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循声望去,却是池海东和龙妙。

    薛明兰惊讶道，“那个不是你们宿舍的姑娘？这是处对象了？我记得你过她年纪似乎不大？”

    “嗯，过了年刚十八。”薛明珠应了一声有些奇怪。

    按理龙妙和池海东也就那天吃饭的时候见过一面,俩人甚至都没过话,没想到俩人突然这么熟悉了。

    难道是在那之后俩人才联系起来的？

    池海东这人虽然满口之乎者也，可似乎看着也还行。就是龙妙年纪一些，别吃亏才是。

    不过这想法也就在脑子里打个转,龙妙也不是个傻的,哪里就需要她提醒了,薛明珠道,“不管她，我们走吧。昨天我婆婆下周末阿宽的哥哥和嫂子回首都探亲,会带着俩孩子回来,我这个当婶婶的不得给点见面礼,不过你觉得我送什么合适？”

    薛明兰问,“多大了。”

    谢明珠掰着指头算了算,“今年他大哥应该三十三岁了，俩孩子应该一个九岁一个六岁。”

    “那就买钢笔或者书包。”薛明兰道，“现在恢复高考了,家长都注重学习,买文具准不会出错。”

    薛明珠有些犹豫,“那孩子会喜欢吗，男孩子好多都不喜欢学习。”

    “他们喜欢不喜欢的是次要,重要的是孩子爹妈肯定高兴。”薛明兰也算有经验了,毕竟当初薛明礼带着俩孩子过去湖城的时候她也是给了见面礼的，“而且你又是首都大学的大学生，你给了文具寓意也好,保准没错。”

    薛明珠这么一想也是，如果她是个当人爹妈的，有个大学生送个文具，肯定也会很高兴。

    俩人去了百货商店，直接奔着文具的柜台去了。

    以前的时候文具柜台一天都见不到几个人，但去年恢复高考后这人流也多了起来。尤其今天星期六，不少学生都不会上学，可不就利用这空档跑百货商店买文具来了。

    薛明珠和薛明兰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学生买的大多是铅笔和本子之类的东西，薛明珠就道，“要不我给买钢笔吧。”

    “行啊，钢笔实用。”薛明兰指着柜子里的英雄牌钢笔道，“就买那个，绝对让人喜欢。”

    一支英雄牌钢笔要两块五，好在不要票，薛明珠痛快的买了两支。

    薛明兰问道，“你有其他需要买的东西吗？”

    薛明珠想了想还真没有，薛明兰撇嘴，“你这人真无趣，走，咱们买新衣服穿去。”

    年轻姑娘哪有不喜欢穿漂亮衣服的，薛明珠便跟着薛明兰去了成衣那边，结果款式还是去年的款式，薛明兰看不上眼。

    薛明兰忍不住叹气，“这首都的衣服还这么土气。”

    薛明珠无语，“这里的衣服款式已经比其他地方都好很多了，在湖城的时候可没有这些款式的。”

    薛明兰兴奋道，“我听港城那边有特别多的漂亮衣服，可惜我们现在也没法去。”

    “那还买不买了？”薛明珠问。

    薛明兰又扫了眼衣架子，然后咬牙，“买。”

    驼子里头拔将军，薛明兰好歹是又买了一件衣服。

    她买的这衣服是件春款的长袖连衣裙，上头是碎花，有点复古风，薛明兰指着衣服挑了好几个毛病，那售货员白了她一眼道，“爱要就要，不要就还回来。”

    薛明兰这才闭了嘴。

    趁着薛明兰去交钱的功夫，薛明珠无聊的站在那儿打量，不远处一男人也在打量她，薛明珠留意道转头看过去，那男人拘谨的朝她笑了笑。

    那男人似乎在等人，薛明珠会想了一下并不认识对方，正打算收回视线，却见一个女人领着两个孩子朝男人走了过去。

    看清楚那女人那张脸的时候薛明珠有些发愣，目光随即落在她牵着的女孩身上。

    那女孩也就九岁左右，个子挺高了，眉眼间带着嫌弃和愤怒，正张嘴念叨着什么，女人也呵斥了一声，“你别那么不懂事，家里条件就这样，你以为这是崔家呢。”

    没错，那女人那张脸她或许能认错，毕竟见面不多，但旁边那女孩见的就多了，上一辈子这女孩从七岁到十几岁都是她陪伴着长大的呢。

    薛明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许久不见的崔兰和她的母亲冯秀娟。

    当初冯秀娟将崔兰接走，只听是搬家了，搬到哪里去了很多人不知道。而后薛明珠一家也离开了泉城，要不是今天碰见，薛明珠都快忘记自己的生活中曾经出现过崔家人呢。

    薛明珠的目光太过直接，正抱怨的女孩突然抬头看过来。

    看清薛明珠的脸，崔兰先是一喜，接着露出愤怒的神色，她甩开冯秀娟的气呼呼的走到薛明珠面前道，“薛明珠。”

    薛明珠挑眉看着崔兰，崔兰今年应该十岁了吧，个子不矮了，脸上婴儿肥褪去，有些后世十七八时候的影子了。崔兰长相不像冯秀娟，更像崔志成一些，话愤怒时候的样子格外的像。

    果然不愧是崔志成的女儿，薛明珠笑了笑，“崔兰，好久不见。”

    冯秀娟听见动静领着另一个孩子过来了，她看了眼薛明珠道，“你是薛明珠？”

    薛明珠点头。

    冯秀娟嫁进崔家没两年薛明珠就下乡了，在此之前两家关系和睦，也时常聚集在一起，只是那时候冯秀娟自知身份出身不好，很少出门，所以跟薛明珠还真是不熟悉。

    后来崔志成跟冯秀娟划清界限离婚，冯秀娟不是没有听什么闲言碎语，但她对薛明珠倒是没什么坏印象，那时候的薛明珠才十五岁，能知道什么？

    等冯家平反归来，冯秀娟听了崔家的事，有的也只有感慨和快意罢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冯秀娟见崔兰面色不好，便道，“你和你薛阿姨也是老相识了，不赶紧叫人？”

    “呸，我才不叫她。”崔兰怨毒的看着薛明珠道，“要不是她，我们崔家根本就没事儿，我爸爸和我爷爷就会还当官，我还是崔家的掌上明珠过着别人羡慕的好日子，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崔兰愤恨的看着薛明珠，根本就不懂得收敛，她指着薛明珠，大声道，“所以你欠我们崔家的。”

    她喊的理直气壮，声音又大，周围原本在购物的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冯秀娟的丈夫在喊她赶紧走了，冯秀娟伸拉崔兰，“我们回家了，你听话。”

    “你滚开，你这个女人。”崔兰挣脱开冯秀娟的钳制，破口大骂道，“你也不是个好的，有了新男人就不管我，对我也不好，你算什么妈。”

    又指着薛明珠道，“你害了我全家，让我成了孤儿，你这个坏女人，你不得好死。”

    十岁女孩的声音冲击着在场人的耳朵。

    薛明珠看着她淡淡笑道，“崔兰，看在你的份上我不该跟你一般见识，但有些道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讲一下的。你们崔家为什么倒，是因为我吗？我可什么都没做，举报你们崔家的是你爷爷的下属，而你爸和你爷爷被举报，难道不是因为在职期间敛财收受贿赂，迫害他人家庭吗？你还需要我列举一下泉城有多少人家因为你父亲和爷爷被抄家整个家族都毁了吗？”

    薛明兰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周围人听的清楚了。

    运动结束后，对那些坏人是进行了清算的，崔志成和崔宏田的所作所为，只会多不会少。

    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崔志成迫害了那么多女孩子这件事是不允许往外的。

    薛明珠只了这几桩罪状，就足够让周围人愤怒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明辨是非。”

    “对啊，你自己爸爸和爷爷犯了错，这却在人身上找问题，这是想讹人吧。”

    “孩子还是得好好教育，不然以后就完了。”

    周围人的讨论让冯秀娟夫妻很难堪，冯秀娟一个劲儿的对薛明珠对不起，然后拽着崔兰要走。

    崔兰却突然咬了冯秀娟一口道，“你个坏女人，你别抓我。”

    着又冲周围人喊道，“你们知道什么，我爸爸和爷爷绝对不会犯事的，就是这个女人她见不得我们家好，就故意的要害我们家，不就是因为我爸爸当初想让她当我后妈吗？她怎么这么坏啊，她自己还是资本家的女儿呢。”

    “崔兰你住口！”

    冯秀娟气急，一巴掌打在崔兰的脸上，然后拽着崔兰就给周围人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教好她，对不起。”

    完她给自己丈夫使个眼色，拽着崔兰就走。

    崔兰反应过来嚎啕大哭，一会儿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要么就哭薛明珠不要脸是坏女人。

    反正嘴巴不干不净，让人惊叹。

    但崔兰年纪在那儿摆着，两个大人想要将她带走还是挺简单的。

    哪怕被拉走，崔兰骂骂咧咧的声音薛明珠都能听见。

    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摇头，“这孩子教育不好可不行，这年纪骂人的话一套一套的，这当妈的也不知道好好管教。”

    “你看那孩子那样子，估计当妈的也管不了，没看见旁边还有个的呢。是后爹，估计亲妈也不行。”

    “那不一定，你看那孩子穿的，可比那的好多了，那后爹看着也老实，不定就是这孩子自己闹妖。”

    “也是，亲爹都不是好东西了，这孩子估计是以前教坏了。”

    薛明珠抿了抿唇，有些同情冯秀娟了。

    原来的时候她还想，崔兰被冯秀娟早早的带走了，好好教育不定还能掰得过来，现在看来，人的品性在时候就基本定下来了。崔家给崔兰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想要她忘记从前好好生活，估计不太可能了。

    崔兰怨天怨地，却从不从自己身上看问题，两只眼睛只固执的盯着他人的错处，认为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要她不懂事，可十岁的孩子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真的不懂吗？要知道只有七岁时崔兰就已经懂得在父亲的授意下演戏了。

    十岁如何不懂？

    “看什么呢？”薛明兰从那边过来，却是已经看不到热闹了，她只看到一个女孩子被自己的父母拽走了，却没想到这事儿会跟薛明珠扯上关系。

    薛明珠摇头，“没事，交好钱了？”

    薛明兰点头，“嗯，走吧，你要不也买一件吧，咱俩一人一件。”

    薛明珠想了想也行，于是也去买了一件。

    东西买完，又去副食品那边买了一些吃的东西也就回去了。

    不过回去后在谢家老两口那儿吃了午饭薛明兰就回学校了，薛明珠还在想龙妙和池海东的事。

    周日下午薛明珠回了学校，跟龙妙起周末安排时龙妙异常坚决道，“没有啊，我周六上午一直在图书馆没有出门闲逛。”

    要不是薛明珠看的明白，薛明珠都要信了。龙妙如果直接承认了她也不会多想，但龙妙否认了。

    薛明珠有些疑惑。

    但事不关己她也不想多问，便没再理会。

    周一上课，公告栏那边已经被新的新闻所代替，薛明珠所带来的新闻除了本班的人还关注一点，其他人早就忘记了。

    不过本班学生的反应大抵就是两种，一种是同情，一种是不赞同。同情她成了寡妇，不赞同她在嫁过人成了寡妇之后跟未婚青年来往。

    薛明珠觉得前者尚可正常，后面一种就是脑子有病。

    可别人怎么想的她也管不着，只要别到她跟前来。

    她爱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管个屁啊。

    中午下课后，吴翠翠拽着薛明珠往窗外去看，薛明珠抬眼望去，就见岑行言站在窗外，见她看过来，展颜露出一个笑来。

    吴翠翠捂嘴偷笑，“明珠，岑行言看来是喜欢惨了你，这是打算大张旗鼓的追了。”

    想到岑行言之前过的话，薛明珠抿了抿嘴。

    阿宽啊，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把持不住了。

    可惜人动心的时刻毫无根据，几年前她没对岑行言动心，过了几年再动心的可能性也不大。

    等教室里人流走尽，吴翠翠拽着刘红喜和龙妙走了，教室里只剩下薛明珠一人。

    两人一个人在外面，一个人在里面。

    岑行言站在窗户那儿敲了敲，“同学，我可以进来吗？”

    薛明珠看着他，“我可以拒绝吗？”

    岑行言一怔，当即点头，“当然可以。”

    他一顿，摆，“回见。”

    这次轮到薛明珠愣住了。

    西南边境，气温已经很高了，狭窄幽暗的房间内蚊蝇飞来飞去。

    椅子上绑着的阿明瘦弱不堪，眼窝深陷，显得眼睛格外的大。

    男人似乎嫌弃此刻阿明的模样，拿了一把匕首将他的下巴挑起，眼中没有一丝温度，“阿明，还不吗？”

    阿明笑了声，“什么啊，还没问够吗？”

    啪！

    一个耳光扇过来，阿明头一撇，竟直接晕了过去。

    “废物。”

    男人起身出来，见妹妹还在来回转悠，便嗤笑道，“阿华，你喜欢他的脸，可他现在已经不成人样了，你还在坚持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哥哥给你弄不来，何必还守着这个。”

    阿华目露哀求，伸拽着哥哥的袖子道，“哥，哥，你放了他好不好？”

    她已经万分后悔，为什么和哥哥那件事，如果不是她了，哥哥怎么会把阿明抓过来。

    阿华痛苦的哭泣，“哥，求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男人脚步突然一顿，“不如你去求求他啊。”

    阿华惊讶，“哥”

    阿华进了房间，阿明已经醒了，阿华看到阿明的模样，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阿明，是我害了你。”

    阿明抬眼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我会救你出去的。”

    直到阿华走人，阿明也没有开口一句话。

    就在刚才晕过去的时候，阿明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身边有了其他的男人。原本焦灼的心更加难耐了。

    他想，他真的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