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婢女们衣袂翩跹,中的食盘中端着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依次踏入花厅,摆放在镶象牙描金的雕花檀木桌上。
近期阮珑玲鲜少出门,因为商行中的琐事,阮丽云与阮玉梅又忙得头脚倒悬,掐指一算,三姐妹上次聚在一起用膳,已经是十三日前了。
“今日特请二姐与玉梅来,其实是有要事相告。”
阮珑玲眼见气氛正好,将心略放了放,开门见山径直道。
玲珑娘子在商界铿锵雷厉,可回到家中面对至亲,惯来都是温言软语的,鲜少有这么正经严肃的时候,姐妹二人听她这般郑重其事的语气,不禁将中的筷箸放下,扭头望了过来。
“自我生病以来,商行内外都是靠你们打点的,临危受命,忙得头脚倒悬也就罢了,还要抽空关照好我这个病患。二姐日日嘘寒问暖为我熬药,玉梅更是每日亲下厨关照我的膳食我知道你们都是在为我的病情操心”
“一家子姊妹,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拿我们当外人?”
“梅儿不能以身代受,缓解姐姐病中的苦楚,也只能在膳食上略尽些绵力。”
偏偏是这些抚慰人心的话语,落在阮珑玲耳中,反而觉得心如刀扎。
姊妹们处处为她着想,她却以养病之名欺骗了她们。
当初她处事合该再周全些!哪怕当初随意寻个外出经商的借口,去郊外寻处庄子暂住三月,也不会引得家中的姐妹这般为她操心了。
罢了。
今日便拨开云雾见天日吧!
“二姐,梅儿此事是我骗了你们”
“我并未身染恶疾,而是”
阮珑玲将头略垂了垂,抿唇紧了紧牙根,
“而是身怀有孕。”
语调很轻,却犹如从天而降劈下一道轰隆巨雷!
姐妹二人大惊失色,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什么?身怀有孕?
你岂会身怀有孕?你与谁身怀有孕?玲儿你可知你在些什么?!”
阮丽云满面都是不敢置信,瞳孔扩大,眸光震动定定落在她的腹上,似是想探究出个真相来。
“确是有孕,怀胎已三月有余,胎像已稳。”
坦白的那一刻,阮珑玲只觉仿佛放下心中千斤重的大石,轻轻吁了一口气,面色坦然,语调轻暖,
“二姐,我要做母亲了。”
就像是板上钉钉,话语中带着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阮丽云由心底里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的,可她知道妹妹不会冒然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脑海中又回想起前些时日,阮珑玲时不时表露出的呕吐害喜之态,当下便信了。
妹妹云英未嫁,实在是不该糊涂,偷尝禁果,行出如此逾矩之举!
可木已成舟,再责备、再劝解也是于事无补!
阮丽云到底年长几岁,对比起一旁懵然不知所措的阮玉梅,只能尽力周全着往以后盘算。
阮丽云颤着心尖,脑中一团浆糊,只觉回顾四处心茫然,有些无措问,
“你你竟瞒着我们,与人私定终身”
“那那孩子父亲又是谁?现下又在何处?”
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电光火石间,阮丽云脑中不停周全盘算,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得犹如而热锅上的蚂蚁,脱口而出道,
“你怀孕已三月,眼看就要显怀了!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尽快将此事捂下!
孩子父亲呢?你让他赶紧上门提亲,择近期的良日过礼拜堂!幸好倒也不算太糟,如今已是秋初,红盖头一档,厚重的帏裙一遮,任谁也瞧不出蹊跷来!可时间紧任务
重,喜宴筹备起来,定不会万分周到,委实是委屈你了些,可也只能如此了”
可饶是孩子父亲还在扬州他也不愿八抬大轿将她抬入门宅做正室大妇,只许她入门,当个做伏低的娇养妾室。
那张金相玉质的英俊面庞,在脑中浮现半瞬,/52gg,d/阮珑玲微微晃了晃头,那半道残影便消失殆尽。
“孩子父亲是谁不重要,他对我怀胎之事也并不知情。”
“我与他不会有媒妁之言,不会有拜堂成亲,亦不会有八方来贺的喜宴今后只我独自一人,守着腹中孩儿好好过日子。”
“姐姐断不可如此!”
椅凳摩擦青花琉璃地砖,传来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方才不发一言的阮玉梅,腾然站起身来,
“姐姐向来最会权衡利弊得失,生意场上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可为何在此事上却昏了头,这般欠缺考虑?”
阮玉梅的性子是三姐妹里最怯懦的,许是这些时日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使得今日能壮着胆子起身劝阻起来。
可这劝阻并不强硬,紧抿着苍白的唇瓣,弱声弱气地分析着。
“我年岁,可也清楚受孕生子是马虎不得的大事!
虽不知这孩子生父是谁,也不知姐姐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给他但、但依我想,无论如何他都应该知晓此事的!若他对姐姐有情,是个有担当的正人君子,定然会立马聘请媒人上门来提亲”
“可可他若是个无情无义,绝情寡义的负心郎”
阮玉梅蹙紧了眉头,神色纠结着朝阮珑玲的腹瞧了一眼,紧而将头扭开,痛定思痛道,
“那就算怀胎了又如何?
姐姐,咱并非没有回头路的!现在怀孕才区区三月,饶是、饶是落胎也来得及的!权当是贪欢半晌意外一场,一碗红花下肚痛一时,总比被这孩子耽误一世来得痛快啊!”
此言犹如蜂尾毒针,异常狠辣无情!
到底是一个生命,饶是再会趋利避害的商人,也断不会拿自己腹中的至亲骨血来权衡。
方才这番逼落滑胎的话语,若是落在其他即将身为人母的女子耳中,定会极其反感,不定还会姐妹失和,心中暗生龃龉。
可阮珑玲并未觉得遭受到冒犯,反而觉得妹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而觉得有些许欣慰。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
可往往放在生孩子这件事儿上,便有些不通了。
毕竟这世上,多的是排除万难,也要拼死诞下孩子的女子。
却没见过几个,能懂得及时止损,当立断喝药滑胎的。
阮玉梅方才所的一切,都是在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话虽得急了些,可阮珑玲只觉得安心,幼妹这般思虑周全懂得变通,今后遇上事儿了,也定然不会吃亏到哪里去。
阮丽云静坐在一侧,脸上的神态异常凝重纠结。
她是已经生养过舒姐儿的人,对孩子也格外心软些,从心底讲,是希望这个孩子留下的,可平心而论,玉梅所言确是最符合实际状况的,所以她并未话,权当是默认了。
“阿姐,终归一句话。
他若娶,你就生。
他若是个敢做不敢当的,那那便一刀两断,不生也罢!”
花厅中静默一瞬,落针可闻。
姐妹二人齐齐扭头望向阮珑玲,盼她拿出个决断出来。
“孩子该不该生,不取决于他娶不娶我,而是全凭我的意愿。”
“话已至此,我不瞒你们。
孩子生父确有言明让我嫁给他,却只愿给我妾室名分,更要让我远离扬州随他一同去千里
之外如此我岂能甘愿?可饶是如此,我也决意将腹中胎儿生下,好好抚养长大。”
阮丽云闻言既是心疼,又是愤慨,还略带了几分不争气道,
“他既然如此对你,你何苦还要给他生孩子?!”
“玲儿!你以为生儿育女是件易事么?你是眼睁睁瞧着我生下舒姐儿的,这么多年来没有婆家、长辈帮衬,我自个儿孤立无援将舒姐儿拉扯大其中多少艰辛,旁人不清楚,莫非你还不清楚么?我便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啊!”
“你且听阿姐一句劝!咱们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正值花样年华,今后总会另遇珍惜你的良人!有子无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阮丽云自从回娘家之后,便鲜少提及和离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自己揭开血淋淋的伤疤来规劝,倒使得阮珑玲鼻头一酸,眸框中涌现出些晶莹的泪光来,
“二姐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我不在乎什么良人,也不指望什么姻缘,我只想生下腹中这个只属于我的孩子,一起好好过平淡的日子。”
者伤心,闻着流泪。
姐妹二人将交叠在一处,互诉不易,情绪都开始起伏了起来。
耳侧乍然响起一声幽怨的铮铮之声。
“所以三姐是考虑只自己,不考虑咱们阮家所有女眷的声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