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李渚霖的乍然出现,使得于则祺面色骤然更加惨白了些,眸光震动,透着十成十的骇意。
得罪首辅是什么下场,京郊连成片的坟茔已给了世人的答案。
这人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很明显暂时还无意对阮珑玲袒露真实身份。
若是此时被于则祺乍然捅破,首辅发起怒来,会对他、对于家造成什么后果,根本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于则祺惧了、怕了
陇西于家看着风光,实则已经溃败。
他不愿入仕,原就已经拖了家族后腿,莫非还要因为这桩没有结果的,而让整个于家陷入险境么?
男人身上那股足以让千军万马胆寒的威势,在无形中压弯了于则祺的脊背,他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愈发气虚了起来。
“珑玲方才确是我怒极之下的呓语”
“情爱之事,原就讲究个你情我愿。
既然你无意于我,已另觅良人,我自然也不可能做出那等仗势欺人、死缠烂打之事”
于则祺红着眼,望着站在树荫下齐肩并立的两个人
饶是他心中再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若单单就容貌来,他们二人确实极其登对,男才女貌,一对碧人!
站在春日的暖阳之下,熠熠闪光,相偕异常。
这一幕着实刺痛了于则祺!
他的眸光落在阮珑玲那张艳丽非常的脸上,由彻底绝望的颓丧中,为心上人生出来些可惜来!
若是阮珑玲随他嫁到陇西去,还能做执掌中馈的正室嫡妻!以后二人闲云野鹤,何其悠哉?
可现在误打误撞,对当朝首辅生了情意先不李渚霖那冷情冷心的性子,就拿名分来
舒国公李府累世官宦,世代簪缨,乃皇后母家!/52gg,d/李渚霖更是当今圣上的亲舅,权势擎天
这样的门户,岂会让一个的商女做正室大妇?
她这样的身份,能依靠美貌入首辅府伺候,做个通房便已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了!
名分于她,终身都只能是奢望了!
或趁着年轻貌美时能得几年宠爱,可若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不定终身都会被困在首辅府中,孤老而终!
只是这些残忍的真相,于则祺根本没有办法提醒,甚至还要咽下所有的一切愤恨,从喉中挤出些违心之言来。
“于某在此,预祝二位百年好合,美满一世!”
这原是些祝愿的话语,可在于则祺嘴中,硬生生出了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阮珑玲这般会察言观色之人,自然听出来了他话中的言不由衷,也异常敏锐地察觉到,于则祺神情中的怪异之处
方才于则棋的那番话得的确莫名,真的只是呓语么?
这个念头在阮珑玲的脑中转了个圈,转瞬即逝。
毕竟于则棋是个世家贵族翩翩公子,乍然发现才求娶过的女子,选择了个门户不及他的商户子弟,一时意气不平,些胡话,也是很得通的。
可阮珑玲到底不忍挚友这般颓然,正想着张嘴要温言安抚几句,
“则祺哥哥,今日之事,我委实应该提前与你”
“玲珑娘子不必多言。
离开扬州在即,院中还有许多事物要处理,则祺先行告退一步。”
玲珑娘子?
于则棋在求娶之前,一直以阮家的兄长自持,常惯称她为珑玲,亦或者更亲厚称呼她为玲儿
称呼一改,仿佛是在二人间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骤然冰
冷的态度,使得她觉得一时无比生分。
不禁直愣愣呆立在可原地,眼睁睁瞧着于则棋颓然的背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眸光中闪过一丝感伤,抿了抿唇,缓缓转身,望着在场的罪魁祸首,语调冰冽,
“现在你满意了么?”
!
眼睁睁瞧着其他男人对她献殷勤,就已足够让李渚霖憋火了!
她倒好。
为了追出来与于则祺解释,竟胆敢在二人吻得热烈,趁他毫无防备之时,猛然咬破了他的唇瓣?!
此时此刻竟还为了旁的男人,冷言质问他?!
李渚霖细细品味了番舌腔中的血腥味,眸光一沉,缓缓将指尖的扳指转了转,
“若你能如他这般乖觉识趣儿,我便更满意了。”
他跨步上前,抬起指尖抬起她精致巧的下巴,眸底尽是寒意,
“阮珑玲,今后你若再敢为了旁的男人伤我,无论那人是谁,绝不会有何好下场!”
!
王楚麟不仅觉得自己没错,反而还在此威胁起人来了?!
什么叫没有什么好下场?莫非他想杀人?想抄家不成?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可以任意夺人性命?生杀夺予?
真真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阮珑玲抬眼直直望着他,清冷的眸光中尽是倔强不屈,
“这次不过是咬破了你的嘴唇
可若霖郎的行径若还这般无端,指不定我下次还会伤你伤得更重一些呢!”
“我这人天生性子倔。
你越不想让我去接触旁的男子,我越不想让你如愿!”
阮珑玲不惯着他这臭毛病!
气势丝毫不遑多让,直直抬打掉了禁锢着她下巴的掌,厉声道,
“王楚麟,你若有本事,就去杀尽天下所有男人!”
罢,也不管他是何反应,阮珑玲干脆利落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了庭院中的圆形月洞门处
徒留男人在原地,面色阴冷,神情莫辨。
*
棋珍院。
子时一刻。
今日二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大大吵了一架。
阮珑玲那个张牙舞爪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率先低头的。
而李渚霖堂堂首辅,莫非还要与她个商女去软声告饶?
绝不可能!
既然阮珑玲跟了他,那她便必须要有觉悟,从今往后,许多事情不能只凭她一人的心意,不能她想如何便如何。
适应不了也要适应,接受不了也要接受!
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更何况,李渚霖自问,已经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了她最大权限的纵容!甚至允诺她可以外出经商,不过就是让她离那些男客商远些而已!
莫非这很过分么?
除非她铁了心不嫁人,否则无论是嫁给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人,皆会如此!
这点道理她都想不通么?
罢了。
她自由散漫惯了,一时不服管束也是有的,再多给她几日时间便是。
想必今晚她正气性上头,是不会来了。
李渚霖轻轻吁了口气,将望着庭院门口的眸光收了回来,冷声吩咐侯在门外的云风道,
“不必再等,将院门落锁吧。”
“是。”
云风不知二人间生了何龃龉,可单凭他不耐的语气,便知今晚爷的心气是既不顺畅的,低声应了一声,扭身就要踏出庭院去锁门。
谁知此时月亮门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她竟来了!
天气转
暖,夜里的寒意也褪去了不少。
女人的衣裳愈发单薄,她并未披薄氅,只着了身如梦如幻的粉色纱裙,盈盈踏入了庭院当中。
剪裁完美的裙子,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她玲珑曲线的身段,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胸|前露出了大片晶莹如玉的肌肤,流光溢彩的裙摆,在柔和的月光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
犹如一朵粉色的云朵,美艳娇俏不可方物。
阮珑玲一眼就望见了站在窗前的男人,眸光一亮,柔声娇嗔一句,
“霖郎可还在生我的气?”
。
?
原以为今夜不会相见的人,她来了。
她不仅来了,还盛装打扮,眉眼间并无半分不愉,/52gg,d/脸上的神情也尽是开朗。
仿若二人下午的争论,好似从未存在过。
李渚霖心中微感怪异。
只凝神望着她,并未立马搭腔。
只见她提起蓬松繁复的裙摆,踏上了石阶,脚步轻快地行到了他面前,一如以往般牵起他的微晃了晃,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霖郎下午行事本就过分,我在气头上话也不甚好听。
我们就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要计较了可好?”
罢。
这女人双臂圈住了他细窄的腰身,紧抱温存了一会儿,微仰着头,眸光晶亮地眨了眨眼睛,又与他了许多软话
女人见他好似不排斥,便开始伸解起他的衣带来,柔媚道了句,
“夜深了,**苦短,霖郎,咱们安歇吧?”
不上哪儿奇怪。
可李渚霖就是觉得甚是蹊跷,他破天荒抓住了她正在宽衣解带的指尖,然后将怀中的娇香软玉往外轻推了推,冷声道了句,
“今晚没兴致。”
“霖郎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女人或是未曾想会遭到拒绝,脸上的神情一滞,眸光中的讶然与慌乱转瞬即逝,紧接着又透露出十成十勾人与柔媚来,不依不饶将双臂攀上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对他耳语道,
“气大伤身,邪火难消必成祸
霖郎确定不要消消火么?珑玲最擅长的便是疏|解心火,排解郁气”
尾音拖长,语调黏腻,慵懒中透着浓浓的勾|诱。
她的呼吸清清浅浅落在了脖颈上,李渚霖不禁微微偏了偏脖子,眸底翻涌起些莫名的情愫来。
他垂下眼睫低头望她,一眼就瞧见了那对呼之欲出的雪白浑|圆,大片莹润的肌肤,喉头一滚,终究将她又紧揽入了怀中。
他眸底尚还留存了一丝清明,哑声问道,
“阮珑玲,你究竟在同我耍什么花样?!”
女人好似得逞了般得,唇角微微一勾。
她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俯在男人的怀中,伸出指尖在他心脏处缓缓划着圈,带着笑意道,
“花样多着呢霖郎待会儿就知道了”
比起下午与他争论不休的阮东家,眼前的阮珑玲仿若从头到脚换了个人!
白日里,她行事果决、泼辣蛮劲!
夜色下,她就变得温柔似水、娇媚迷人!
李渚霖一时分不清,这两者哪一个是真正的她!
亦分不清楚,他是更喜欢白天那个些,还是晚上这个些!
总之都是不讨厌的!
李渚霖懒得再去琢磨她究竟为何如此反常,毕竟这么个商女,饶是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逃出他的五指山不成?
他双膝一弯,俯身将她拦腰腾空抱起,
“行,那我便见识见识
”
一夜娇婉啼鸣。
又要了三次水。
次日清晨,李渚霖躺在榻上才微微转醒,便感受到一双柔荑又从被下探了过来,还未睁眼,只觉唇边落下了一片柔软
女人正在亲吻他,轻轻地用唇瓣蹭|着他的嘴角,柔声细语呢喃了句,
“霖郎”
男人晨起本就容易起兴,哪儿能按捺得住?
只得又要了一次水。
今晨还积累了些政务尚需处理。
完事之后,李渚霖俯身落在女人的额间浅浅一吻,嘱咐着让她好生安眠,就入了浴室清洗身体,之后穿戴好衣装,就阔步朝星辉阁中走去
走到半路,忽然记起一份紧要文书还落在了棋珍阁中,偏偏一时忘记了置在何处,也不好让云风独自回来取,只得走到半途折返了回来
回书房寻到了文书之后,李渚霖便想着再去瞧阮珑玲一眼。
才行到寝房,只听得里头传来阮珑玲与杏儿主仆两的对话声
“姐,你每每喝药都苦,今日奴婢特意给你备了冰糖喱!”
“苦就苦吧!无妨!
冰糖我就不吃了,万一影响了药效可怎么办?”
她向来身子无虞,平白无故能喝什么药?
定还是那避子汤!
他竟忘了,每每房事之后,她为了稳妥起见,都会灌下一碗浓浓的避子汤。
近期二人几乎每一日都有房事。
所以她岂不是每一日都在喝?
意识到这一点,李渚霖的眉头顿时紧蹙了起来,由心底涌出些复杂的滋味,略略泛有些心疼还有些莫名的不爽
他不是不知晓,这避子汤是何等紧要之物。
可此时此刻,李渚霖不由得生出个极其荒诞不经的念头!
不如就赏她个孩子?
在后宅中,孩子便是妇人的倚仗。
阮珑玲向来没有安全感,否则也不会一口咬死定要出门在外做生意、赚银钱
她只要生下个他的血脉,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她后半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不定她会安守在后宅中相夫教子,心中再也不会生出于外男接触的心思了!
再者,他回京之后,可没有这么许多时间陪她,会日夜忙于政务,待她疏于看顾。
若她只凭着个商女的身份入府,后宅那些仆妇难免会心生轻慢之心,可若是怀了孩子,那待遇便大不一样了!
仆婢们或许会慢待一个商女,可却绝不会慢待他孩子的母亲!
庶长子或是庶长女都无甚要紧。
左右他今后娶得嫡妻,都会是个温柔大度的,绝不会容不下她。
这些念头在李渚霖脑中一一闪过
他的眸光顺着窗橼的缝隙,只觉得阮珑玲指尖那碗黑黢黢的避子汤莫名碍眼了起来!
干脆迈步踏入房中,朗声道了句,
“这避子汤既然苦涩难以入口,今后不喝也罢!”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使得阮珑玲浑身一颤,指尖险些一个没端稳,差点就将汤汁洒落在了被褥上!
索性药汁已经由滚烫转凉了些,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阮珑玲反应过来之后,二话不,端起药碗递至嘴边,干脆利落一口仰头引尽!
由于喝得太过着急,中途还微微咳了两下,却并未停下,直到药碗见了底。
她轻抚了抚胸口,掐着巾帕擦拭了下嘴边的药渍,然后冲李渚霖扯出了个笑容来,
“霖郎,此药不苦,珑玲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