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鱼第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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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身子不适”未曾出门,因此沈榆有些日子未曾去给太后推拿,从长春宫出来后,便随着玉淑仪一同前往寿康宫。

    这天气变冷,太后的旧疾也愈发严重,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终日都是躺在那懒得动弹,喝了这么多年的药现在也不想喝了。

    殿内檀香袅袅,祥和寂静,太后靠在贵妃椅上眉心时而舒展时而紧蹙,也不知是痛楚还是舒坦。

    “也就是你常给哀家按两下,这腰骨才松缓一些,到了夜里又各种酸痛。”太后轻叹一声,“果然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沈榆一边替她捏着肩骨,语气柔和,“皇后娘娘过段时日就要给您去安华寺祈福,届时上天庇佑,太后凤体定然会慢慢好起来的。”

    “若是太后夜里不适,也可以立马让人来传唤嫔妾,或者嫔妾夜里就住在偏殿,也方便时常给您解乏。”

    看着乖顺谦和的女子,王嬷嬷不由垂下了眼帘,这凡事都有理由,也怪不得皇上如今独宠兰婕妤,如此贴心懂事又乖巧的人,谁又不喜欢?

    至于这心里怎么想的也不重要,毕竟谁心里没点打算,这兰婕妤能数月如一日也是一种本事,但有些人装着装着就不像了。

    “这孩子的什么话,哀家把你留下了,谁又去伺候皇上?”太后斜了她眼。

    沈榆缓缓低下头,“宫中如此多的姐妹,自然会有人伺候皇上,只要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皇上心里也会舒坦几分。”

    听着这轻声细语,太后突然笑了,不由拍拍她,语气悠长,“你是个好孩子,皇上疼你也有皇上的道理,这次去安华寺也为自己求个子嗣,这宫里头唯有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玉淑仪坐在一侧面无表情,在王嬷嬷的视线中还是低下了头。

    “是啊,嫔妾也这孩子最要紧,虽尽人事听天命,可人事未尽到,天命又从何而来?”沈榆神色认真,“嫔妾时常唤玉姐姐过去坐坐,奈何玉姐姐要伺候太后,嫔妾就太后肯定会体谅,这到时候玉姐姐有了孩子,整日闹腾在太后身边,不准您这腰背就不疼了。”

    王嬷嬷不由心叹一声,这兰婕妤的确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今后怕是有大造化。

    太后笑着笑着就忽然睁开眼,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玉淑仪,意味深长的道:“你们姐妹能如此相互扶持,哀家看着比什么都舒坦,无论你们谁诞下子嗣,哀家必定让皇上给其加封。”

    面对太后画的饼,沈榆自然是面露悦色,“那太后要记得按时服药,不然今后这公主大了,太后又抱不动了,岂不是可惜?”

    “有兰婕妤在,太后这身子骨定能再硬朗下去。”王嬷嬷恭声道。

    太后笑而不语,继续垂着眼靠在那歇息,许是心疼她劳累,过了半刻钟就让她回去歇着。

    当从寿康宫出来时,外头一阵凉风袭来,吹乱鬓边发丝,沈榆戴上披风帽,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忧心忡忡的玉淑仪身上。

    “姐姐是在担心太后娘娘?”

    听到这话,玉淑仪不由多看了她眼,不得不她以前一直低估了这个兰妹妹,不过还好她们没有为敌。

    “太后身子骨一直不好,纵然太医没有言明,可我又何尝不知其中情况,如今看着太后一把年纪还要为我操心,我又如何能再让这些微末事令她烦忧。”她语气沉闷。

    四周不时有宫人经过,沈榆拉住她,压低声音,“这次去安华寺,姐姐可以抄录一份佛经届时送给主持,就当给太后娘娘祈福,这份心意神佛看得到,皇上自然也看得到。”

    四目相对,玉淑仪回握住她,嘴角微微上扬,“妹妹这份心我也看的到。”

    沈榆拍拍她胳膊,没有多言,拢了拢秋香色织锦披

    风就径直远去。

    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宫女忍不住感叹道:“这兰婕妤的确是有心,难怪如此讨皇上喜欢。”

    玉淑仪睨了她眼,“近来的茶都倒盆栽里,屋里的熏香都灭了。”

    闻言,宫女了然的点点头,主子这是要彻底与兰婕妤合作了,不过也没有办法,不主动就只会碌碌无为,总得做点什么才能谋取更多会。

    回到颐华宫,沈榆有些疲倦,伺候太后这么久自然也是累的,太后画了个大饼,无非就是想她多帮衬帮衬玉淑仪,不过很多时候都是相互利用,适当时候也要借势而为。

    陈妃势必已经盯上了玉淑仪,如今德妃倒了,对方怕是早已按耐不住与贵妃争权的心思,在宫里也许会因为忌惮太后而不敢动,可要是出了宫就不好了。

    要是这寺院里也突然冒出一条蛇,有没有身孕都会被吓到,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太后就算想彻查也没有法子,陈妃还可以把事情推到贵妃身上,也算是一石二鸟。

    要想在这宫里长久的生存下去,最重要的就是忍耐,贵妃便是深谙这一点,所以这宫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哪怕德妃被清洗对方还能安然无恙一人独大。

    陈妃以往大抵也是如此,可是人的野心是会随着环境而膨胀,思维也会随之不同,没有了压在头上的德妃,陈妃又如何甘心一直装的老实本分。

    宫里头的孩子每少一个,二皇子继位的可能性就越大,倘若不管不顾,到时候满宫都是皇子,那么二皇子又如何出头,纵然处事凶险,为了儿子的太子之位陈妃也会奋力清扫掉所有障碍。

    玉淑仪就是鱼饵,无论是哪条鱼上钩,都不怕无迹可寻,怕就怕一池平静无波。

    秋来外头刮起了冷风,霍荀并非时常进后宫,也就隔三差五才会来寻她一次,彼时才戌时,也没有尚寝局的告知,殿外就响起一道“皇上驾到”。

    沈榆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突如其来,待她不急不缓走到门口迎接,那道人影已经来到廊下,不等她屈身行礼就将她揽着进屋。

    “一些俗礼就免了。”

    殿内烛火摇曳,地面已经铺上了绒毯,霍荀握了握那冰凉的,目光在那圆润的脸上停留一瞬。

    “嫔妾以为皇上不会来,所以还未梳妆,是否吓着皇上了?”她羞涩的别过头。

    烛火下女子纵然不施粉黛,可依旧肤白如玉柳眉弯弯如朝霞映雪,此刻面上反倒有些无措。

    霍荀眉峰微动,“什么时候朕没见过?”

    沈榆立马羞赧的低下头,抬推开男人胳膊,“皇上也只会欺负嫔妾,岂是君子所为。”

    任何男人都是这样,欲望是天生的,只是有些人懂得克制,有些人无法克制,而霍荀这种人势必难以接近。

    “那这君子让你来当。”男人面不改色。

    目光触及桌上那厚厚的一沓宣纸,上面皆是密密麻麻的簪花楷,只是细看两分,便知是何物。

    沈榆心坐在对面,顺势整理起桌上的东西,“过些时日皇后娘娘要去安华寺给太后娘娘祈福,嫔妾便与玉姐姐共同抄录了一卷佛经,只盼太后娘娘能凤体康健,这样皇上也能专心朝政,心中无忧。”

    宣纸上的字秀巧工整,厚厚的一沓应是抄录了好几日,常人实难有这份耐心。

    霍荀目光深沉,“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懂事,朕也不会如此忧心。”

    沈榆叠好纸张,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声音柔和,“那只是在皇上眼中,在旁人眼里嫔妾或许就变得粗俗不堪仗势欺人。”

    霍荀淡淡一笑,一边翻看着桌上的那本佛经,“你若粗俗不堪,那旁人就更是六畜不分。”

    前朝一个苦行僧的著作,平时鲜为人知,若非钻研佛学者鲜

    少能知道此书。

    幼时他每日都在刻苦念书,只觉所学所知甚少,继位后终日忙于政事却久久未曾静下心,倒是她每日都在求学若渴,这份积极进取之心的确少见。

    “不是皇上的世人皆俗?”

    沈榆神色认真,“寺院有清规戒律,既然要叩拜神佛自然要心境通明,往后半月嫔妾恐怕无法再伺候皇上,所以已经让尚寝局撤了牌子。”

    霍荀眼帘微抬,落在那张虔诚认真的脸上,许是抄录久了对神佛心存十足的敬畏之心。

    第一次有人把他往外推。

    “那朕走了?”他声音平静。

    女子忽然抬眼,轻轻拉住他袖摆,“皇上要去何处,嫔妾自然无法左右。”

    男人抬捏了下她的脸,低笑一声,“言行不一,这就是你的心境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