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好队，不要挤！”

    城门口摆开足足十个灶头，上头架着一口口大铁锅。

    米粥的香味蔓延开来，立刻引发了一阵骚扰。

    有难民控制不住的哭起来：“娘啊，你要是再多活两天，就能喝到粥了。”

    听得周围的人也是一阵低落，蒋氏搂住三个孩子：“幸好我们都活下来了。”

    顾佳年抬着头：“娘，我们以后会越过越好，大家都能吃饱肚子。”

    前头的难民听见这话，回头看了眼：“这孩子话喜庆，讨人喜欢。”

    顾老爹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问：“大哥，你怎么称呼？”

    “叫我老李就成了。”

    “李哥，这是不是每人都能分到粥？”

    “都能喝到，不过你要是排在最后，只能喝点米汤。”老李显然在这儿好多天了。

    着还比了比中竹牌子：“你们家要是有人实在起不来，可以拿着竹牌子代领。”

    顾老爹心底微安，他们来的不算晚，正在队伍的中间。

    蓦的，顾延年一声惊叫。

    “瞎叫唤什么？”顾老爹拍了下儿子。

    顾延年苦着脸：“我们家没碗，待会儿用什么喝粥？”

    他看了看老李中的碗。

    一听这话，六个人都傻了。

    顾家跟族人失散的时候，行李丢了大半，只剩下一个破陶罐。

    程老头就更别提了，光头一个啥都没有。

    “我去想想办法。”顾老爹咬牙道。

    老李拉住他：“别急，你们是刚到青州府吧，没有碗也不用担心，官府会发。”

    这下顾老爹惊讶不已：“官府还能给发碗？”

    一只碗不值什么钱，可这么多的难民，没人一只就不是数目了。

    老李点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队伍飞快的往前，顾家人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只见熬粥的大铁锅旁边，堆着山一样的竹筒，毛竹又粗又长，砍下来清洗一下，不用加工就能当做碗来用。

    程老头啧啧道：“负责施粥的人想得周全，心思也灵巧。”

    “真的有粥。”顾延年可不管这些，眼巴巴的看着那一口大铁锅。

    老李打了粥就走，轮到了顾家五口。

    “牌子。”负责施粥的是个年轻。

    顾老爹将保存好竹牌子递过去，年轻往上头划了一道记号才还给他。

    “有碗吗？”

    “没有。”

    年轻拿给他们竹筒，一人一个。

    热腾腾的清粥倒入竹筒，顾家四口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轮到顾佳年，他抱着自己的那个竹筒高高举起来。

    年轻忍不住多看他一眼，逃难的人不少，但能走到德州的基本都是青壮，老弱是第一批死在路上的。

    这般大的孩子，难民中不多见，难得长得很是可人。

    他一晃，锅底下的米粒被搅动，打出来的清粥满满当当。

    “多谢哥。”蒋氏连忙拉着儿子道谢。

    “竹筒能反复使用，不要浪费。”年轻笑着提醒了一句。

    离开队伍，顾延年就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好烫，米粥原来这么好喝。”

    不少难民分到清粥，第一时间就往嘴巴里头倒。

    顾老爹脸上也有笑意：“这里人多，心撞到。我们回去吃吧。”

    “也对，撞到我没关系，撞翻竹筒就糟了。”

    等他们离开队伍，顾喜年忽然回头看了眼，奇怪的：“秦寡妇怎么就一个人排队领粥。”

    “也许他们还有吃的，不稀罕喝粥。”顾延年一边走，一边低头去吸溜清粥，确保一滴都不浪费。

    路过隔壁的时候，顾家几人果然瞧见了秦玉成。

    他正施施然坐在门口休息，看见他们还和颜悦色的抬头打了招呼。

    顾家压根没工夫搭理他。

    出锅滚烫的白粥，路上已经凉了一些，入口滑润，滋味非凡。

    抿一口里头的熬烂的白米，软绵绵，谷香浓郁。

    顾延年一口气喝了半桶，喊道：“这是我喝过最好的白米粥。”

    没有人反对这句话，热乎乎的白粥下肚，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顾佳年的那一桶白粥更加浓稠，一桶白粥，倒是有一半都是白米。

    他人肚子也，很快就饱了：“爹，娘，我吃饱了。”

    着便站起身，将剩下的分爹娘一些，伯伯一些，兄姐也有一些。

    蒋氏不肯：“爹娘也饱了，宝儿你自己吃，多吃一些。”

    “我真的已经吃饱了，想给爹娘吃。”顾佳年坚持道。

    程老头笑着开口：“孩子有孝心，你们就该受着，再者施粥又不是只一日，明日定然还有。”

    也是。

    顾老爹做主，将顾佳年剩下的部分分了分。

    顾延年笑嘻嘻道：“我家宝儿就是讨人喜欢，这粥都比旁人的稠。”

    一桶粥大家伙儿都吃的满足，要不是竹筒不适合舔，估计桶底都被舔干净。

    吃完了粥，顾老爹出去转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顾老爹神色却不轻松。

    “刚才排在在咱前头的老李，就住前头那茅屋，他是个热心人，跟我了许多。”

    “青城府将难民登记造册，但没怎么安顿，每日只有一顿施粥，吃完这顿就得等明天。”

    顾延年惊叫：“什么，一日才一次？”

    蒋氏心底也是一沉，安慰儿子：“我们还带着山药，左右能支应一段时间。”

    顾老爹点头，又：“我们得赶紧想办法进城。”

    “等进了城，咱们有有脚，就能找活儿干，有饭吃。”

    “老李哥可了怎么样才能进城？”

    顾老爹摇头：“他自己也没门路，要不然早走了。”

    程老头开口提议：“这些问难民没用，就算知道，大伙儿也掖着藏着。”

    “不如你找外头的那些军爷问问，他们肯定有门路。”

    顾老爹一想也是。

    “光着去不成。”

    顾家人面面相觑，很是发愁。

    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换成了吃的，如今穷得叮当响。

    顾佳年倒是有一块玉佩，可那是程老头给的，不可能拿去送人。

    就在这时候，隔壁的秦玉成忽然插嘴道：“顾大伯，你们是想去打探消息吗？”

    顾佳年脸紧绷，下意识的拉住亲爹。

    顾老爹捏了捏他的心，对秦玉成倒是客气：“正是，如今到了青城府下，总是想进去的。”

    秦玉成笑了一声：“我倒是打听到一个消息。”

    “青城府也要人，但只要识字、有艺、或者是自卖其身，有人家愿意买的。”

    秦寡妇正捧着竹筒回来，拧眉道：“儿子，这可是咱们掏空家底才得来的消息，你怎么就告诉了他们。”

    顾老爹一时讪讪。

    秦玉成却：“娘，大家都是旧相识，总要相互照顾的。”

    他话得极为漂亮，倒是让顾家人有些不自在。

    秦寡妇冷哼一声，自己喝了口清粥，才慢悠悠：“不过你告诉他家也没用。”

    “儿子你是读书人，早晚都能进城的，可他们有啥本事，人家青城府能要？”

    完这话，竟是瞥了顾家一眼：“倒是可以卖了那丫头，全家还能有一条活路。”

    顾喜年吓得躲到蒋氏身后。

    蒋氏怒道：“你这婆子话太不讲究，我们好歹是良民，绝不会卖儿卖女。”

    秦寡妇撇了撇嘴：“不过是一个女儿，等活不下去了，看你们卖不卖。”

    话不投半句多，顾老爹直接关上门，不搭理她。

    秦寡妇气得大骂：“儿子你看，你好心好意告诉他们消息，结果他们呢，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我就别搭理他们，如今到了青城府，咱早晚能进城，再不用怕饿肚子。”

    “儿子，你要喝粥吗？”

    “你自己喝吧。”

    秦玉成被她吵吵的头疼，转过身不想理会。

    系统，好感值有增加吗？

    好感值依旧为0。

    秦玉成低咒了一句，他娘没错，顾家都是不知道感恩的，他帮了那么多忙，竟是一点都不感激。

    看来做两准备是对的。秦玉成叹气，顾家无情，就休怪他狠心。

    茅草棚根本没有隔音效果，秦寡妇的骂骂咧咧，顾家人听得清清楚楚。

    顾老爹皱了皱眉，制止蒋氏骂回去。

    “将山药收拾收拾，待会儿送一些给秦家子。”

    顾延年不干了：“凭什么？”

    顾老爹教训道：“秦寡妇话难听，但秦家子确实是又帮了我们一次。”

    顾延年不话了，走到旁边搂住弟弟，在他耳边：“那子鬼精鬼精的，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顾佳年扑哧一笑。

    顾延年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心情好了许多。

    蒋氏果然将山药收拾好，分出两人一餐的分量，端着送到了隔壁。

    “秦家子，多亏你告诉我们这消息，这些山药你收下吃。”

    秦玉成连忙推辞：“不过是举之劳，婶子不必客气。”

    “山药？”秦寡妇却已经伸接过来，“这可是好东西，你们还真能藏。”

    秦玉成脸色一冷：“娘，还回去。”

    秦寡妇脸色一僵。

    蒋氏趁势将东西塞进她中：“都是不值钱的，你们就收下了吧。”

    完也不给他们拒绝的会，转身回屋了。

    秦寡妇讪讪道：“这，这可是她硬塞给我的，不是我要的。”

    秦玉成捏了捏眉心，拉着她到旁边：“扔了，不许带回去。”

    秦寡妇耷拉着脸，显然舍不得，不等她什么，秦玉成却已经转身进屋了。

    看着嫩生生的山药，秦寡妇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