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

    谢源下楼。

    在地下停车库,隔了很远，他就看到蒋意站在他的车子旁边。

    她在等他。

    走近，谢源看见她扬着明灿的笑脸，带着点儿颐指气使的娇。

    谢源稍稍地错开眼睛。

    觉得有些别扭。

    他感觉自己在直视蒋意眼睛的时候,脖颈迅速涨红,然后上脸。

    好烦。

    早知道他就不做那盒鲜肉月饼了。

    现在他都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话。

    谢源其实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他和蒋意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也许是他送出鲜肉月饼的时候，也许是他主动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家过中秋节的时候,也许是更早，当她住进他家隔壁而他没有念头想要搬家的时候。

    谢源能够感觉到,他和蒋意正在变得更加亲近,比过去七年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亲近。

    这种变化不坏。

    谢源觉得自己只是还没有适应而已。

    谢源问她：“为什么不坐进车里等？车钥匙就在你那儿。”

    完，他摸了摸鼻子，明明不自在,还要装出一副汹汹的表情。

    蒋意看到他这副模样，马上联想到猫咪在生气的时候也会主动膨起毛毛,让自己看起来凶凶的。

    虚张声势而已。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还反问他：“你就这么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跟你走在一块儿呀？”

    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想要看他的反应。

    谢源：“不是。”

    他的意思是,她不用站在车外面等他，站久了会累。而且车里有空调。

    但谢源不是会为自己做解释的人。

    他觉得解释一件事情很麻烦,倒不如索性让别人误解。反正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唯独蒋意是例外。

    他不想让她误会。

    尤其是今天。

    谢源组织措辞,正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蒋意抛过来什么东西。

    谢源接住。

    是他的车钥匙。

    今天早上他把车钥匙给她，让她自己开车来上班。

    现在她把车钥匙还给他。

    车钥匙上面多了一条挂件。

    一只橘红色的狐狸。

    谢源印象里，蒋意平时都把这条挂件挂在她其中一个包包上面。

    她为什么挂在他的车钥匙上？

    “礼尚往来呀。”蒋意，“一盒鲜肉月饼换一只狐狸。”

    狐狸。

    她不就是狐狸么。

    谢源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车里。

    谢源装作不经意，他随口问她：“月饼好吃吗？”

    蒋意的眼睛特别亮：“好吃。”

    谢源勾起嘴唇。

    “你真的超级厉害。你以前做过吗？”

    “没有。是第一次做。”

    谢源自动忽略昨晚那一次次的失败经历。有些细节就不必告诉她了。

    蒋意：“但你第一次就做得很好诶。特别好吃。”

    谢源轻咳一声：“可以了。再夸下去就显得不真诚了。”

    蒋意忍不住露出笑脸。

    他害羞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谢源把空调的风速调，边弄边问她：“你国庆节有什么安排吗？”

    蒋意想了想。

    她也没什么安排。

    不过，谢源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她的事情？

    谢源又问：“你回s市吗？你中秋就没回去。这次国庆回吗？回的话，我就给你订票。你把日期告诉我。”

    蒋意其实也不想回去。

    一来她不想见她爸。二来，她还记着杜应景的，她妈近期要回国。如果国庆节回s市的话，应该大概率会见到她妈吧。

    蒋意的心理很矛盾。

    她幅度地摇了摇头：“我没想好。我可能不回去了吧。”

    谢源沉吟。

    这样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尝试推进一下“逛公园”的计划？

    谢源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子，心脏可耻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喉咙也微微发干发紧。

    他轻飘飘地递出邀请：“国庆节要不要去爬山？”他尽量显得没那么在意。

    这句话钻进蒋意的耳朵里。

    她反应了两秒钟。

    然后她的眼睛猛地一亮。

    蒋意：“你是在约我出去玩吗？”

    可以这么。

    但是谢源心里想的和嘴上的不一致。

    他嘴上的是：“我是带你去锻炼身体，亲近大自然。”

    得很冠冕堂皇。

    他的表情风轻云淡，实际上正在紧张地等待蒋意的答复。

    “去！”蒋意果断答应，“但是事先好，你到时候不能嫌弃我娇气。”

    谢源的嘴角翘起来。

    “娇气还不让人啊。”

    “不让！”

    *

    谢源安排的爬山地点是燕泅山，开车过去大约两个时的车程，算是b市附近比较有名的登山景区。

    当天去，当天回，不过夜。

    蒋意看到这个行程安排，她马上像军训。

    路上来回就要花费整整四个时。

    其实他们可以在当地过夜的。

    不过，反正是谢源开车。既然司都不嫌累，那么蒋意当然也就没有意见了。

    她告诉谢源：“你记得出发之前先喝一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再喝一杯咖啡。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谢源气笑，他问她：“那你呢？”

    蒋意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肯定是在车上补觉呀。谁让你订的时间那么早要出门。”

    谢源：“”

    他吓唬她：“开车走长途的话，副驾驶座的人要负责跟驾驶员聊天，保证驾驶员不犯困。你在副驾驶上睡觉，万一车子里到处都飘着你的瞌睡虫，把我影响到怎么办？”

    蒋意：“那你就多喝几杯咖啡。我会提前给你准备好磨咖啡的。”

    谢源：“”

    如此公主病的姑娘，怎么偏偏就被他遇见了。

    最终蒋意和谢源选在国庆节的前一天请出年假，出发去燕泅山。这样做是为了避开国庆黄金周的出游高峰，错峰出行，不会堵车。

    他们公司里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使用年假，提前过节。

    九月二十九号当天。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过节的气氛。

    明明第二天还不是法定节假日，但是大家已经开始互道国庆快乐。很多人明天都不来办公室，直接开始国庆长假。

    张辛迪下班前跟蒋意拜拜。

    “国庆节后再见啦。”

    张辛迪也提前请假，她今晚的飞飞马尔代夫。

    “祝你和八楼帅哥约会快乐。”张辛迪朝蒋意眨眼睛，“祝你一举拿下他。”

    蒋意可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笑眯眯地祝回去：“也希望辛迪你在马尔代夫帅哥多多。”

    张辛迪哈哈大笑：“你懂我。”

    蒋意收拾桌上的电脑和充电器。

    做他们这行其实也不容易，不论到哪儿都得带着电脑，以备不时之需。

    李燎这时候在七楼露面。

    该不会找她加班吧？

    蒋意瞪着他，一脸防备。

    李燎摊开双，表情略有一些无奈：“我不是来找你的，更不是来找你加班的。”

    蒋意：“我都快对你这张脸ptsd了。”

    grplnk项目组加班太狠了，蒋意几乎每周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花在grplnk项目上面，远远超过了她的工作安排里面的百分之五十的比例。

    当然，grplnk项目组的可怕工作量是老生常谈的问题。项目本身的体量太大，项目经理的排期也只能往紧凑的方向走，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这个局面。

    而李燎作为项目的技术leder，他其实比较无辜，但是谁让他负责与项目组里这些算法工程师做直线沟通呢。

    这就导致蒋意一看到他的脸，就跟加班两个字画上等号。

    这必然会产生一些ptsd。

    李燎：“我找你们老大。”

    数据算法组的老大朱伟星还在会议室里。

    李燎等他开完会出来。

    蒋意还在收拾桌上的东西。她其实也在等人，等谢源。

    李燎跟蒋意聊了几句。

    然后话题绕回到中秋节的那盒鲜肉月饼上面。

    李燎笑：“我听你们组里的同事，你上周四那天又收了一盒鲜肉月饼。”

    蒋意点头。

    谢源的那盒。

    他们组里不少人都看见她的那个玻璃保鲜盒。

    老大不是还调侃她了么。

    李燎：“他们，是蒋意你男朋友准备的爱心点心。”

    蒋意轻轻笑了笑。

    李燎挑眉：“真谈恋爱了？”

    蒋意没打算跟他深入讨论这个问题。所以她没回答。

    李燎：“那就是还没有谈。”

    他倒是很擅长做一些推理。

    他又：“明我还有会。”

    蒋意停住。她勾唇笑了下。

    “李燎，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她的眼眸扬起来，瞬间眼神里显示出几分即将要挥下屠刀般的残忍。

    蒋意掰着指算数：“我和你认识才多久呀。”

    李燎反问：“那你觉得，得认识多久之后才能谈论喜欢？”

    他一下子把主题点明了。

    李燎意有所指：“两年？三年？国内研究生读几年来着？”

    蒋意瞬间脸色沉下来。她现在知道他在什么了。

    他在，她和谢源的进展太慢了。

    李燎笑：“你和你那个送咖啡的男同学——他叫谢源，是吧。原来你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套路？”

    蒋意：“现在我有点儿讨厌你了。”

    李燎安静下来。

    他的表情温和，没有半点儿要生气的迹象。

    他等着听她后面的话。

    这时候，蒋意放在桌上的响了一下。

    她不用看屏幕就知道是谢源发给她的消息。

    谢源肯定是跟她，他下班了，让她下楼。

    蒋意拎起电脑包，拿走。

    她与李燎擦肩而过。

    “我和送我咖啡的谢源，我们不止认识两三年。我们认识七年了。”

    蒋意的声音非常轻柔，蕴含在其中的情绪却不显明。

    “李燎，你不用自以为很聪明，也不需要用什么激将法。这样并不能够吸引我。”

    “我喜欢谢源。我愿意等他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