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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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当口,把人请家里来合适吗?那江元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情况,我们也还不了解。”

    文兴民皱了皱眉,他以为文建山找他到一边是想了解下江元的情况,没想到是直接让他把人请到家里来。

    “就是这个当口,才要把人请到家里来,他救了你妹,我们请人吃一顿饭不是理所应当?”

    “你不把人请上门,村里人才会议论得更厉害。”

    文建山淡淡道,顿了顿,他又:“那个江元,我稍微知道一些。”

    “您知道江元?”

    文兴民诧异,为了减少村里人知道江元就是救了文莉的人,引来更多的话题和好奇猜测,他还没和家里人介绍江元,而亮子,可能出于节省时间,不浪费在与案子无关的事情上,他喊江元都直接喊的哥,他爸又是怎么知道江元的?

    文兴民不由朝不远处的江元看了一眼,对方正埋头帮亮子修三轮摩托车。

    文建山没吭声,他伸摸了摸两个裤子口袋,发现是空的,才想起来他今天没带烟出门,文兴民看到他的动作,把自己口袋里的烟和火柴掏出来递给了他。

    文建山拿出烟点了一只,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才道:“前段,你董叔和我提过他。”

    文莉的亲事,一直是家里人的心头大事,文建山虽然没像苏桂兰和几个儿媳妇那样四处找人打听,但相交几个好的兄弟还是知道这事。

    前些天他去公社开会,和附近几个大队的大队长一起碰头吃了个饭,上溪村那边红山大队的大队长董庆和他关系好,问了他闺女的情况,然后起了江元。

    江元几年前和董庆的侄女定过亲,只是江元受伤退役回来的时候,医生他将来可能残疾,董庆侄女不想嫁瘸子,想法子退了婚,还很快把自己嫁了。

    董庆和他,江元除了年纪大点,别的条件都还不错,只是董庆侄女当初为了退亲不被人道,造谣对方还伤了那里,那方面不行了。

    这事要只董庆侄女家出来,那大伙可能将信将疑,但江元家里那个捣乱的后妈话里话外也透露出这个意思,大伙就深信不疑了。

    这两年,江元每回回家,都会替老父亲教训下不懂事的弟弟,他后妈心里怨恨,更变本加厉的败坏江元,江元在周围名声就更差了。

    哪怕大家知道他在县城运输大队上班,铁饭碗,肥差,也没有人敢把姑娘嫁给他。

    董庆会和文建山这些,是他自觉自己家对不住江元,看他耽搁了好些年,过意不去,想促成这段婚事。

    当时,文建山一口回绝了,闺女是他的掌中宝,这些年他娇着,纵着,养得单纯,太复杂的家庭,不在他的考虑名单里。

    但现在出了这个事,文建山心里隐隐有种冥冥中注定的感觉,决定还是见见江元再。

    文建山把事情简单了下,文兴民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先前和江元他爸套话,只来得及问出对方的个人信息。

    倒还不知道对方定过亲,还名声不好。

    “你这是什么表情,照你这里挑,那里看不顺眼的做法,你妹这辈子还能嫁出去?”

    文建山一看文兴民的表情,知道他挑刺的老毛病又犯了,但他也不想想现在的情况,文建山心里窝火,不由怒骂文兴民一顿。

    “今天你必须把人请回来,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

    “你们回来啦?”

    文莉留在派出所里,由老民警大叔给做完详细笔录,就在大厅里等着他们回来。

    老民警大叔见文莉乖乖坐在大厅的长木椅上,比他家最的孙女还乖巧的模样,心里的慈父心犯了,好心的给文莉拿了一包瓜子和一杯茶。

    文莉把瓜子吃了,茶喝了,厕所上了一趟,见人还没回来,就开始一趟一趟的出来看情况。

    这是文莉第三趟出来看了,太阳已经高挂起,当空照耀,有些晒人了。

    文莉心里有些急,她担心出了什么事。远远见到江元骑着车拿绳牵着张栓子的身影,她赶紧跑了上去。

    张栓子看到文莉,眼珠子下意识的就不动了,过片刻,他又激动起来,发疯似的要朝文莉扑过来:

    “莉丫,莉丫呀!我是喜欢你的,我是真心喜唔,唔”

    “老实点!”

    江元眼疾快把人抓回去,之后拿过车上先前擦过车的汗巾塞进了张栓的嘴里。

    “没吓着吧?”把张栓子绑牢在车后座,江元走向文莉问道。

    “没事。”

    文莉摇摇头,她先前确实吓了一跳,但江元出快,她也很快就不怕了,对张栓子这种人,她只有厌恶,看也不屑看一眼的,她没去看张栓子,只问江元:

    “你们呢?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路上耽搁了下,没出什么事。”江元简单回道。

    也是这时,二哥文兴远和亮子远远过来了,亮子骑着三轮摩托车出去的,这一回却是推着三轮摩托车回来的,后面绑着张寡妇和马大花,文兴民跟在最后面。

    几个人像是造了什么劫难一样,形容十分狼狈,马大花和张寡妇头发炸成鸡窝头,鼻青脸肿的,都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文兴民和亮子脸上也挂着彩,有好几道挠痕,身上衣裳皱巴巴的,亮子的领子还被撕开个口子。

    文莉大概能猜到什么,她轻应一声没再问,等着文兴民他们上来。

    “怎么在这儿等着,太阳这么晒。”

    文兴民远远看到文莉和江元在话,蹬车的速度陡然加快,到了跟前,问道文莉。

    “我刚出来。”文莉回一声。

    “莉丫,你心好,你和他们,放过我吧,我就是嘴巴多,心里藏不住事,不是想造谣害你的啊。”

    马大花跟着文兴民上来,看到文莉,她不死心的求饶道。

    原身原来身体原因,加上不喜欢和村里人打交道,除了上学,很少出门,文莉过来以后,怕太阳晒,也很少出门,马大花这么多年,也就见过文莉几面,以为文莉是个病弱文弱好欺负的姑娘,她盼着姑娘面皮薄,能不追究这事。

    文莉不管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她扯扯唇笑一下:

    “婶子,有心还是无心的,我不是警察,不知道的呢,您等儿如实告诉民警同志经过呢,要您真是无辜的,很快就能出来的。”

    “当然了,您要是不无辜,那还是主动交代犯罪事实,争取宽大处理。”

    马大花:“”

    “真是脑袋大空长了脑子,还以为这娘皮好糊弄呢。”张寡妇在不远处看见马大花吃瘪,嗤笑出声。

    马大花拿文莉没办法,心里本来就恼怒得不行,碍着这地方不对,文兴民几个人还盯着她,她敢怒不敢言,但张寡妇,她们本来就是利益捆绑聚一处,出了事,路上已经互相攀咬过一回,这会儿新仇加旧恨,马大花又爆发了:

    “关你屁事!你个骚,烂货,害死老娘了,要不是你信誓旦旦你家栓子救了人,老娘会接了你那么点钱替你那么些话。”

    “有什么话,所里审讯室去。”

    亮子这一路不堪其扰,为了拉架,开去的车被开坑里去,彻底报废了不,自己还弄得狼狈,他早不耐烦了,见两人又要闹起来,他按一下耳朵,提溜着人进了所里。

    所里的审讯室,陈设简单,连灯都没两盏,却别有一番肃穆肃然,进去的人,下意识心里胆颤,尤其心里有鬼又防线弱的人,天然恐惧这地方。

    几个人里面,马大花最先招供,进了审讯室,格外老实,老民警还没怎么问,她自己就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把所有经过都了。

    张寡妇有所不同,她守寡这些年,和不同男人来往,中间出过挺多事,在闹得最凶那两年,她还差点被其中一个男人老婆拉去挂牌子,被她以死证清白给吓住,她才逃过一劫。

    她早体会了万事不认账的好处,因了张忠奎最后那番提点,她更硬了,什么都不肯,咬死了她儿子就是救了文莉,她知道这个事后,觉得儿子该负责,才把事情告诉了弟妹马大花。

    她也不承认给了马大花钱,只是马大花自己管不着嘴,还马大花嘴不牢,大伙都知道的,不关她事。

    张寡妇什么都不认,问多了就闭嘴不,还瘫在那里装难受。

    张寡妇是老民警负责审的,他算见识多了,但张寡妇却刷新了他下限,无他,在老民警又一次严厉审问的时候,她竟然当着老民警面,尿了,还哭骂道:

    “欺负人啊,你们动用非人段,侮辱欺负妇女,逼迫我认罪,我要上告!我要举报!”

    老民警这么多年来,不是没遇到难缠的犯人,但张寡妇这样能豁得出去的,他是真没遇到过,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也不敢再继续审问她什么了。

    他年纪大了,很快就到退休的年龄,他还想安稳退休。

    不过张寡妇这边不顺利,张栓子那边却异常顺利。

    平时游好闲惯了,没吃过苦,只知道吹牛的人,进了审讯室就怕得要死,坐在凳子上人直打摆子。

    亮子原来还担心他受了张忠奎提点,张栓子和他妈一样会是个硬茬子,为此预备了许多法子,结果还没用上一个,稍微吓了吓,张栓子就哭天抹地的什么都招了。

    原来,张栓子那天和一个“哥们”喝酒,那“哥们”趁着酒兴聊起,他在邻村强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没了清白,却顾忌名声不敢声张,只能委身于那哥们的事,张栓子听了心里羡慕,又憋闷自己没那福气,回来撞见文莉,他酒壮色胆,就起了要拖文莉进破屋的心思。

    但文莉警,对他有防备,大喊一声后飞快跑了。

    张栓子那天喝得太多,人歪歪倒倒的站都站不大住,他跑不快,没追上文莉,还摔了一跤,也是那一跤,把他摔得有些清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甘心,他鬼使神差的,拐着脚去了文家。

    他怕文莉家的几个哥哥,没敢靠太近,隔得远远的,想着能再看一眼人,止止他心里的痒也行。

    凑巧的,真让他等着了,没多久文莉就追着几个侄子侄女出来了一趟。

    也是这一次,他注意到了文莉浑身的狼狈,还有她身上穿的那件男人衬衫。

    张栓子彻底酒醒过后,想起这事,他琢磨了下,觉得文莉要不就是去哪儿和男人厮混了回来,要不就是遇到了什么事,被人给救了。

    想到文莉那天湿漉漉穿着男人宽大的衣裳靠在门边,格外勾人的模样,他心里抓心捞肺的痒。

    在她妈起文家人的几个媳妇频繁回娘家,给文莉物色对象,甚至还降低要求准备找人当上门女婿的时候,他就越发认定,文莉那天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一瞬间,张栓子原本脑子里不切实际的贪念,猛地全冒了出来。

    在他看来,文莉遭遇了事,已经是破鞋一只,又不敢声张,他以救了文莉的名义上门,再用文莉的这事做要挟,不怕文家人不把人给他。

    就算文家人不愿意,那他也要捞点好处的。

    这事麻烦就麻烦在,文家的当家人,大队长文建山还有文莉的几个哥哥,都不好惹。

    张栓子怕文家人,但又舍不得就这么放弃把美人占为己有的会,他想来想去,最后去找了张忠奎商量。

    张忠奎是张栓子大爷爷,他十岁的时候,爹就没了,张忠奎是除了张寡妇,胡杏花外对他最好的人,他对张忠奎敬重又信赖,在去张忠奎那里蹭饭吃的时候,把这事了。

    张忠奎闻言,却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最后问他一句,是不是真的想娶文莉,为了娶到人,是不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张栓子当然是想的啊,文莉从就长得好看,在张栓子那一群人眼里,文莉就是那天鹅肉,他们做梦都想香一口的人。

    张栓子只要想到,文莉这个十里八乡都难有绝色,村子里少男梦里的人,将来会和他彻底绑在一起,随便他为所欲为,他心里就生出死都不怕的冲动。

    张栓子当即表示,只要能娶文莉,就是丢半条命,只要给他留半条,他都愿意。

    张忠奎就,丢半条命不至于,就是如果这事成了,他得正式成为他们家的是嗣孙,拜他们家的香火,将来给他摔盆。

    另外就是,可能会吃点苦头,损失点家财,比如家里房子被砸了,他老娘被打一顿

    张栓子亲爷爷死的早,从来没见过,至于他爹,他现在也没什么印象了,给谁当儿子,当孙子,他都不在乎,更何况张忠奎一直对他不错,他早把张忠奎当亲爷爷使了。

    至于房子被砸,老娘被打,在张栓子看来也不算什么问题,他们家的房子已经够破了,再砸也就那样。

    再,只要能娶到文莉,文家人还能看着闺女睡露天,不给重新修?至于老娘被打一顿,他自己都可以,他娘被打一顿又有什么。

    于是张栓子很痛快的应下了张忠奎的条件。

    张忠奎在张栓子应下条件后,就给他出主意了。

    他,现在不管文莉到底遭遇了啥,都让张栓子忘掉。

    现在张栓子只要记得,文莉落水了,被路过的他救下,并且人被救起来的时候,身上衣裳都没了,他好心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给了文莉穿。

    为了让这个故事真实,张忠奎反复训练张栓子,让他给自己洗脑。

    最后张栓子自己都有点信了,他那天不是醉酒撞见文莉穿着别人的衬衫回去,而是撞见文莉落水,他下水去把人救了起来。

    之后,张栓子按照张忠奎的,回去把事情告诉了他老娘,又让他老娘去联系了婶娘马大花,给她十块钱的好处费,让她把事情出去。

    马大花贪钱,加上她自己生下一个儿子是半傻的,以后还得靠着张栓子照应,答应了这个事。

    等文莉被救的谣言在村子里散播开的时候,张栓子躲去了他平时偷鸡摸狗后爽餐一顿的秘密基地,准备等张忠奎和文家谈妥条件在露面。

    但没想到,他就贪嘴想吃个鸟蛋,竟然被文兴国给无意间抓了个正着。

    事情多牵扯进两个人,亮子把张栓子那个哥们做了备案,等回头所里有人了去查,又跑了一趟柴村,把张忠奎给带了回来。

    张忠奎没料到他最后那么和张栓子叮嘱过,张栓子还把他供出来了。

    张忠奎自己没孙子,这些年他把张栓子当亲孙子待,得知张栓子把他供出来,失望加即将蹲监的恐惧让他一下子老了十数岁。

    他没敢反抗,一把老骨头也反抗不了,老老实实承认了事实,也交代了他为什么会出这么一个恶毒主意。

    当年他为了把文建山拉下来,扶张栓子的爸张贵全上去,才去公社表功,夸大村里的粮食产量,没想到因此害了村里。

    事情被文建山知道后,他为了不被村里人打骂,跪在文建山面前求他瞒住这事,还丢了他好不容易当上的村支书。

    这二十来年,张忠奎一直记恨着文建山,恨他让他不能再做村支书,恨他让他尝受了人生里最难忘的屈辱。

    张栓子来找他的时候,他感觉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报复文建山,让文建山痛苦的会。

    事情差不多都清晰了,张栓子这种污蔑,骚扰,破坏他人名声,以达到霸娶目的,并且已经给对方造成严重伤害的行为。

    因为先前有一个地方爆出过知青遭到类似迫害,最后跳水自证清白的惨案,引起社会关注的事,所以这几年,各地打击类似案件的段都很严厉。

    加上文莉在报案,做笔录的时候,有陈诉,对方在撞见她的时候,有企图抓住她的危险动作,而张栓子也在招供的时候,承认事实,他的罪行就更重了。

    老民警和亮子透露出来,张栓子估计得有个二十年以上,而张忠奎,唆使,鼓动张栓子编造,污蔑犯罪,也会面临好几年的改造。

    知晓这一结果,文莉感觉大快人心。

    文兴民却感觉还不够,在他看来,像张栓子那种人,死不足惜,就该给他吃花生米。

    他只要想到,那天但凡文莉跑慢点,可能就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冲进审讯室给张栓子一刀,无休止的后怕反应让他心里戾气横生,越来越躁。

    等谢过亮子出了派出所大厅,他再看到江元,想到家里老爹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喊这个人回去吃饭的事,他脸色更沉。

    他实在不满意江元,虽长相还算过得去,但他已经年纪一大把,都二十七的人了,比他还大几岁。

    工作虽然还凑合,在运输队上班,但有什么用,他家里有老实巴交的老爹,还有后妈,还有两个还在上学,只知吃喝的弟妹,那都是拖累。

    有这些拖累,他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妹。

    最关键是,这个人定过亲,也不知道他心里面曾经有没有过那个人。

    这样一个人,哪里配得上他白纸一样的妹。

    文兴民想到这些,看江元就很不顺眼,他面色冷如凝寒冰,话也带了几分不客气:

    “这周末,你时间可能空出来?我妹的事”

    “二哥。”

    文莉在一旁,听到文兴民对江元开口的话,她眼皮一跳,猛地打断了他。

    “二哥,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爸妈他们在家该等着急了。”

    文莉着,去推了文兴民一把:“你快去牵车,我去外面等你。”

    他们自行车停在派出所后面的院子,从后院到派出所外面,要一段路,但也不需要多少时间,没必要特地等,文兴民想这么,但他话还没出口,文莉又轻轻推了推他胳膊。

    “二哥,你快去吧。”

    文莉声音软软的,透着撒娇又隐隐带着央求。

    文兴民默然一瞬,他幼时和三弟犯下的错事,家里人和他都没有瞒过妹,一直来,妹在家乖巧,却很沉默,她很少对家里人撒娇,更别对他和三弟两个罪人,仅有的几回,是她对家里妈妈和大嫂,那时候他看了羡慕,却知道妹是永远不会那样对他和三弟的。

    时候的事,时候的她不懂。

    但后来她长大了,知道自己体弱,经常生病住院是因为二哥和三哥造成,心里慢慢的也有了怨,也是在她懂事以后,她在他和三弟面前就很沉默了,也很少再叫他们。

    这是文兴民这么久来,第一次听到文莉用撒娇的口吻喊他,和他不客气,和他亲近。

    文兴民喉头微哽,定定一会儿,他才低应一声:“那行,你到外面等我。”

    文莉松一口气,点点头:“嗯嗯。”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文兴民往后院去了,文莉看向江元,指轻捏一下,略有些踌躇的问。

    “嗯。”

    江元点了点头,没拒绝,他扫一眼周围,不大的院子,堆放着派出所的几辆破旧自行车,还有准备重修后院宿舍的砂石,并没有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想了想,他:

    “去外面榕树下吧。”

    “嗯。”

    太阳越来越晒,地面有了热度,脚一踩,地上的热尘都会扑上脚面,江元和文莉去了派出所外面的大榕树下。

    榕树叶密,挡了炙烤的阳光,只些缕碎光自叶缝间散下来,落在两人头顶,发间。

    文莉微垂着头,掐捏一下窸窣碎光照着的白净指,犹豫着该怎么,先前二哥文兴民没对江元完的话,她大概能猜到。

    应该是为她的事,需要人上门谈一谈,合适的话,逼他负责。

    不合适的话

    文莉想到了苏桂兰先前和她的那门关系到男主的亲。对文家人来,她嫁给军人随军,远离目前回去可能面对的各种议论,那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事情弄到现在,文莉都怀疑,这实际就是原书里没写到的空白剧情了,只不过原身和家里人,当时也没选择男主,选了江元。

    她原本,没想这么快。

    她没谈过恋爱,在她的设想里,她应该先和江元认识,慢慢熟悉,彼此吸引,再谈一段缠缠绵绵的恋爱,然后结婚

    但现在,她没得选了。

    她不可能让家里人给她安排和陆放安相看,不管有没有江元,她都不会和男主产生纠葛。

    她也不可能让家里人用她名声毁掉的事去逼江元娶她。

    强人所难的一段婚姻,那不会有好结果的。

    哪怕文莉确定,她不会像书里原身那样,给他戴绿帽。

    但两个人没有一个好的,充满期待的开始,要走下去也十分艰难。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在家里人逼婚江元前,试着打动他,让他不是出于责任,逼迫的,和她试一段先婚后爱的爱情。

    当然,如果他不愿意,那她就要想别的法子了

    虽然,她现在没有一点头绪该怎么办,但勉强来的婚姻,她绝对不要。

    “我”

    “这次的事,我有责任。”文莉想明白了,刚要开口,江元却抢先一步道。

    姑娘的犹豫,他看在眼里。

    那天他但凡耐心一些,在河边陪着她等一等,等和她同行的侄子回去给她带件衣裳来换了,或者选择更偏僻的路送她回去,今天的事便不会发生,她的名声也不会受损。

    这个年代,不论是在乡下,还是在农村,名声对一个女子都太重要了,有些不善意的议论甚至能逼死一个人。

    他能猜到刚才文兴民要和他什么事,也能想到,她打断哥哥的话,大概是并不愿意。

    她知道他,他名声不好,年纪也大了。

    她不喜欢,不愿意,很正常。

    这实在不需要难为姑娘出来。

    实际要解决她现在的困境,并不难。

    只要给她安排一份县城的工作,让她离开村里那块是非,时间长了,人们的记忆也淡了,等她工作稳定下来,生活适应了,还可以慢慢相看。

    城里的,农村的,以她的样貌,多的是优秀的男儿趋之。

    怎么,都好过跟他。

    “那天我该送你回去,是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不是,”

    文莉愣了下,她没想到江元会把这件事归咎在他自己身上,反应过来,她打断江元。

    “这事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谨慎,回去路上撞到了人,还没引起警惕。”

    文莉从前吃过帮别人,却惹上一身是非,最后家里人花大代价才替她平息风波的苦,她也不想道德绑架别人。

    “你只是恰好出现,好心救了我。”

    “救一个人,是没错的。所以,你没有必要把事情把自己身上揽,你没有责任,没有人有权利把这事归咎你,如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好事,救的人负责,那以后谁还敢轻易救人,做好事?”

    江元个子高,文莉和他话的时候,需要稍微仰起脸,雪白纤长的颈子显出来,道道光束透过榕树叶打在她釉白的脸上,衬得她肌肤越发润泽剔透,清凌如水的眸子澄澈认真。

    姑娘生得好,从那天他下水游到她面前,她转头那一刹,他就知道。

    他头一回看一个姑娘看得晃神。

    可这一刻,他又明悟,她不止生得好看。

    他从来不知道还会有女孩儿长成这般模样,分明比娇兰还娇弱,偏偏又有雪莲的稚洁,梅的傲骨坚韧。

    江元眼眸定定看着文莉,到嘴的话,下过的决定,他突然不想再出来。

    胸腔里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剧烈颤动起,不疼,只麻麻的,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痒意。

    他是个男人,心里清楚,他生了妄念,想把眼前这株世间少有的珍宝,据为己有。

    江元想起这几天他的不对劲,每天数着日子度日,突发奇想把要送人的自行车票换成了自行车,还莫名其妙去置了几套新衣裤。

    甚至上午,他误会她还衣裳是带着她心爱的人过来,他心里的那突起的闷堵

    一切都有了出处。

    只是现在动念更彻底,让他想不惜一切,只要留下她。

    “那个,我这些的意思是,我很感激你那天救了我,今天的事只是意外,没什么的。”

    江元不吭声,文莉嘴一抿,后悔了,她话得有点快,过于伟光正,让她本来要的话有点不出口了。

    “我明白。”江元垂眸,掩下眸中晦涩,回道。

    “嗯,你明白就行。”

    文莉掐一把指尖,勉强笑一下。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文莉真是要给狠狠给自己一下,怎么嘴就那么快呢。

    “那个,刚才我二哥,应该是想要你周末去我家。”

    文莉轻咬一口唇里内肉,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迂回一下,试着能掰回局面。

    “你应该知道,他们叫你去我家什么事吧?”

    到底要面对这个问题。

    江元静默一瞬,回:“嗯,我知道。”

    江元声音沉醇,带着些沙质感,听得人耳窝发痒,心尖微微悸颤。

    文莉因为他的声音,心里更紧张了,她不自觉的绷紧脚尖,细白的指慢慢捏住衣角。

    “我能够问你个问题吗?”

    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

    江元一愣,须臾,他点点头:“你问。”

    “我先前在江家的时候,听到二哥和江,伯父的谈话,你现在还没成亲,那”

    “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文莉轻吸口气,总算把想问的问出了口。

    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江元浑身一震,人僵在原地。

    一个姑娘,漂亮,顶级漂亮明媚动人的姑娘,突然问一个单身的男人,问他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意味着什么

    江元不敢妄自揣测,他唇角动了动,想话,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他不敢开口。

    文莉话已经问出口,也不允许自己反悔了,她也不去看江元这会儿什么表情,她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江元的声音,她揪紧衣角的细白指越发收紧,须臾,她用力抿一下唇,又一鼓作气道:

    “其实,我对你感觉还不错”

    轰的一下!

    有焰火似在江元耳边脑中炸开,噼里啪啦,乱做一团,胸腔里的心脏阵阵颤起如鼓如雷。

    他倏然抬眼,注视向面前的姑娘。

    清媚绝丽的少女因为紧张,不敢抬头,只一双玉白指如绞麻花一般紧揪着衣角,一双玲珑白玉耳红透,香腮如敷粉晕染出层层绯色,片刻,她又屏了屏息启唇道:

    “如果”

    “我是如果,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你要不要考虑下,把前面那些事抛开,就简简单单的,我们,一起试试?”

    总算把这关键的话出来了,文莉揪紧的心微缓,她微吐口气,又继续道:

    “嗯,我不算漂亮,但应该长得还算过得去,高中毕业,会做点家务,烧饭菜还行,就是,有点”懒。

    “好。”

    文莉一个懒字还没出来,就兀然听到江元吐出这么一个字,她怔住:

    “你什么?”

    “我,好,我们试试。”

    江元回望向文莉,嗓音暗哑的定声道。

    他不知道文莉为什么没有提出要他拒绝他二哥邀请的话,反而提出要和他试试的想法,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

    但他可以确定,他现在,不想,也不愿意她有任何后悔的会。

    江元大掌慢慢握紧,压着心里激涌繁杂的心绪,须臾,他笑一下,又温声问道文莉:

    “既然要试,那么,我们现在是确定的未婚恋人关系了?”

    江元很少笑,不太适应,他只唇角轻扯了下,漆深似海的眸光柔缓下来,却偏偏如朗月入怀,有种致命的吸引和诱惑。

    文莉本来就吃江元的颜,这会儿看着他这么一笑,她不由看愣一瞬,心跳猛地急速加快。

    有种要命的感觉!

    再听到江元的问题,她直接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