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给你说了一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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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家人商量好事情,就各自散了,男的下午要上工,回了屋子午歇,苏桂兰和几个儿媳为文莉的事,都出了门,堂屋这会儿没有人,院子也安静,只角落围栏里喂养的几只鸡在觅食走动。

    文莉和虎子出来得顺利,担心路上遇见人被问不好解释,他们绕了路,多走了一段路,花了半个时到的河边。

    夏天天热,孩儿家里待不住,在大人乘凉的时候,他们就钻林子里躲凉,顺便掏几个鸟窝。

    往常都是村里好几个孩儿一块儿,不过这回,却没看到孩子叽叽喳喳凑在一堆热闹的场景,平日乘凉的草棚子下面空无一人。

    虎子以为他们跑林子里去了,叫文莉在林子外等着,他跑进了林子去喊人,最后却是一个人出来。

    “人不在?”文莉懒懒的靠在竹林边的一颗大树下,看到虎子,她没动,问了声。

    太阳晒人,走了一路晒了一路,她又感觉到乏了,人都是软的。

    虎子掰玩着肉肉的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嗯,可能回去了。”

    “不过他家我知道在哪,姑,我们去他家找吧。”虎子不想让姑觉得他掌控消息的能力不行,眼一转又赶紧道。

    “不行!”

    文莉上午折腾一番,本身就疲惫,再又走了一段路,挨了一段晒,更累了,在虎子进去找人的时候,她心里就在犹豫打退堂鼓了,听到虎子的话,她当即拒绝。

    本身去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已经是无奈之下的大着胆子厚脸皮了,现在还要去别人家找人带路,她干不出来这事。

    文莉摆了摆,决定道:“算了,咱们回去。”

    “啊,不去了吗?”虎子摸了摸脑门,有些泄气。

    “嗯,回了,不去了,那江元估计也没那么好,不然你奶他们也不会没打听到这么个人。”文莉着,就往回走。

    “哦。”

    虎子应一声,他一贯听姑的,心里虽然有几分失落,但见文莉走了,他还是跟上了,

    只是在离开前,他下意识又朝周围望了望,忽然就看到河中央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冒了出来。

    “柱子!”

    虎子激动的一声,嗓门极大,文莉吓了一跳,她转过头,就见虎子激烈的朝着河面挥,

    而河中央,一个瘦干黝黑的孩儿正在欢畅的游摆着。

    文莉看着,微拧了拧眉,孩子都喜欢玩水,这无可厚非,可没有大人看着,遇到状况求救都来不及,也不知道平日虎子有没有跟着一起胡闹。

    “柱子,柱子!”

    文莉想着等回去了,要好好就这事给虎子和双胞胎上一课,这头虎子看到柱子在河里的那游龙一样的畅快劲,一脸的跃跃欲试。

    “虎子。”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今天不来了吗?”

    虎子嗓门响亮,再加上周遭静谧只有偶尔的蝉鸣声,柱子虽在河中央正游得热闹,也一下听见了,他回过头,看到是虎子,被晒得黑乎乎的脸露出了笑,回一声虎子,就开始往回游。

    柱子高兴坏了,先前在林子里,他和一堆伙伴为了一只鸟蛋闹了,他们都不和他玩了,他无聊才来河里玩一玩,想开心下,没想到今天不来的虎子竟然来找他了,他总算又不是一个人了。

    柱子心里想着,脚下瞪得越发轻快,只是没一会儿,他动作忽然停滞一瞬,脚下一阵瑟缩的抽痛,让他腿都打不直了。

    柱子脸上露出慌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胡乱扑腾起来。

    “不好!柱子恐怕脚抽筋了,快去叫人。”

    文莉在河岸边注意到柱子的动静,她脸色霎时一变,扭头吩咐道虎子。

    虎子八岁的孩子了,平时家里的长辈也和他们提到过河里游泳的危险,特别是前两年隔壁村还发生过孩子溺水死的事,对在河里抽筋这种事的危险性不算陌生,听到文莉的话,他脸一白,慌忙看一眼河里不停捣出不正常水花,明显难受控制不住身体的柱子,再对上文莉严肃的眼神,

    他下意识点头,赶紧跑去喊人了。

    “哦我就去!”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虎子边跑边喊,但竹林这边偏僻,周围几座要倒不倒的茅草房早没人住,原来的知青点也因为前两个月那回大风大雨冲倒了搬了地方,虎子的求救声几乎没用,他只能往可能有人的地方跑。

    文莉看一眼虎子跑的方向,又回过神看向隔离正激烈扑腾的柱子:

    “柱子,你别慌,听我”

    游泳的人,在最初学游泳,就会了解各种急救和遇到的问题,抽筋是其中最基本的一项,文莉在这方面有经验,她试着教柱子该怎么自救。

    但柱子只是一个**岁的孩子,从来没经过危险事,腿抽筋后的惧怕让他整个人慌得不行,哪听得进文莉的话,只知道一个劲瞎扑腾。

    没一会儿,他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沉了。

    文莉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她左右扫了扫,虎子已经跑到不知道哪里去找人,已经听不到他一路喊救命的声音,而周围依然没有一个人前来。

    文莉咬咬牙,两脚迅速踢掉鞋子,跳进了河里。

    ——

    上溪村江老头江万海家正吃中饭。

    今天是江老头五十岁生日,难得一个逢十的生日,江老头很重视,几天就拖人去给县城里的大儿子江元送了信,让他今天一定要回来。

    江元后妈李燕红知道江老头给江元送了信,照常例江元多少会带点肉回来,给他老黄牛一样干瘦的老父亲补补,也没提前烧饭,一心等着江元带肉回来。

    但江元今天有事,回来得晚,村里人都开始吃中饭了才到家,再等李燕红拿着他带回来的肉烧好,就耽搁到现在。

    吃饭的时候,江元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妹,江河,江梅很久没吃过肉,一个劲的在菜碗里扒拉肉进自己碗里,后妈心疼亲生儿子,捏着筷子帮着一道挑肉,很快,几个菜碗就被搅得混乱不堪,让人下不了筷。

    而今天的寿星江老头,默默的扒着碗里的白米饭吃着,偶尔在靠近他的白菜碗里夹点菜。

    江元坐在右侧长凳上,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一段时间没回来,家里两个的又开始没了规矩,忘了形。

    李燕红给儿子的饭碗里堆得满满冒尖,又自己大夹了几筷子肉菜进嘴里,吃了个半饱后,总算有功夫顾着旁的了,她瞥一眼没动筷,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元,细眼珠子转了转,道:

    “老大你今年二十七了,和艳断亲这么久了,也该找了,要知道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会下地捡稻穗了。

    我呢,前几天回了一趟娘家,给你了一门亲,那女孩子你也认识,就是我娘家侄女珍珍,

    她不嫌弃你年纪,也不在意你那毛病,你看哪一天有空,我们请个媒人去正式下个礼。”

    李燕红话一出来,饭桌上突然静下来,连两个猛扒肉吃的的都抬了抬头,江老头更是停下了筷,一脸紧张又踌躇的看向了江元。

    江元面上神情不变,过了一会儿,他轻嗤一声,开口道:

    “你娘家侄女,她得有两百斤了吧?”

    李燕红一噎,“哪有你的这么夸张,珍珍她也就丰满一点。”

    李燕红嘴里道,面上却难掩心虚,偏她十七岁的女儿江梅还在一旁不懂事的拆台:“确实没那么夸张,大哥,表姐也就一百七十斤!”

    “死丫头,你浑什么呢!”李燕红耷拉的眼一瞪,拿着筷子就要去打江梅。

    江梅端着一碗的肉迅速往后一躲:“我哪里胡了,就是一百七,先前表姐赶猪去肉联厂卖的时候称过,我看到了。”

    江梅着,又看向江元:“大哥,你别听我妈的娶表姐,她可能吃了,一顿要吃两大盆,还要吃肉,会把你吃穷的嘞。”

    吃穷了大哥,她估计连偶尔一次的肉都吃不到了,她才不干。

    “你这死丫头,越越不像话,我打死你算了,我”

    李燕红气得狠,她站起来追着江梅打,直到把江梅撵了出去,她才看向江元:

    “老大,你别听你妹瞎嗫嗫,我这是为你好,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总不能这辈子不娶,当老光棍吧。”

    “嗯,我就这么打算的。”

    江元可有可无的懒懒应了一声,须臾,他筷子一扔,抬眼看向李燕红,指一下下掰着,掰得咔咔响:

    “我的事,向来我自己做主,今天是老头逢十生,我本来没准备动,你再下去,我这要控制不住,想活动下了。”

    江元着,目光慢悠悠觑向了一边还在埋头狼吞虎咽的江河。

    江河今年十五,被李燕红惯得四肢不勤,五谷不识,自私自利,往常江元看不过眼就会逮着他揍一顿。

    察觉到大哥撇过来的冷厉目光,江河浑身一抖,顾不得嘴里塞满了饭,慌张的往李燕红身边缩:“妈,妈”

    “干嘛,我好心给你门亲事,你还要动不成?”

    李燕红见儿子吓得面色发白,她心疼得赶紧挡在儿子前面,又瞪向江老头骂道:

    “死老头子,你也不句话的,我这是为了谁,后妈难做,他这么一直单下去,外面的人该怎么我,老娘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你了。”

    “想当年”

    江老头被劈头盖脸骂得饭吃不下去,也坐不住了,他无措的端着粗碗,蜡黄瘦皮的脸苦色堆满,皱缩成一团,半晌,他嘴动了动:

    “元子,你,你不愿意就算了,你婶她,她”注意到江元面无表情浑身气息越发冷冽,江老头后面的话没敢出口。

    江老头老实,懦弱,平日只像老黄牛一样只知下地耕种,一辈子如此。

    江元妈在世的时候,他听江元妈的话,江元七岁那年,他妈一场病去了,江老头听从家里老姑安排,娶了她丈夫家的表妹李燕红,李燕红比江元妈泼辣,还刻薄,江老头在她那里一句话都不上,这些年家里一直都是李燕红做主。

    江老头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硬气,对得起儿子的事,就是用自己对村支书儿子的救命之恩,给江元换了个征兵报名名额。

    江元知道自家老头什么德性,也没管他,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讥讽道:“这样的好心我受不起,将来留给江河吧,也没差几岁。”

    江元完,觉得没意思,腿一抬踢开凳子,要走的时候,瞥见躲在李燕红身后,怯怯弱弱的江河,他一伸,把人抓出来,快准狠一拳头打过去,把江河嘴里包着的没吃完的饭都给打喷了出来。

    “不敬老少规矩,欠收拾的东西。”

    “河子!”

    江元动作太快,李燕红根本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儿子一脸痛苦的蹲了下去,她尖叫一声,赶紧过去扶住江河:

    “江元,你这个天杀的,你有什么冲我来,打河子算什么!”

    江元一个眼风也没递给她,看一眼神情慌张,不知如何是好的江老头,转身往外去了。

    正午过后,太阳依然毒辣,走在路上,热气自鸡蛋都能烫熟的地面蒸腾上来,躁热阵阵,这样的当口,没有社员敢出来上工,都在家里煽着蒲扇乘凉。

    这样倒让江元得了清净,不用被拉着乱七八遭的问一通。

    只是走到一半,快到河边的时候,想到在江家发生的糟心事,他脚步慢下来,伸进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来。

    他不抽烟,江老头抽,但江老头省,平时都拿报纸裹着自家种的旱烟叶抽,江元每回回来都会给他带一包,拆开的,但只抽了一两支的烟,那会让江老头笑咧嘴,高兴老半天。

    今天有所不同,江老头难得一个过半百的逢十生,他给里面还放了两张大团结,只最后,什么都没给出去。

    江元指顿一下,抽出一只烟来,正打算点燃,突然听到一道女子求救的声音。

    那声音透着明显的恐惧惊慌,似乎是河边传来。

    有人落水了?

    江元脸色一凝,他收起烟,迅速往河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