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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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快醒醒”

    文莉累得特别狠的时候,入觉后就睡得沉,整个人都疲乏着,全身像被什么笼罩拉进旋涡一样,想醒想睁眼都很难,听到有人在喊,声音分不清远近,有时在耳边,有时又似乎很远,听到江元两个字,她眼睫颤了颤,费了好大功夫才睁开乏沉的眼皮。

    “怎么睡得这么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秀见文莉总算睁开眼,她松口气,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大嫂。”

    刚醒来,嗓子发干,文莉声音有些哑,她疲惫的撑起身,按了按额角:

    “大嫂,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个江元来了,还带了媒人来。”

    张秀见文莉脸色还算正常,不像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稍微放下些心,听到文莉问,她想起正事,又赶紧道。

    “不过他来得也不凑巧,你大哥去镇上找你三哥去了,二哥去送大舅妈还没回来,田芳他们去给四婶他们那边送蒸糕去了,现在家里就爸妈在家,这会儿爸妈正和他聊着。”

    “你快些起来换身衣裳,等会儿灵些注意着那边的动静,我还得去找人叫你大哥他们回来,可没法帮你盯着。”

    张秀刚才在堂屋和江元打过一个照面,从外表和气度看,这人配妹没问题的,张秀揣揣了一晌午的心放下一些,才会一备好堂屋里的茶水,就急急忙来喊了文莉。

    中午和文莉聊过后,张秀回去也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文莉的话有道理,陆放安在他们看来条件很好,但嫁人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外人看再好又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只要那个江元身体没问题,人又能一心一意对妹好,能护着妹,那她不反对。

    “妹?”

    见文莉愣着没反应,张秀伸去推了推她:

    “这是怎么了?先前还为他险些被妈打,现在人来了,你不高兴?还是高兴傻了?”

    文莉眨了眨眼,她转头看向张秀,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嫂子,你江元来了?还带来了媒人,来提亲了?”

    “确定是江元?上溪村那个?”

    “啊,不是他是谁?我看你睡太久,睡傻了,好了,赶紧起来了,我得先去把你二嫂她们叫回来,再找人去找你大哥她们回来。”

    张秀完,也不再耽搁,轻拍一拍文莉,就拉开门出去了。

    看着再度被阖上的房门,文莉抬拍了拍脸,挺疼的,不是做梦。这么江元真的来了?

    怎么这么快,不是下个礼拜才上门来,和家里吃个饭,打声招呼聊一聊?怎么直接过渡到提亲了?

    提亲

    中午她爸妈,大哥他们那个反应,他这时候过来,会不会被误会成趁火打劫,被打出去?

    文莉坐不住了,她赶紧下了床,去衣柜找衣裳换。

    ——

    堂屋里,江元端坐在独凳上,视线却时不时的注意着外面院子。

    他不知道哪间屋子是文莉的,但刚才看文家大嫂往东边那边屋子去了,他猜测应该是那间,那她该是知道他来了。

    江元本来没打算这么仓促登门,他总要花点时间准备上门的礼物。

    上午和文莉他们分开,他先回去找了亮子,让他帮忙替柱子家给文家送一面锦旗,又回单位打打电话给认识的一家报社编辑,请他帮忙写一篇文章。

    他想着,有了这两份东西,那些造谣文莉的谣言应该能很快平息下来。

    办完这两件事,他就回了宿舍,清算自己里有哪些票。

    他不能委屈她,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这些东西,他得抓紧时间凑齐。

    这些年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就钱攒了不少,算清楚缺哪些票,他好去淘换。

    等一切清点好,他盘算好哪些该去外面淘,哪些票需要人情换,准备去吃饭的时候,他在柜子里看到一盒巧克力,那是他前段出差去海市,一个朋友托他带的,是拿回家哄媳妇儿,女人就爱吃这种甜食,比喜欢大白兔奶糖还喜欢。

    江元拿过那盒巧克力,忽然想到,不知道她有没有吃过这东西,喜欢不喜欢。

    念头闪过,江元面前仿佛能看到她吃着巧克力,眉眼欢欣的模样,分明分开没多久,他突然就想再见见她。

    给她送一盒糖,告诉她,关于她落水谣言的事,他已经在处理了,很快有消息。

    江元从来不是犹豫的性子,他决定下来,就带着巧克力骑车离开了单位。

    快到中午了,他着急早点见她,没工夫吃饭,就在国营饭店买了几个包子,几口吃掉就往家的方向赶了。

    他骑得快,没多久就到了柴村村口,正中午的时候,按理应该没什么人在外面了,但今天村口却十分热闹,不出意料的,他听到了有人在议论文莉。

    村里人闲暇之余就喜欢唠家长里短,谁家是非,他以前听人家传他的本都有无数个,他从前从来不当回事,甚至觉得他们瞎传也挺好,旁人不敢靠近他,他还挺省心省事。

    但今天,他听了很烦躁,要面前的不是一堆大婶老太太们,他能让他们当场去吃粪。

    他转了转把,准备离开,这时却注意到,人群里是在议论,有人上文家相看的消息

    他不相信,姑娘刚和他约定好,怎么可能回家就和人相看。

    他轻吸口气,决定上文家看看,半道上却碰到刚挨过打,边跑边哭的虎子。

    先前在河边的时候,虎子就见过他,他喊住虎子,虎子认出他来,竟然直接喊了他一声:“姑父!”

    一瞬间,他觉得虎子这家伙生得分外可爱,可惜他里就一盒给他姑姑的巧克力,没有糖给他,只能下次补上。

    他问虎子怎么哭了。

    虎子没和他原因,却在愣神一秒后,抓住他衣角,着急的告诉他,他姑姑被家里罚了,不许出屋子,因为她不同意上午来的那个叔叔当姑父。

    江元已经回想不起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个什么感受。

    他只知道,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县城去找人弄了上门需要的礼,鉴于虎子混乱的话语里,有关于他身体的问题,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单位拿了自己最近的体检报告。

    然后回村里请了大队长家的媳妇儿叶婶陪他登门来提亲。

    他原本想等一切风声平静,她不再受谣言纷扰再上门求娶她的。

    但他现在等不及了,一天,一刻也等不了。

    他担心甚至恐惧,晚一刻,她就成了别人的。

    院子里迟迟没有她出来的动静,江元心里忍不住担心了。

    她在家受宠,这估计还是第一次被家里人这么严厉的罚,肯定很难受,也不知道中饭她有没有吃,吃了多少

    虎子她有低血糖,没吃好又受了惊,她会不会身体不舒服。

    可惜来的路上没再遇到虎子,不然还能问问,或者让虎子去看看。

    “今天元子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是你家。”

    边上,叶婶笑道,想起文家先前还拒绝过她男人的做媒,原本以为没戏了,没想到江元竟上门拜托她做媒,做的还就是文家闺女的媒,两人还有一段落水被救的缘分,叶婶忍不住感叹一句:

    “也是缘分。”

    晌午苏桂兰冲文莉发了一通火后,又冲文兴民发作了一大通,之后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发了不许任何人去看文莉的话,就回房了。

    她不知道上午到现场帮忙的青年之一就是江元,也不知道叶婶男人还曾经要给文莉和江元牵线的事。

    刚看到江元的时候,她错愕不已,因为这个,她没直接把江元赶出去。

    坦白,江元的条件不差,对方外型上不输陆放安,甚至因为江元多了几年社会历练的缘故,他比陆放安更从容沉稳,气势上要压一头。

    但他的家庭环境,他的坏名声都给他减分,别的也就罢了,最关键是他的身体。

    苏桂兰就是让女儿单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不行的男人,她的时候,见过一个天残的变/态男。

    也听她妈过,不行的男人,心理多扭曲,最喜欢折磨女人。

    所以,哪怕江元上门提亲了,她也绝对不会同意,听到叶婶的话,苏桂兰没吭声,心里回了句:孽缘!

    文建山了解到的信息比苏桂兰多,中午文兴民和他过江元,连同他和文莉私下谈话的事,只是他现在心情复杂得很,所以听到叶婶的话,他没吭声,只问道江元:

    “你上门来提亲,你家里人知道吗?”

    早上文莉落水被张栓子造谣的事出来,文建山想着见见江元,如果可以,就把闺女嫁过去,后来陆放安出现,对比一个没见过,还不太知道根底为人的人,他心里天平逐渐倾向了陆放安,这才会借车去买肉。

    等回来,看到闺女拒了陆放安那边,又发现她对江元动心了,他愁得慌。

    二儿子把江元是谁了后,他倒没那么愁了,对方长相还算配他闺女,为人也还稳妥,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的家里人,还有他能不能护住闺女。

    这人能这么着急来提亲,应该也是在意他闺女的,就是不知道他个人在家庭方面,老婆和老人面前,怎么选择,有没有魄力。

    愚孝的女婿,他可不要。

    江元在虎子起文莉被罚的时候,大致问了下事情经过,再依据他自身问题,理出了一些文家可能会担心的问题,听到文建山问,他毫不意外,也明白文建山具体想问什么,他点了点头:

    “我从家里过来的,家里人都知道。”

    斟酌一下,他又:

    “有一个事得先让叔和婶知道,我十四岁就离开家去了部队,在部队训练,扫盲,学习,后面上战场回来又去了军校,很少回来。

    退役回来后,我们家分过一次家,不过那次就确定了相关细则,我爸的意思是,等我确定结婚对象,我们家就正式把家分了。”

    “分家?”

    这下不止文建山诧异,就连苏桂兰。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村里人俗了,少数几家分家的,最后都闹得挺难看。

    江元家,就更不可能分家了。

    怎么也在县城有一份铁饭碗,他后妈那个性子,巴不得扒人身上吸血,会愿意分家?

    “嗯,分家。”

    江元确定一声,又看向一边的叶婶:“这事其实叶婶知道,这是早就确定下来的。”

    叶婶一愣,不知道他怎么提亲提到分家了,不过她确实知道这事,她很快道:

    “对,这事我知道,其实元子的情况,大庆应该和建山你过,他们家分家这事,是前两年元子刚回来的时候发生的,本来当时就要彻底分的,但当时万海担心这事影响元子婚配,坚决不同意,就只去大队那边签了分家协议。”

    叶婶这么一,文建山就懂了,两年前江元伤重回来,又是退役,又是中弹,腿上打钢板还恶化,随时被截肢,这样的情况,在旁人眼里就是拖累,所以才未婚妻要退婚,后妈要分家。

    也是不容易。

    文建山心里因了这事,对江元又多了一重认可。

    会分家,他的原生家庭对两口的日子会很多,他有工作,只要他们家再搭把,两口的日子应该能过挺好。

    “分家了,那你住哪儿?你们家没有另外造房子吧?还住在一起?”分家不分屋?这在村里也有过。

    但分家还住在一起,更容易闹矛盾。

    “家里的房子,是我当兵后寄回来的钱造的,造房前,家里就好了有两间房是我的,不过我不常回来,里面没仔细弄,只刷了墙,结婚做婚房的话,找人重新弄一番会很快。”

    “另外,一年前因缘巧合下我在县城买下一个院子,有三间房,带一间厨房。”

    “你在县城还有个院子?”

    文建山当即对江元高看一眼,这年头,城里的住房紧张,没有资历的在单位根本别指望分房,江元到县城不过两年却能买下一个院子,不可谓不厉害了,这不单是需要钱能解决的。

    看来他在部队,运输队职位都不低,还有一定的人脉了。

    闺女嫁给这样一个人,倒是不用愁会过苦日子。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了,虽然大庆正常,但谁知道呢。

    “那还不错。”

    文建山点点头,不再话。他拿出火柴,要点烟,只是他今天出汗多,火柴盒湿了,点了两下都没点着,这时,他眼前一暗,一簇火苗出现在他烟前。

    抬头一看,江元捏着打火把火递了过来。

    他人高,递火的时候,膝部,腰背都需要下弯,若换一个人来,这带着明显示好的动作,难免会让人联想到狗腿子,但江元生得好,气势沉稳从容,一套动作一丝不苟的,只让人感受到他的尊敬。

    文建山心里受用,他烟过去接了火,顺嘴又吸了口。

    江元这时候又适时退了回去。

    苏桂兰本来就没搞懂,江元那边为什么会分家,听到江元在县城还买了房子,她心里一下明白过来,恐怕江元不似大儿子的那样不靠谱了,瞥眼见文建山一点不意外的样子,明显他知道些什么,结果他一点没有和她的意思,竟然还抽上烟了,她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拿胳膊悄悄给了文建山一拐。

    “你倒是和我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和兴国的一点不一样,还有叶姐为什么,大庆和你过江元的情况,什么时候的,我怎么不知道?”苏桂兰咬着牙低声道。

    不比打闺女的时候,舍不得下力道,担心把人给拍伤了,苏桂兰这一拐结结实实,文建山险些被掀倒,好在他反应快,才没闹出笑话。

    “中午的时候我要,你又不听。”

    文建山眼里划过无奈,晌午他问完闺女,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有女大不中留,作为老父亲的心酸,又有不知道怎么选择的纠结。

    就那么一个愣神的功夫,苏桂兰已经怒意冲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都要对闺女动了,之后他想劝她,事情没那么糟,结果她在骂了闺女,又二儿子之后,气得更狠了,谁的话都不听直接回了房。

    导致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和她,他都能想到,后面他会承受她多大的怒火了,但当下,他也不好解释,看一眼对面埋头忍笑的叶婶,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垂着眼的江元。

    文建山轻咳一声,问道江元:

    “你是因伤退役,听还打过钢板,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苏桂兰最关心,也是她最反对江元的原因,文建山话问出来,她也顾不得和文建山计较,立马看向了江元。

    总算问道最关键的地方,江元松口气,他立马回:“已经没事了,半年前去首都那边做了钢板拆除。”

    江元着,从他带过来的一个军绿色帆布袋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把里面他的体检报告拿了出来。

    “我知道关于我的身体,村里人多有关心议论,只是我不常回来,大家又私下的,也不好去多做解释,传来传去,大家就觉得我真的有问题了。这是半个月前,我在单位的体检报告,上面有详细的身体检查明。”

    “文莉是个好姑娘,如果我真的有问题,我不会靠近她,我是个军人,为自己的话负责。”

    江元站起身,双把厚厚的一沓报告递给文建山,文建山迟疑一下,还是接过报告看了看。

    和常规的单位的体检报告不同,江元这份体检报告相当详细,比他当年入伍的时候做的体检还要详细太多,身体各方面能,体能恢复

    文建山再看了看报告结果,上面显示都非常好。

    苏桂兰也在边上看,不过上面有些专业术语她看不懂,但能猜到个大概,总之就是,江元一切正常。

    而他还即将分家,没有家庭拖累,县城有房子,文莉嫁过去可以跟着他去县城住,想回来家里也有房子。

    可以,江元除了年纪大点,别的一点问题没有。

    甚至条件非常好!

    苏桂兰憋了一整天的气,在这一刻忽然就散了,她迟疑着,抬头看向江元:

    “你真要娶我莉宝儿?莉宝儿情况你知道吗?”

    “她身体不太好,不能做重活,有低血糖,还贫血,平时家里糖不能断,营养品也不能断”

    闺女,心肝肉,所有的气怒都只为她过得好,要把她许配给人的时候,所有的担心都出来了,苏桂兰叨叨着,实际是想要个保证。

    江元也知道苏桂兰想表达什么,他没有打断她,耐心听着,等苏桂兰得差不多了,他才认真回道苏桂兰:

    “我对莉宝儿现在确实知道的不多。”

    江元随苏桂兰改口喊了一句莉宝儿。

    这三个字自他喉间吐出的时候,他心微悸了一下,他捻捻指,才继续道:

    “她身体不太好的事我大概知道一些,等后面我会带她去做个详细检查,看看具体哪方面需要调理,这个不要紧,我们慢慢养,总能养好。

    糖果营养品这些,也不难买,我这些年,也攒下一些钱,加上现在挣的,买这些也不成问题。

    至于不能干活更不是什么问题,我们家也没有什么活给她做,饭我会烧,地我会扫,我娶她,是想对她好,不是为了要她给我做家务的。”

    江元语速不快,字字句句,诚恳有力。

    “我会对她好,不叫她受半分委屈还请你们,把她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