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鸠酒
“皇后娘娘恕罪!嫔妾知错了!嫔妾真的知错了!”王贵人瞬间花容失色。
可下一刻,就被两名宫人半拖半拉拽了下去,依稀还能听见外头的求饶声。
“兰婕妤就是性子太老实,才让一些目无尊卑的人欺凌,今日幸好有皇后娘娘替你做主,也能让那些德行有失的人长长记性,以后要再想什么也过过脑子。”文昭华出声道。
全婕妤今日不在,也无人搭话,但往日对沈榆偶有讥讽的人也都扭过头,纵然有所不甘也无法多言,谁让对方有皇上宠着,就连皇后娘娘也为之撑腰。
“王贵人出言不逊是该罚,但陈妃娘娘花榕供出黎贵人死于非命,不知此事何解?”佟妃立马拉回正题。
许是也不知怎么,陈妃颇有些为难的招招,宫女立马就端上一个盘子,盘子上赫然放着一沓证词。
而这最上面一张则是花榕的供词,那字迹似乎还是亲笔所书,因为狱卒不会用这种楷来记录。
“这——”
佟妃看完有些失望,继而又放回原位,转头看起来其他供词。
和花榕的供词不同,其他宫人的供词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她眼神立马亮了几分,显然就知道陈妃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会。
“这花榕咬死不认替德妃做过的事,无论臣妾如何用刑也无用。”陈妃眉头一皱,“不过她却看见兰婕妤拿着毒药去寻黎贵人,毒药还是听竹托人从宫外弄来的,因为听竹曾在德妃身边当差,于是深觉不妥,便将此事告知了花榕,但黎贵人生前多番侮辱兰婕妤,德妃也知晓她心中有怨气,故而才一直替她遮掩。”
“胡言乱语!”吴婕妤冷声道:“黎贵人郁郁而终那是太医诊断,难不成是兰婕妤已经掌控了整个太医院了不成?”
“兰婕妤不行,但德妃可以呀。”馨淑华不由嘀咕一声。
旁人心里也都跟明镜一样,人肯定是德妃杀的,只不过是借兰婕妤的,那个时候德妃一遮天,太医院的人能出什么真话,自然是德妃什么就是什么。
这花榕也是有意思,这个时候倒是把自家主子摘的干干净净,反而把其他人拖下水,不过这兰婕妤也未必干干净净,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臣妾也不相信花榕所言,按理应该将听竹拷问一番,可是这听竹又是兰婕妤身边的得力宫女,臣妾若是动了她,兰婕妤怕是要投到皇上哪里去了。”陈妃满脸为难。
沈榆坐在那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陈妃明里暗里的指控。
听竹却上前一步,“奴婢不知花榕所之事,更未买过什么毒药,无论陈妃娘娘如何彻查,奴婢都问心无愧。”
“按道理毓宁宫每个奴才都得关押起来,这兰婕妤就是不一样,身边还能带着一个,旁人看了心中难免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妃娘娘枉顾法纪。”赵淑容悠悠道。
其他人也都低声议论起来,言语间多少有些不满。
皇后沉思片刻,“花榕呢?”
到这,陈妃轻咳一声,“臣妾疏忽大意,这花榕写完供词后,也不提及德妃任何事,趁着狱卒松懈之时一头撞死了。”
听到这,众人也都眼神一变,只觉得唏嘘,那花榕可是德妃身边的大宫女,宰相门前七品官,她们平时见着都还得客客气气,不知道德妃知道后会如何做想。
沈榆和吴婕妤相视一眼,彼此只是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不过臣妾拷问了其他毓宁宫的人,好几个德妃的二等宫女都供认不讳,声称多次听见德妃与花榕议事,商量着如何谋害龙裔,各种细节以及巧合,臣妾都一一核查过,的确所言非虚,就连当初给佟妃接生的稳婆也都被德妃给收买,所以佟妃
当初才会难产,德妃又让太医在药里动脚,导致佟妃出血不止,差点没能诞下皇子。”
“臣妾让人去寻了当初那几个稳婆,巧合的是每一个都在短时间内暴毙,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陈妃字字珠玑。
佟妃已然红了眼眶,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气的,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后,“这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若非皇儿命大,如今宫中哪还有子嗣,皇上更是膝下凋零,皇后娘娘难道还要置之不理吗?!”
“是啊,此等毒妇不严惩,如何宽慰这宫里的冤魂,那些死去的龙裔何辜?死去的绪妃娘娘何辜?!”
馨淑华不由跪倒在地,揪着帕泪如雨下,“皇后定要替嫔妾做主,嫔妾的公主她才一岁,她做错了什么要遭此大难!”
殿内瞬间又响起各种哭诉,嘈杂刺耳,皇后皱皱眉,半响才出声道:“德妃是上了金册的皇妃,如何处置还得看皇上决断。”
“可是皇上向来不管后宫之事,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惩治一个毒妇绰绰有余,断不能让她再继续逍遥法外!”馨淑华痛诉道。
文昭华立马上前将她扶起来,“皇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如此着急也无用,善恶有报,老天也不会放过她的。”
一想起自己那个死去的女儿,馨淑华就揪心的疼,她又不受宠,那个女儿已经是她毕生的期盼,可是只因父亲与周尚书有了口角,德妃便要迁怒于自己,生生断了她这毕生的期盼!
如此毒妇,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那黎贵人一事也不能就此作罢呀?”赵淑容忽然插了一句。
吴婕妤瞥了她眼,“黎贵人害的赵淑容被毒蛛咬,你如今还能为她出头,这份心胸的确让人折服。”
“我”赵淑容仿佛哑了喉,立马闭上嘴不话。
也是,她为什么要替那个蠢货话,要不是对方放的毒蛛,她也不至于整整一个月未出门,死了就死了,管她怎么死的,她应该感谢这个兰婕妤才是,不然还出不了这口气。
“臣妾在彻查毓宁宫时,也审讯了长青阁的一众奴才,其中有一个名叫昕文的宫女,臣妾听了花榕的供词,只得再去审问她,谁知”
陈妃忽然眉头一皱,“谁知这宫女胆如鼠,还没受两道刑罚就吐出来不少东西,这多的臣妾也不好,还是让那奴才自己来交代吧。”
罢,她看了看身侧的宫女,后者立马点点头,继而走出去传令。
听到这,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陈妃倒也真是会“做事”,倒是谁也不放过,平日里倒看不出还有这份段,如今德妃倒了,怕是想要取而代之吧。
吴婕妤颇有些担忧的看向沈榆,后者面无表情,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不多时,两个太监就押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走上殿,女子身上多处有鞭伤,夹杂着血迹染红了衣裳。
看到这一幕,文昭华眉头紧蹙,“这屈打成招出来的证词,能有几分真假?”
旁人也都掩鼻轻咳,话也不是这样,那花榕怕是没少受罪,可最后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供出主子,怪只怪这兰婕妤识人不清,错信了这些奴才。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这受刑的有那么多人,也没见几个为了活命而信口雌黄污蔑主子。”陈妃神色严谨。
昕文被铁链捆住双跪在地上,面对一双双视线打量,她始终低着头,未曾朝沈榆这边看一眼。
直到陈妃出声,这才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奴婢与主子相识于微,无论发生何事也不敢出卖主子,只是奴婢害怕有朝一日事发,陈妃娘娘只要奴婢如实交代,便可饶奴婢一命,还能放奴婢出宫,所以奴婢只能对不起主子了。”
沈榆眉头紧蹙望着眼前人
,好像不敢置信她会出卖自己。
“主子乃宫女出身,又得德妃娘娘看重,故而黎贵人一直心生不满,多次出言侮辱,主子也一直忍耐,可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待黎贵人被关进西苑无人问津之时,主子便让听竹弄来毒药,跟着买通西苑的侍卫,每日灌下毒药,所以黎贵人才死于非命,可是主子又是德妃娘娘的亲信,所以德妃娘娘只能买通太医院的太医为主子掩盖罪行。”
昕文声音哽咽,又透着无尽的惶恐,“绪妃娘娘专宠,多次从主子这抢走皇上,主子一直心有怨恨,于是德妃娘娘便给了主子一个装有徵树叶子的荷包,这徵树叶子不会对龙体有害,可每日皇上陪在绪妃娘娘身边,反而会让孱弱的绪妃娘娘病情加重,这郁郁而终也是迟早的事。”
“可是绪妃娘娘去世的突然,主子还未曾将荷包送给皇上,至今那个荷包还放在长青阁内殿柜子里的第三个盒子里。”
待她话落,殿内却寂静无声,似乎都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么出戏,这兰婕妤倒也真是够狠,竟然敢借着皇上的谋害绪妃,如此段,倒真是天衣无缝。
“这人不可貌相,兰婕妤平日看着闷不做声,没想到竟然如此行径。”馨淑华嘀咕一声。
佟妃又瞪了她眼,“仅凭一个奴才的只言片语能明什么?”
“这可是兰婕妤的心腹,两人曾经情同姐妹。”赵淑容着重的道。
陈妃将目光投向皇后,“这毓宁宫一直被禁军把守,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这奴才的是真是假,不如就让皇后娘娘派人去长青阁搜一搜,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个荷包存在。”
皇后看了眼旁边的宫女,后者立马就走出了大殿。
吴婕妤拧着眉心怒视昕文,“若是有人拿你亲族要挟污蔑兰婕妤,今日自有皇后娘娘替你做主。”
陈妃端过一旁的茶盏抿了口,依旧气定神闲。
“没有人威胁奴婢,奴婢与家人早已决裂,只是想为自己谋条出路而已。”昕文低垂着头跪在那。
皇后将视线投向沈榆,“兰婕妤,她的是否属实?”
面对各种视线,沈榆只是上前一步,神情复杂,“嫔妾不知昕文所言从何而来,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嫔妾问心无愧。”
“可是昕文与兰婕妤可是相识于微,她又是你的心腹,比起听竹反而更有份量,这昨日兰婕妤还特意让人来寻本宫,让本宫放了昕文,倘若兰婕妤问心无愧为何独独让本宫放了昕文?”陈妃神色认真。
四目相对,沈榆眉头微蹙,“正如陈妃娘娘所言,嫔妾与昕文情义深重,自然不忍她受刑,只是人心易变,嫔妾的一番信任终抵不过有心人的挑唆。”
“本宫是替皇后娘娘彻查毓宁宫,兰婕妤是指本宫与皇后娘娘刻意污蔑你吗?”陈妃似有不悦。
“皇上驾到!”
殿外突然响起一道高亢的通报声,霎那间,原本气氛微妙的大殿顿时慌乱起来,众人都连忙各自整理着衣裳发髻,神色略显拘谨,暗恨今日应该好生打扮一番出来才是。
随着那道明黄的身影出现,众人连忙屈身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整个殿内瞬间万籁俱寂,谁也没想到皇上这个时候会过来,皇上可从来不管后宫的事,难不成是要当众处置德妃?
许是刚下了朝,霍荀已经换了常服,目光扫过一殿的妃嫔,继而落在那个一袭素色宫装的女子身上。
“起来吧。”
他略过众人来至上首坐下,皇后也继而坐在一侧。
沈榆回到位置坐下,双目已然泛红,满脸失望的望着昕文,好像完全不敢置信她会背叛自己。
而后者却一直低着头,不曾迎上她视线。
陈妃嘴角带着稍
纵即逝的弧度,显然没想到皇上会过来,这回她倒想看看德妃还如何起死回生。
“皇上,陈妃已然抓住德妃诸多罪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德妃残害宫妃以及龙裔,罪不可赦,皇上定要替臣妾们做主啊!”佟妃红着眼上前跪下。
见此,由陈妃领头,众人都齐齐跪下,“还请皇上严惩德妃,肃清宫闱!”
霍荀目光平静,随接过宫人递来的茶盏,语气清淡,“皇后处置即可。”
闻言,皇后面露为难,“按宫规是该严惩,只是德妃资历深,多年协助臣妾管辖六宫,臣妾在想是否该给她一个体面,而且德妃一直都想求见皇上。”
殿内寂静无声,众人一颗心都高高悬起,能不能一举掰倒德妃就看皇上一句话,倘若皇上还念着旧情,或者顾及还未伏法的周尚书,那么今后若让对方恢复元气,那她们这些人哪还有好日子过。
“既已证据确凿。”霍荀神色如常,“那就赐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