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修)
秋叔白天盼晚上盼,终于盼到了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一早上起来看了看豆子,按林飘的泡得发软发胀,林飘还了要杆子,他二话不就拿着镰刀出了门,就近在山脚下找了几丛细竹,高高细细的,每一节都比较长,这种用来做杆子应该够用了。
秋叔心里盘算了一下就开始上砍,砍了满满一大扎提在里,回到家里拿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用镰刀剔去上面的枝干和叶片,一根根仔细修好,弄到光溜溜的不扎的程度才放下镰刀。
然后起身用清水又洗了一遍石磨,自己找了个干净勺子来舀了些豆子和豆水上来,先试着磨了磨。
这磨盘很重,要两个男人才扛得起来,但磨这个用的是巧力,推起来也没那么费劲。
秋叔自己先推了几圈,一直推到看见白润润的豆浆水粘稠得像膏状一样从磨盘边缘冒出来,秋叔才觉得自己是看见了希望。
虽然之前好了要做豆腐皮,但他始终觉得没看着没摸着,现在看着了豆浆心里顿时踏实了好多。
等到林飘和二婶子来的时候郑秋已经一个人把豆子都要磨完一半了。
林飘推开门看见那么多都快磨好了有点傻眼:“秋叔,不是了等我们过来吗,你这身上还病着的就这样做活。”
“没事,我试着磨了会,觉得不费力才干的,推着可轻松,再也就那么点,还是泡软了的,也不是多少担硬粮食。”
“你一个人总是不方便的,我们来帮你搭把倒豆子也省点事啊。”林飘走上前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些豆子和水进去,看着差不多了就往石磨里倒。
秋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干了一会活力气上来了,身上也热乎,什么病都没有了。”
二嫂子看他们这边不需要人了:“我去把盆再和布再洗洗,待会好漏豆水。”
三个人忙活起来,很快就把事情做好了,每个环节衔接也不需要再多做准备,虑豆渣,豆浆上锅煮,转眼一气呵成,三人已经坐在火灶前面开烤火了。
这边墙不高,门也不算严实,外面的人时不时看见一眼他们三人在院子里面忙活,心里都犯嘀咕。
“你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凑一起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天林飘才找了几个人去帮郑秋搬石磨,是郑秋以前家里有做豆腐皮的,现在要做豆腐皮的营生呢。”
“他家里有做豆腐皮的?他嫁进来这么多年我怎么从没听了。”
“谁知道呢,指不定就是因为他是个哥儿,他家里不许把这门艺带出来,不然他做这个生意呢。”
“那他怎么现在活泛起来动这个心思了。”
“你这话得,你他为什么?为他大壮啊,他大壮都读书了,为着他家大壮他还什么不肯做?家里不许他做又算什么。”
“不过我觉着,他都这么多年没做了,艺还在不在也不好,我看不一定做得成。”
“就是做不成,你这郑秋,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就他?还想做生意。”
他们都是郑秋家附近的邻居,常年看着郑秋家这么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过来的,前几年时不时还能遇着郑秋男人回来,在家里又是抢又是砸的,打得郑秋几天都不敢出门,每次一听着,他们就觉得可怜,真是特别可怜,这样一比还是他们的日子好过。
尤其是后来郑秋种豆子,他们劝了又劝叫他别冒险,还是好好的种花生种红薯偏偏郑秋要种豆子的时候,忙活了一整年结果东西全砸在了里的时候,更是可怜。
可现在郑秋的儿子读了书,郑秋都要开始做豆腐皮了,有人为郑秋高兴,有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院子里
面豆浆已经煮沸了,林飘用勺子先盛了三碗放在灶上,三人先喝了碗热乎乎的豆浆,等着火沸腾的豆浆面上结豆皮。
郑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飘儿!结豆皮了!是不是得捞起来了?!”
“再等等,这样捞起来可能会太薄了,村子里的人应该会喜欢稍微厚一点吃起来有嚼头的。”
郑秋点了点头,又等了一会,等到林飘差不多了,拿起了准备在一旁的杆子,因为长竹子太长,不方便伸进锅里,就用两根杆子先把豆皮揭了起来,然后挪到竹竿上。
郑秋心翼翼的,都没抖没晃一下,生怕把这刚出锅的娇嫩豆皮给抖破了。
豆皮在他的上成功转移到了杆子上,第一张豆皮终于完美出锅。
第一张豆皮弄了出来,后面的自然也就顺利了起来。
郑秋一个人揭豆皮,林飘和二婶子在院子里帮他绑架子,用竹子搭起来长方形的支架,待会可以用来晾豆皮。
这东西又轻巧又方便,不管是白天晾在外面还是夜里抬进堂屋都不碍事。
一张张豆腐皮揭下来,乳白色一片片的晾开,很快晾满了一个院子。
“这做一次可以抵上好几天了,等快卖完了就再准备着做。”
郑秋看着那么多豆皮心里也熨帖得不得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卖,前两年遇见过一次卖豆皮的,那时候买的是一文钱三张,这一院子的豆皮,算下来也有十多文了!也就做一天就能换这么些钱!”
林飘看着秋叔高兴的模样,心里有些感慨,县府里富商或者官员家的姐哥儿,送他的答谢礼再不济也是铸的一两银子银鱼,对于秋叔而言,辛苦一天的劳作可以换来十几文钱都是奢望,乡村和县府之间的差距就已经大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要是再到州府,到京都,不知道得是什么光景什么摸样了。
现在正是适合晾豆皮的时候,秋风一起四面都通着风,估摸着这些豆皮到明天就干得差不多了,到时候看看情况估计就可以开始卖了。
“好了秋叔,我们先回去了,你这边看着点豆皮,下午记得过来吃饭。”
“好,豆皮要是晾好了明天我带过去给孩子们吃。”秋叔的脸上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笑容。
“豆皮不急,我们先带点豆渣走,先带点炒豆渣也成。”林飘虽然不算经常吃这道菜,但对这道菜也算是记忆深刻,细腻的豆渣加上蔬菜碎,炒得好的时候清爽解腻又细嫩,满口都是蔬菜和豆子的淡淡香味。
秋叔听他这样,转身从厨房拿了个碗出来,将挤出豆浆揉成一大团的豆渣掰开一半,装在碗里像个山包似得。
“够了够了,这炒豆渣还要加些汤和菜,这样一碗都能炒出一锅了。”林飘赶紧拦住秋叔还想往上面加的。
“多做些给孩子们吃,这一点哪够。”
已经满得不能再满的碗上硬生生又加上了一勺。
这边把秋叔的事情料理掉了,正好到了村这头:“二婶子,我顺道去铁匠家看看炉子做得怎么样了。”
二婶子点点头:“你去吧,我这会赶紧回去了,上还端着东西不好串门。”
“行。”
林飘往铁匠家去,一进门就看见铁匠在打磨炉子的边角接缝,但凡有一点铁毛刺都是磨得平平整整的,他一抬头看见林飘来了:“你来瞧瞧这炉子,是不是你要的那意思?”
林飘目光惊喜:“这就做出来了?”
“这才做出来一个,看你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再改改我再做另一个。”
林飘没想到铁匠这么有敬业精神,居然先出样品再出货,凑上前对着炉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越看越满意。
“可以可以,这下面还
收细了点,上面口宽一点,里面带一道上下落差的槽,用来放锅正好合适。”
“这是肯定的,这肯定要做些样式出来,不然直上直下的和桶有什么区别,这上面口沿稍微大一点,到时候你把铁架上去,热的面就广,不管怎么用都不耽搁。”
林飘连连点头,在这一块上肯定是多年的老工匠更懂实用设计。
“铁和配套的铁锅我就做了一个铁锅,想着不管这个炉子大,这样大的锅大差不差不会差到哪里去,就配套做了先,我觉得这个东西下面还是像灶一样留个风口,这样方便到时候把那些柴禾啊煤啊的灰给捅出来,这东西起来也不轻,要是每次捅灰都要拎起来整个底朝天,满天的灰到时候也人受不了。”
“是是是,您得很对。”林飘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上次就顾着尺寸的问题,忘记下面要留口的事情了,但老铁匠的经验十足,一下就看出这个问题了。
“你要是喜欢觉得这个好就把这个先拿去,到时候另一个做好了连带铁和铁锅我一起给你。”
“成。”林飘试着提了一下炉子,是有些重,但也不至于让他提不动,再加上锅,锅是锅,也谈不上太重,只是纯铁的东西拿在里还是沉甸甸的。
“那我就先把这个拿回去用了。”
“你拿去用,要是觉得还有什么不顺的记得和我,我看看再怎么改。”
“成,对了,除了铁锅铁之外再打两对铁钳,和炭炉配对的大就好了。”
林飘和铁匠完了这些,提着炉子就先回家了。
路上遇见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拿惊奇的目光看着他:“飘儿,这是什么,你这做了个铁桶又不像铁桶,下面还漏口子。”
“婶子,是炉子。”
听见林飘这样的人就没有不笑的:“家里那么大的炉灶还不够用,你那边两个,二嫂子那边两个,那么大的四个你还要这么的炉子做什么。”
“大炉子烧大锅,用起来有时候也不方便,弄个炉子,用起来轻便。”
众人听林飘这样,表情都不以为然,这么厚实的一个炉子,用来做这个炉子的铁都够打口大铁锅了,好铁用在刀背上,要林飘这人厉害是真厉害,但他也不是样样都懂,弄这种东西就是在乱来,还有那炉子配的锅,那么大点的锅,喂猫呢。
林飘看他们的表情不以为然也懒得多。
他们哪里知道炉子的好处,放以前煤炉不知道有多受欢迎,简直是每家每户必备的厨房用品。
提着炉子回到家里,沈鸿在另一边院子上课,林飘就先把炉子放在了二婶子家。
二婶子正在准备晚上的饭,看他回来了打眼一看:“这就是那炉子?这就做好了?”
“做好了。”
二婶子放下菜刀走上来仔细的看,看见上面的锅直皱眉:“这锅也太了吧,这炒得什么。”
“婶子你那边锅里煮着的是什么?”
“一边住着刚刚拿回来的豆渣,一边在蒸红薯,先把这些费时间的东西弄好,待会要开饭了再把菜一炒就利落了。”
“待会要是两边锅忙不过来了,就用这个灶煮汤,就从灶里挪两根燃着的柴禾过来的。”
“到也行,也就算添了个灶。”二婶子也顾不上再看这个灶,反正她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等到用起来她倒也觉得顺,毕竟锅灶怎么也比那比洗澡盆还大的锅适合力气偏的人操作。
煮完汤二婶子感叹道:“这锅我现在用着别的好处还没觉出来,就一点方便,这煮完汤可以直接提起来往大盆里一倒,不像大灶,我一勺勺的舀要舀上好一会,这真的省了我不知道多少力气。”
“婶子
喜欢就好。”
下午秋叔来吃饭的时候看见炉子也打量了好一会,林飘凑过去的时候他便是满脸的笑容:“飘儿,我看那个豆皮现在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估计明后天就可以了,现在已经又好几个人和我打听豆皮的事情了,问我价钱怎么样,还有一个已经好了,等我做好了第一个叫她,她买点来炒着吃。”
“那可太好了,不如秋叔你就这样多多的宣传一下,要是先有人来订,但豆皮晒好了直接卖不是更快?”
“我也这样想的,只是我该怎么呢?总不好家家户户的敲门问他们要不要豆皮吧。”
“这个有什么难的,等明天做好了你带过来,我们用豆腐皮香香的炒上一碟菜,这里孩子这么多,每次吃到看到什么好的就忍不住要嚷嚷得天下都知道,到时候全村子谁还不知道豆皮好吃,这一知道了不得去你哪儿买点尝尝。”
秋叔听得连连点头,没想到林飘连这个都给自己想好了,心里感动得不得了。
“飘儿,你对我这么好,我会报答你的。”
“什么报答不报答,这都是些事,事情也都是你自己做的,力气也是你自己出的,这是你改得的。”林飘对这个村子不了如指掌,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里的很多人脱不了贫还远谈不上缺乏知识的程度,很多人就是懒,懒得想,懒得做,河里那么多鱼家家每年都捞鱼晒些鱼干,但没有哪家想着多多的晒拿去别家换东西换钱。
就连秋叔现在能做豆皮,也是因为秋叔先勇敢迈出了种豆子那一步,而村子里很多人怕亏本压根连那一步都没迈出来。
“我不出肉麻好听的话,但这份心意我永远都记得。”
“我知道的。”林飘点了点头,像郑秋这样穷且不肯低头的人,一面很卑微,一面也很倔强,别帮他做豆皮他会记一辈子,就是给他一碗饭,他都能记一辈子想方设法的报答。
林飘观察过,这种人是最珍惜善意的,偏偏很难得到善意,所以他但凡遇上,都会对他们好一些,让他们不这么仓惶。
第二天秋叔来和他豆腐皮还有些润,摸着软软的还没有完全变硬,但他心里按捺不住,先拿了好几片过来让二婶子炒着给孩子吃。
“也不是为了急着卖,就是想着赶紧让咱们先尝尝味,看看咱们亲做的豆皮是个什么味道。”
林飘摸了摸:“其实也能卖了,新鲜的又吃不坏肚子,只是晾干了方便保存,就跟那硬布似的存在家里半年都没事。”
二婶子很少看见郑秋像个孩子似的心急,一天都等不得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才做豆皮,心里就爱豆皮爱得不得了了,当即用水泡开切了,一半切了大块,炒了碗素豆皮,一半切的丝,炒了个豆腐皮肉丝。
林飘许久没吃豆腐皮了,豆腐皮吸饱汤汁和油分,口感绵软微韧,一群孩也是第一次见豆腐皮上桌,吃得那叫一个热情,知道这是秋叔做的豆皮的时候,一个个都十分热情的夸了起来,一口一个秋叔做的豆皮真好吃。
秋叔看着自己家大壮在桌子的另一边坐在孩子群中低着头大口吃豆皮的样子,孩子们喜欢吃,大壮喜欢吃,比卖钱还让他心里熨帖,他也算是为这个饭堂做了些贡献了。
秋叔做豆皮的事情一下在村子里传开了,孩们自然也不遗余力的出去炫耀他们吃了豆皮,毕竟豆皮这个东西有段时间不在村子里流通了,年纪的点孩想起来更是觉得自己从没吃过豆皮,回家就和家里的爹娘闹着要吃豆皮。
不管大家私底下怎么嘀咕做豆皮卖钱这个事,但秋叔终归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一家做豆皮的,两天下来还是卖出去了不少豆皮。
但秋叔有个很大的问题,因为他太老实了,总有些无赖上门来,虽然不多,但男男女女都有,赖着秋叔
人好,既然人好,现在又开始做生意了,是不是该送点给乡亲吃?
秋叔本来脾气就软又要强,想着人家都要上门来了也不能当没看见,总归得给点,但转头一想到大壮,想到林飘。
他大壮往后的路还长着得要钱,他们不止是这个冬天要花钱,明年春天也要花,要是他大壮读得不错,以后要是有会去考童生,那也要花。
林飘给他指这条路是让他赚钱过日子的,不是当善人给别人送东西的,林飘教他的时候就了不能告诉别人是他教的,怕知道的人多了反而生出怨恨,他现在要是把东西送出去了,转头那些没得他东西的不也恨上他了?
郑秋在心里把事情想清楚了,咬紧了牙半点也不松嘴,本生意,想白拿不可能,别给一块豆皮,半块都没有。
气得那些来的人骂骂咧咧他这人不行,还有一些被扫了面子,反而愿意拿出钱来买些豆皮,然后赌他一句:“又不是买不起!”
郑秋收到了钱无所谓他什么,只管陪着笑把人送出门。
一天后林飘在铁匠那里做的两个炉子就成功出了炉,正好遇着下秋雨,一早上寒气重得不得了,林飘一起床就被冷得一激灵,想着喝点热水,从屋子里找出了平时装凉水的土陶壶,用碎松针填在下面引了火,上面架上几根劈得细细的引火柴,又放了两根稍微大一点的短柴禾,架上铁把陶壶往上放着,等到水开倒了些热水和沈鸿喝了,然后用剩下的热水洗了个热水脸。
转眼又把陶壶装满,炉子推到了沈鸿座位的不远处:“现在天气冷了,你多喝热水。”
沈鸿点头:“谢嫂嫂。”
待到上课的时候,沈鸿坐在温暖的炉子旁,热气不远不近的烘着,水壶里时时有热水,上课的学生休息的时候也会拿着碗来倒一些喝,倒空了又添上水。
二婶子那边一口锅炒着肉,一口锅蒸着红薯南瓜,另外的鱼来不及收拾,林飘把宰好的鱼往铁上一放:“婶子,我们今天吃烤鱼。”
“这样烤成吗?这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先靠着,等外面烤得焦香了再往锅里炒些姜葱辣椒花生之类的,然后把鱼往里面一放,合一起煮上一会就成了。”
二婶子一听倒也不错:“这功夫废在灶上,弄起来倒也不耽误功夫。”
林飘一听二婶子个语气,仿佛这灶是家里的三一样,忍不住直笑:“这会子天还没冷,再过一会不定秋老虎回头又热了婶子你才觉得这炉子没什么,等到冷了下来你就知道这炉子的好处了。”
“你好就是好,反正这东西弄回来了总是十年二十年不会烂的,就慢慢用吧,”
果然没两天秋老虎回头,开始了初秋的大热,这会大家也顾不上议论林飘买炉子的事情了,秋收开始了。
另一边林飘收到林大壮托人递过来的消息,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就在这个月的月底,请他去吃酒。
林飘顿时头痛了起来,不管他和林大壮的关系怎么样,平时再怎么一毛不拔,但兄弟结婚这种大事怎么也要出一份厚厚的份子钱。
林飘思考了一下在他结婚前和他断绝关系的可能性,最后还是决定去吃这个酒,不管他有多讨厌这种场面,不管他有多讨厌林大壮一家,但林大壮是原身唯一的大哥。
就当是为了真正的林飘,去喝一杯他大哥的结婚酒,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就再也没有半点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