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作为幼崽抚养人,幼崽在玩耍时,乌鸦总在边上看着。
视线不离幼崽,也不会随意出声打扰,给予幼崽自由度,不影响游戏体验感。
但当幼崽一喊时,乌鸦一定第一时间就现身。
呼啦。
黑羽振翅,掠过天际,盘横、旋转、落地。
轻飘的黑色羽毛,此时才晃荡着慢悠悠的落下来。
刺猬先生还未抬头,巨大的、厚重的黑影投射下来,将它整只笼罩其中。
光线遮蔽,黑暗骤临。
刺猬的视野,猛然就黑了。
哆哆嗦嗦,哆哆嗦嗦。
刺猬先生浑身僵硬,骨头咔咔在响。
它咔咔抬头,只一眼就对上只血红赤瞳!
鲜血般的红,洞穿亘古、毫无温度的漠然。
一身黑羽的巨大乌鸦,脑门第三只血瞳睁开,高高在上的俯视下来。
天崩地裂,天塌地陷,感官剥夺,呼吸侵蚀。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猝临,那是一种不可视、不可的绝望深渊。
远比黑暗更可怖的是虚无!
而在乌鸦身上,刺猬先生看到了漫无边际的虚无。
庞大的、臃肿的、超越恐怖本身的存在,宛如层层黑色的云絮,在没有尽头的时间和空间里蠕动蔓延。
那,即是真实!
啪嚓,啪嚓。
刺猬先生背上的尖刺,只一个照面就悉数断裂。
它来不及心疼,无数疯狂的呓语,似呼啸的海潮,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不可遏制的挤进它那只有瓜子大的脑仁里。
咚!
刺猬先生直挺挺的翻肚皮倒下了。
粉色的四肢爪爪蜷缩抽搐,歪着脑袋吐着舌头,它连半句呓语都承受不住!
簌簌。
幽蓝磷粉凭空洒落,打着旋的飞扬一圈,闪烁出莹莹微光,漂亮的蓝色蝴蝶就出现了。
蓝蝶栖落到刺猬身边,规矩的合拢翅膀,无比敬畏的伏跪了下去。
请您,饶恕它这一次。
血色赤瞳动了动,视线落到蓝蝶身上。
咔咔咔。
陶泥蝴蝶的身体,裂开了!
表面摸不到,可斑驳的裂纹,在陶泥蝴蝶的身体里蔓延开,像被烫出裂纹的玻璃杯,裂纹极速蔓延,无法阻挡。
蝴蝶夫人丝毫不敢反抗,反而姿态更低了。
乌鸦顿了顿,直起身挺起胸脯。
金灿灿的徽章,在黑色油亮的羽毛里若隐若现。
乌鸦瞥了眼徽章,血瞳慢慢闭上,消失在脑门的细羽之中。
阴影褪却,那股灭顶的恐惧消失,阴沉的天光重新洒落下来。
蝴蝶夫人翅膀颤抖,知道那位不计较了。
漂亮的蝶翼扇动,密密麻麻的裂纹,像是随时都会支离破碎一般。
蓝蝶重新飞起来,在莹莹微光的磷粉中,身影缓缓淡去,直至最后不见。
这一场景,旁人并未可知,即便是幼崽也没察觉到。
众人只见乌鸦飞到幼崽面前,娜娜呆立在原地,并未有其他动作。
几乎在父父出现的一瞬间,娜娜就感觉到身体恢复正常了。
她眨眨眼睛,张了张嘴:“父父”
呼啦。
乌鸦舒展翅膀,带起一阵清风。
那风拂过幼崽,将落在面颊额前的乱发吹开,露出那张红扑扑的脸。
乌鸦上前,拿喙轻蹭过幼崽的背。
祂:“我在。”
然,乌鸦这一轻碰。
娜娜的身体,软趴趴的就往后摔倒。
哗啦。
黑色翎羽的翅膀一展,十分有力的勾住了幼崽。
那翅膀再是微微用力,娜娜只觉身体一轻,下一刻整只就躺到了乌鸦背上。
崽崽委屈坏了。
浑身无力,脚酸痛,全身的骨头都难受都不舒服。
她结结巴巴的声抽哒起来:“刺猬刺猬先生它它话不算话嗝娜娜让它玩它它它不还我”
幼崽是真真伤心,她那么相信刺猬先生,那么喜欢刺猬先生,把刺猬先生当成信赖的伙伴。
可是可是刺猬先生话不算话!
崽崽又生气又委屈,还觉得难过。
情绪太多太复杂,她处理不来。
可在见到父父的瞬间,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所有的伤心和失望,以及所有的惶恐,就全都尘埃落定,有了能宣泄的缺口。
她嘴巴里不断喊着:“父父呜呜父父父父”
身体脱力的难受,刺猬先生的背刺,种种身体和精神上的波动起伏,趴在父父背上的时候,就慢慢的安静了。
“嗝”她时不时抽哒着打个嗝,脸蹭着乌鸦不柔软的背羽,黏糊得不得了。
乌鸦扭头看她,幼崽鼻尖粉粉的,眼圈红红的,张着嘴巴喘气,甚至都打了哭嗝,但却没哭出来。
应该,她身体反应出“哭”的行为,但脑子里没概念,导致现在这种要哭不哭的状态。
就,更叫人心疼了!
乌鸦面无表情:“丢了不要。”
幼崽呆了呆:“???”
乌鸦重复:“不听话就丢了不要。”
崽儿想也不想就拒绝:“不”
“不”字一出口,她反而更难过了。
呜呜,娜娜舍不得刺猬先生。
祂:“”
完全不懂人类幼崽。
留着会不开心,丢掉还是不开心。
她还担心父父真会丢了刺猬先生,细声细气的求情:“父父不丢刺猬先生好不好?它娜娜会教它认错变乖的”
乌鸦扭头,对上崽儿更红的眼睛,翅膀尖不自觉拢了拢。
祂:“嗯。”
一只玩具,不丢也无所谓。
娜娜放心了,她在乌鸦背上躺了会,稍微有点力气,伸进衣兜掏了掏。
结果,她只掏出一把断裂的尖刺。
根根断裂尖刺,被风一吹,立时就像灰烬一样扬了出去。
幼崽懵:“???”
她再掏,这次掏出只没有刺的陶泥刺猬!
核桃大的陶泥刺猬玩偶,背上光溜溜的,每根尖刺无论大,全都从根部齐整整的断裂。
陶泥捏成的身体,平时十分坚硬鲜艳。
此时,灰扑扑的,不仅褪色了不,身上还多了许多细的裂痕。
娜娜目瞪口呆:“!!!”
哦豁,刺猬先生变成没刺的猬了。
没刺的刺猬,像个死物一样躺在幼崽心里,惨的像是没人要没饭吃,还被人折断了尖刺的流浪野狗。
瞬间,娜娜就心软了。
她默默的把惨绝人寰的陶泥刺猬装回衣兜里,一下就不难过了。
父父已经帮娜娜教训过刺猬先生了,只要刺猬先生知错改正,娜娜就原谅它。
幼崽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娜娜躺了一会,就把刚才的事给忘了。
心里不难过了,可是身体上的难受就泛了起来。
胳膊腿,酸软的没半点劲,根本就抬不起来。
身体里的每根骨头,都像是被碾碎了又重组,整个身体都难受得慌。
幼崽吃不住,在乌鸦背上哼哼唧唧半天,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的折腾。
“尤娜娜!”
这当,爱丽丝率先冲过来,那双碧蓝如洗的眼睛,带着关切和担忧。
“尤娜娜,你有没有受伤?”这是宁宇昊在问。
他被人搀扶着过来,也是满脸的担心。
“娜?”艾蒂白着脸,上下打量尤娜娜。
其他的同班种子,也七嘴八舌的询问。
幼崽动弹不得,卧躺在乌鸦背上,双双脚呈自然的垂落,像只瘫软无骨的猫猫液体,软趴趴的融化在父父身上。
她焉焉的,奶音也有气无力:“累”
娜娜想睡觉。
娜娜想父父哄觉觉。
宁宇昊摸出清水,爱丽丝双抬起点崽儿的脑袋,两人合力喂了她一点水。
清水入喉,像甘霖滋润沙漠,五脏六腑都得到了舒缓。
幼崽稍微舒服了一丢丢,她重新躺回乌鸦背上,脸在暖呼呼的背羽上蹭了蹭。
有父父的味道!
吱嘎。
正此时,监狱生锈的铁门从外面打开。
一众种子回头,率先就看到眼睛上蒙着白布的眼隼。
众人脸上一喜,齐声喊道:“眼隼老师!”
接着,是增援的神选者队,神选者宁远带队的五名队员。
宁宇昊眼睛一热:“老爹”
喊声出口,人高马大的男生,立时嗓音就沙哑了。
最后面的,是全副武装的动后遣队清道夫。
眼隼走进来,他虽然看不见,可转头朝着恶种的方向,随后才是面对一众种子。
“我很失望。”他面无表情,声音冷淡。
十八名种子,外加一区的金种子爱丽丝,皆是愣住了。
唯有幼崽,躺在父父背上,眼皮子开始打架。
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应该认真听老师讲话。
可体力的透支,肌肉的酸软,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想休息想睡觉。
乌鸦扭头看她一眼,用只有幼崽能听见的声音:“想睡就睡,我带你回去。”
崽儿抬起点头,努力睁开眼睛:“我我听完老”
一句话没完,眼皮子又快合上了,额头越来越低,低到抵在了乌鸦后颈处。
眼隼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幼崽好像听清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突然,轰的一声响。
“怎么了?父父怎么了?”崽儿蹭的抬起脑袋,茫然的左右四顾。
软叽叽的奶音,又懵又急的在问,落入寂静的场中,顿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一众种子看她一眼,又转头去看那只被老师一脚踩爆的恶种。
眼隼慢吞吞的收回脚,透明的黏液粘在鞋底,黏糊糊的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
他顿住脚,尽量不发出噪音:“没事,娜你要累了就继续躺着休息。”
娜娜茫然的哦一声,脑袋又靠回父父背上。
她甚至打了个呵欠,眼尾浸出湿漉漉的水光,确实又累又困。
眼隼放轻了声音:“最低等的级恶种,危险等级甲,刚从强恶念体中诞生不到三个时,竟然让你们毫无还之力。”
“要是遇上邪种,是不是立刻就自愿被感染?”
他依次“看”过每一位种子,虽然蒙着眼睛,但依旧让种子们不自觉就低下了头。
打了巴掌,就要给个甜枣。
眼隼话锋一转:“不过,在这次比里,还是有同学表现的可圈可点。”
“尤娜娜自不必,她以一己之力救了你们所有人。”
“宁宇昊,从头到尾都信念坚定,n值没有下跌。”
“艾蒂,勇气可嘉。”
猝然被表扬,艾蒂猛然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个拘谨的浅笑。
眼隼三言两语,将新生班这次比做了简单的复盘总结。
对于爱丽丝,他甚至提出了最严厉的批评。
出奇的,向来骄傲如白天鹅的爱丽丝,竟是一言不发,似是对所有的批评照单全收。
不过,等眼隼完后,她扬起下颌,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蓝眸亮灿逼人的道:“不会有下一次!”
她绝对不会让这种耻辱再发生!
眼隼点了点头:“这一次有尤娜娜救你们,但下一次呢?在执行清除任务的时候,不是每一次都好运的有人相救。”
“作为种子,作为未来的神选者,你们要做的是拯救他人,而不是哭着等着被人救。”
监狱空地上,灰蒙蒙的天空下,阴冷的风从监狱走廊穿出来,吹在每个种子身上,叫他们体会到刺骨的寒凉。
那被老师一脚踩爆的恶种尸体,就摆在每个人的面前。
瘫软起皱的软体蛞蝓,糊哒哒的黏液,明明那般不可战胜的恶种,凶残又恶心,逼迫的所有人精神n值下跌不稳。
可老师只一脚,一脚就将之踩爆。
诚然,尤娜娜起先就将恶种虐的个半死,可在老师的口吻里,这只是最低级的恶种。
增援的神选者队,甚至都不看那恶种一眼。
弱!
弱!
这两个字,裸的展现在所有种子面前,清晰真切,还无比的真实。
以往心高气傲,嚷着要清除恶种的种子们,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们太弱了!
眼隼给了种子们充足的时间自省,十分钟后,他轻拍拉回所有人注意力。
“第一次比,今天就到这里,”他取下腕间的任务器,“接下来,是你们的比积分排名。”
这话提醒了众人,有人连忙去低头看自己的任务器。
然而,在半个时前,眼隼就关了权限,现在除了他没人能再看到。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比正式结束,还有五分钟,你们可以大胆估一下自己的成绩。
话音落下,所有种子就交头接耳,声议论起来。
宁宇昊不在意这个,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宁远身上,苦着脸不断抽气:“老爹,我肋骨好像断了。”
宁远嗤笑一声,不过还是让他靠自己身上,招呼清道夫过来帮忙检查。
远处的艾蒂,她看着任务器,低下了头。
任务器上,排名还是半个时前的,那会她跌到了第四名。
这个名次,就算是将第二名的爱丽丝排除出去,前三也轮不到她。
不能拿前二,期末晋升神选者的名额就很难拿到了。
艾蒂握紧任务器,脸上浮现出挣扎。
须臾,她似下了某种决心,疯狂和孤掷一注,在她眉宇飞快闪过。
她转头看着身边的盛冰澜,忍着太阳穴的刺痛,情绪链无声无息就蔓延了过去。
很快,五分钟一过。
眼隼再次拍:“现在公布,此次比积分排名成绩”
乌鸦知道幼崽似乎格外看中排名,它扭头轻啄了两下娜娜额头。
祂:“公布成绩了,你要起来听吗?”
一听“成绩”,崽儿唰的就睁开眼睛,猛地抬起头来。
她登时就不困了,炯炯有神的看着眼隼。
祂:“”
人类幼崽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坚持。
眼隼扫过所有人:“新生班第一次实践课——恶念清除,第一名是”
他的“视线”落在了尤娜娜身上,所有人也全都不自觉扭头看她。
任务器械音播报:“第一名艾蒂,积分9,清除恶念0缕。”
众人一愣,眼隼也是愣了下。
他皱眉看任务器,排名表里第一的位置,确实是艾蒂的名字。
宁远也很吃惊,凑过来低声问:“怎么回事?”
第一名,不是金种子尤娜娜吗?
眼隼切到后台日志记录:“最后一分钟,艾蒂从第四名蹿到第一名,她的积分来自”
“盛冰澜转赠。”
眼隼眉头越皱越深:“盛冰澜,你是自愿将积分转赠队友艾蒂的吗?”
盛冰澜表情微微恍惚:“是,我是自愿给队友的。”
比规则:同组队友,仅有一次会可以进行积分转赠。
这条规则,本意是为了同组互助,齐心协力完成实践任务制定的。
大家都明白,转赠积分拿到排名是一时,真正到了清除恶种的战场,没有排名只有生或死的结果。
故而,每一年的新生班比,没人会真的利用这条规则赢取排名。
然而,今年的新生比发生了!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艾蒂身上。
艾蒂握着任务器,她微微低着头,什么话都没,对队友的转赠似乎并不惊讶。
也可能,早就商量好的。
眼隼没有再话,只是深深的“看”了眼艾蒂。
“靠!”宁宇昊爆了粗口,他撸下任务器大声,“尤娜娜,我把我的积分给你。”
他点开自己的积分,结果明晃晃的“”挂在上面。
宁宇昊:“”
这就尴尬了。
宁远抽了他一下:“你是不是要笑死你老子?就你那点积分,你好意思给人家尤娜娜都不好意思收。”
比前晚上,盖因宁远不准宁宇昊去争前三,整场下来他不是在划水,就是在帮尤娜娜。
以至于,积分用时方恨少!
宁宇昊气闷了,从宁远里夺回自己的任务器,黑着脸一声不吭。
械音继续开始播报:“第二名尤娜娜,积分95,清除恶念9缕。”
“第二名爱丽丝,积分95,清除恶念9缕。”
“第三名”
械音将前十名的成绩播报了一遍,其中尤娜娜和爱丽丝积分一样,并列第二名。
眼隼将排名表发到每位种子的任务器端口,并让众人回去后,明天交一份比总结上来。
他朝宁远点了点头:“今天比正式结束,原地休息十分钟后上车返校。”
完这话,眼隼朝向艾蒂:“艾蒂恭喜你。”
艾蒂心头一紧,仓惶抬头看眼隼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她很声的:“谢谢老师。”
无人看到,她轻轻勾起嘴角,低下的眼底掠过笑意。
第一名,她拿到了!
眼隼点了点头,越过艾蒂,三两步走到尤娜娜身边。
莫名的,眼隼没敢去看乌鸦,并在一米开外站定,绝对不再走近了。
幼崽再听完前三的排名后,撑不住的又倒回乌鸦背上。
没拿到第一名,还和爱丽丝并列第二,幼崽似乎也没太放心上。
她接连打了两个呵欠,虚虚抓着父父的背羽,黏糊糊的拱了拱。
父父,娜娜还是没力气。
眼隼不自觉放轻声音:“娜这次很厉害,我都看到了。”
娜娜撑着眼皮,软乎乎的应了一声。
眼隼犹豫了下:“娜,要我抱”
呼啦。
他话还没完,黑羽展翅,眼前的视野陡然漆黑。
扑棱棱,扑棱棱。
有那么一瞬间,眼隼耳里传来拍翅的声响,和雄鹰的共享视野,乍然卡断。
他眨眼,视野立时又恢复了。
不过,眼前已经没了幼崽的身影。
眼隼条件反射抬头,灰蒙蒙的天际,体型似乎变大了的乌鸦,驮着幼崽一飞冲天,极速翱翔。
清风里,隐约传来幼崽断断续续的声音。
“眼老师父父先带我回”
眼隼想了想,竟是不知为何,他好似意外,可又好像半点都不意外。
毕竟,那只乌鸦是
他皱眉,是什么来着?
曾经留下过的痕迹,在一次次的被遗忘,像是被一只大,悉数抹去了存在的记忆。
眼隼下意识觉得不对,他转头问宁远:“刚那只乌鸦,你看见了吗?”
宁远奇怪的看他一眼:“看见了,那么大一只乌鸦背着幼崽呢,怎么会没看见?”
眼隼又问:“那你不觉得很不对劲?”
宁远稍微想了想,点头道:“是有点,不过哪里不对劲?”
完这话,他转头去看了眼恶种尸体,然后没人再提及乌鸦。
宁远忘了,眼隼忘了,现场的所有人也都一并忘了。
乌鸦的存在淡去,但要刻意去想,也是有微末痕迹的,可要不看到,一转念就怎么都想不起来。
休息完毕后,一行人又如来时般,坐上车返程。
这一天,其实和无数个往常没有区别,但是在新生班种子心里,却留下了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以及,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尤娜娜!
崽儿只听父父,要回家了。
紧接着,她都没反应过来,父父就背着她冲入云霄。
眨眼的功夫,父父就降落到了别墅前庭里。
当时,夜莺正在修剪草坪,倏地她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看天空。
下一刻,扑棱棱的振翅声响过。
浑身黑羽的乌鸦,背着幼崽精准的就降落到她面前。
夜莺呆了呆,反应过来飞快冲上前:“姐!您受伤了吗?”
她心翼翼把人抱下来,嘴里大声喊着:“白管家,快通知医生!”
娜娜细声细气:“没有,夜莺我没有受伤,我就是没力气了。”
这话,在夜莺脑子里转了三圈,她才明白过来。
“矣?”她上下打量,“姐脱力了?”
崽崽委屈巴巴的点头:“娜娜今天跑了好久,刺猬先生还玩了好久,娜娜就没力气了”
本来就矮墩墩的幼崽,平时没闪避加持的时候,一双短腿本来就跑不快,这会脱力成这样,夜莺稍微一脑补心疼的不行。
“没事,姐咱们没事,”夜莺抱着她快步回房,“您先泡个热水澡,然后我给你精油揉按肌肉,很快就舒服了。”
崽崽嗯了一声,还不忘偏头跟父父:“父父别走,等着娜娜出来哦。”
乌鸦扬了扬翅膀,熟门熟路的飞到幼崽房间的架子上蹲着。
两个时后,幼崽被抱了回来。
她浑身都洗干净了,穿着有兔子长耳朵睡衣,带荷叶边的短裤,细软的头发披散着,整只又奶又。
不过,她一见乌鸦,嘴巴就扁了起来,鼻尖还红红的,像是被谁给欺负狠了。
乌鸦:“谁又欺负你了?”
崽崽被放到柔软的公主床上,陷进棉花一样的被褥里,只剩下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
她轻轻抽哒:“疼,父父娜娜一身都疼”
乌鸦:“睡一觉明天就不疼了。”
幼崽眼泪汪汪:“父父骗崽,医生娜娜明天会更痛,会起不来的。”
乌鸦:“”
真是,脆弱的人类幼崽。
娜娜吸了吸鼻子:“白姨帮我眼隼老师请了三天假,我明天可以在家里躺着上课。”
学都上不了,看来是真会痛。
崽儿哼哼:“父父下来,父父飞过来好不好?”
乌鸦看她一眼,到底还是飞了下去,站到了床头,距离幼崽近一些。
“父父痛过吗?”幼崽睁大眼睛好奇的问。
乌鸦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是痛。”
闻言,娜娜眼睛睁的更大了,并生出闪亮的崇拜:“哇,父父好厉害,都不知道痛是什么。”
乌鸦偏头:“所以,你现在痛是什么感觉?”
幼崽很慢很慢的挪蹭着翻个身,这一动作牵扯到四肢的肌肉,酸痛的她直哼哼。
缓了好半天,崽崽才回答:“痛就是刚才娜娜那样,刺猬先生拿尖刺扎人的时候也痛,刀划破流血了也痛,被人用拳头打也痛的。”
仍旧无法感同身受的乌鸦:“”
幼崽了个寂寞。
不过,娜娜又:“娜娜变成陶泥人偶的时候,就不会痛了。”
陶泥人偶是不痛的。
提及这个,乌鸦又想起幼崽不会哭笑的问题。
祂:“所以,你当陶泥人偶,不哭不笑也不痛?”
崽崽点头:“嗯嗯。”
即便再是不懂人类,乌鸦也知道幼崽这个认知不对。
祂问:“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陶泥人偶?”
幼崽奇怪的看父父一眼:“娜娜本来就是人偶呀,以前娜娜也捏过父父的,父父忘记了吗?”
祂:“我没忘。”
幼崽捏了个陶泥神像,对着神像许愿,就唤醒了沉眠中的存在。
幼崽看了父父好几眼,她身体酸痛动不了,就掸着脖子,脑袋拼命凑过去。
她嘴里还喊:“父父,父父你再过来点,你离娜娜太远了,娜娜都挨不到你。”
乌鸦横着迈动两步,踩到幼崽的枕头上,用孵蛋的姿势趴着。
于是,崽崽如愿以偿,脑袋贴到了父父胸脯上。
她似乎满足了,眯着眼睛像啃胡萝卜的兔子,高兴了哼唧两声,身上痛了也哼唧两声。
那奶嫩的哼唧声,就判断不出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乌鸦垂眸看着她,幼崽没话,它也就没话。
不大一会,困乏劲上来,娜娜很快就撑不住了。
她的眼皮打架,但即便胳膊肌肉酸痛,也执意要把挪出来,抓着父父的爪子。
乌鸦低头,用微凉的黑喙擦过她的脸,衔起面颊边的一撮细发,理到耳朵后面。
祂低声道:“睡吧。”
模模糊糊的,幼崽听到了父父的声音。
她嘟囔着噘了噘嘴:“不走父父不走娜想看”
话没完,幼崽浓卷的睫毛颤了颤,彻底的闭上了。
她的呼吸放缓,整只都沉入了黑甜睡眠中。
乌鸦喙尖点在幼崽眉心,一点微光落入其中。
邪神的祝福——安眠。
祂:“好梦。”
于是,幼崽即便是睡着了,嘴角也慢慢翘了起来。
中途,白鸽过来看了眼。
她似乎没注意到蹲在枕头上的乌鸦,确定尤娜娜睡着了后,轻轻脚拉上窗帘,关了落地灯,只留一盏晕黄的夜灯。
随后,她关上房门出去了。
昏暗的光线中,乌鸦眨了眨豆豆眼。
即便是在睡梦中,幼崽依然紧紧抓着乌鸦爪爪,生怕乌鸦会飞走似的。
乌鸦伸展翅膀,又抖了抖羽毛。
或许,祂可以打个盹,跟幼崽一起。
这么想着,乌鸦浑身放松,翅膀尖呈自然下垂,浑身羽毛都松软的蓬起来。
又片刻,乌鸦脑袋一点,挨着幼崽的头,一并进入了同一个梦境之中。
一夜好眠。
早上七点整。
尤娜娜唰的睁开眼睛,霎时清醒。
身体在生物钟的操控下,形成条件反射。
她猛地坐起来,正要抬掀被子。
冷不丁,针扎一般的刺痛,从皮下的每一块肌肉袭来。
“啊!”幼崽叫唤了一声,她的身体已经有一连串的反应了,可意识慢吞吞的还没跟上。
这声“啊”一出口,湿漉漉的水雾浮上眼眶,鼻尖立时就红了。
但她硬是还没明白过来,张大嘴巴坐在床上。
乌鸦站在床头,已经看了她好一会。
只见幼崽张合了两下嘴巴,发出迟钝的气泡音:“啊啊啊娜娜痛”
这话完,昨天的记忆回笼。
幼崽蓦地睁大眼睛,僵硬的坐在床上动弹不得。
奶音哭唧唧:“父父父父我父父娜娜好疼啊动不了”
昨天才是脱力后的酸痛,可今天就是肌肉针扎般的刺痛。
乍然运动过量,那种肌肉的刺痛,就是成年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还是只幼崽。
她眼睛红的像兔子,真真像是立刻就要哭了,可眼眶里的水雾怎么都凝不成眼泪珠子,也掉不下来。
她不停抽气,两只胳膊虚抬着,颤抖的厉害,可却不敢放下来。
崽崽浑身都刺疼,惨兮兮的像是r秃皮的奶猫猫,简直太可怜了。
她抽抽哒哒的跟父父求助:“父父父父”
乌鸦叹气:“哪里痛?”
崽儿还在抽气:“哪里都痛。”
原本,昨晚上还梦见父父了,一觉醒来她开心得很,这会所有的开心都变成了惨兮兮。
乌鸦想了想:“我可以让你不痛,不过不太好处理。”
娜娜急急的道:“是呼呼吗?父父要给娜娜呼呼吗?呼呼就不痛了。”
祂:“呼呼是什么?”
娜娜解释:“呼呼就是,宁宇昊受伤了,他爸爸就这样呼。”
着,她噘嘴巴努力往外呼气。
这一下动作,又牵扯到肌肉,顿时又疼的幼崽凄凄惨惨。
乌鸦:“不是,据我观察,人类的呼呼并没有任何作用。”
崽儿不信:“有用的,宁宇昊有用的。”
幼崽坚持,乌鸦无奈。
不过,它还是飞过去,努力张开黑喙,做出呼的动作。
祂:“有用吗?”
幼崽看着,粉舌头都要呼出来的乌鸦,古怪的沉默了。
哦,娜娜父父都不是人。
乌鸦放弃呼呼:“我可以让你不痛,不过只能一会,等你回到正常时间线,你还是会跟现在一样痛的。”
这话,有些词幼崽没太懂,她只懂了“不痛”。
崽儿眼睛亮亮的点头:“要不痛,娜娜要不痛。”
乌鸦挺起胸脯,翅膀尖拍了拍肚子:“你进到我的肚子里,就可以暂时不痛。”
完这话,乌鸦就在幼崽面前,张大了嘴巴。
原本正常的鸟喙,越张越大,最后在幼崽震惊的目光里,乌鸦的嘴巴张的有水缸那么大,刚好够一只幼崽爬进去。
祂:“进来。”
幼崽脚并用,忍着刺痛勉强往里爬。
嘴巴里面并不暗,周围散发出柔和浅光,并且很平坦。
先是脑袋爬进去,跟着是肥腰,最后只剩撅着的屁股还在外面。
她还:“哇,父父你的嘴巴好大啊!”
祂:“不是真嘴巴,是连接异空间的入口。”
幼崽好奇心爆棚,她甚至摸了把身下乌鸦舌头。
软软的,温润干燥,并没有奇怪的涎液,以及怪味。
尤娜娜:“异空间?父父的肚子里会有宝藏吗?”
乌鸦想了想主意志所在的区域:“没有,只有你的满分试卷和魔方乌鸦。”
崽儿爬的慢极了:“咦,是父父的家吗?以后会是娜娜的家吗?娜娜和父父的家?”
乌鸦:“不是我的家,只是睡觉的地方,你也不”
“吱嘎”房门打开,白鸽的声音传来:“姐,你醒了吗?早餐要”
下一刻,白鸽对上乌鸦的豆豆眼。
乌鸦条件反射合上嘴巴,眉心的血瞳陡然睁开。
于是,还没完全爬进去的幼崽,噗叽卡住了!
她的屁股还在外面,正不停扭来扭去,一双短腿在乌鸦嘴边虚虚蹬两下,因为太疼又软软的垂了下去。
那模样,活脱脱乌鸦生吞幼崽,正吞到一半的“凶残”场景!
白鸽呆了呆:“???”
尤娜娜还在喊:“父父,父父你卡到娜娜了。”
乌鸦:“”
祂是继续吞,还是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