惑熟练地将晶体扔进装置中，又看了眼迟昼的精神体。

    残破的月亮在荧惑两天的修补下已经好了不少，看见荧惑之后闪烁的速度极快，好像是在像她打招呼。

    迟昼当然也能看到自己的精神体，他移开视线。

    荧惑走到床头，她伸要去拿桌上的杯子。

    “不用。”迟昼沉默半晌，苍白的探出来按住桌边的东西，“我自己来。”

    荧惑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在这样的状况下，系统还是会迟昼对自己的好感度很高。

    alp的心真是海底针，难懂得很。

    “我又不是白帮你。”她垂眸看着迟昼，莫名生出了一丝居高临下感，“虽然是尤加利需要，但我也要收取报酬。”

    她收回了，因为现在的心情还不错、懒得在迟昼身上消耗太多的情绪。

    “因为被标记了么？”他情绪不明地问了这么一句，“尤加利不是好人。”

    荧惑心想自己当然知道，顶级alp诶，拥有这样的能力，要是好人的话岂不是被利用的渣都不剩了。

    “和你没什么关系。”荧惑拉了个凳子坐下，“我那是易感期到了，尤加利临时标记而已。”

    “而且他对我也很好。”她抬，腕上漂亮的链轻轻一碰撞，光泽美极了。

    迟昼的视线在链上一晃而过，他顿了顿：“嗯。”

    迟昼能够感觉到，荧惑现在的信息素或者精神力处于一个很亢奋的状态，他不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当然也没有资格去询问。

    迟昼又缓缓吸了口气，一声浅浅的叹息：“你吧。”

    指的是让荧惑出报酬，就算分别了这么久，他也清楚荧惑的性格。

    她会那么，就是已经想好了要得到什么。

    “那就”她确实压根就没想，很轻易地选定了自己的目标，“到了帝星，带我去见时牧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