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一百零二章 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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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章

    阮家的这几个孩子中

    女眷们都在商场中摸爬滚打过,接触得人多了,会更容易接受新事物新观念,可阮成峰不一样,他虽也出自商户之家,可自读着四书五经长大,是个君子。

    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墨守成规,固执保守的影子。

    可那些戒规,落在自家的血亲身上,弹性就极大了。

    当年为了胞姐,阮成峰可以放下父父子子,人伦纲常那一套,护着她未婚生下孩子。

    现在也能为了胞姐,冒着触怒权臣,前程尽毁的风险,前来拦路劝谏。

    冗长的宫巷当中。

    一个男人面上微有愠怒,指尖紧握成拳。

    而另一个,俯低了身子,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隐约散发出些互不相让的对峙氛围来。

    让宫廊头尾原本应该穿行而过的宫人们,都冒着冷汗不敢上前搅扰,不约而同驻停在了原地。

    阮成峰一直没有起身,可就算是埋着头,也能感受到那两道灼热冒火的眸光,他的身子愈发僵直,贴身的中衣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湿透。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早就受不了这股威压了。

    偏阮成峰还硬着头皮顶着。

    李渚霖并不是那般可任人指画脚之人,没有当场发作,就已经算是给了这个未来妻弟几分薄面,正想着如何将他打发走,谁知阮成峰又道

    “声名,气节也。

    首辅大人有所不知,以往在扬州时,阿姐就因生下了为安声名狼藉,只要踏出府宅大门,就必会遭到百姓们的唾骂羞辱。

    虽现在已然到了京城,不久后又要嫁给大人为妻,可到底高嫁太过,若是再不拿出些风骨矜贵来,只怕旁人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私底下难免会将她看低看轻

    人活在这世上,受人敬重总是最紧要的。

    卑职不愿再让阿姐受流言之苦,大人也总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卑职不求大人今后事事以阿姐为先,只求看在她是为安生母的份上,略略考虑一下她的处境。”

    。

    这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若是李渚霖还不收敛些,还是如以往般不管不顾在大婚之前与准新妇相见,倒显得他既没有分寸,又没有礼教,是个不知好歹没有节制之人。

    李渚霖被这番话堵得语窒,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只伸出骨节分明指尖,虚虚朝阮成峰虚指了指,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不出口

    宽大袖摆哗然一摆,脚下的步子踟蹰半瞬,勃然往德政殿折返而去。

    *

    基恩巷,顺国公府,专用于仆妇下人通行西北处后门。

    两个神色慌张,步履匆匆的女子,在巷尾转角处匆匆褪下了身上用于乔装改扮的粗步麻衣,显露出内里华贵无比流光溢彩的衣料来。

    此人正是张颜芙,与贴身丫鬟彩云。

    彩云帮着她将通身的衣物打点妥当,又从怀中掏出了几根钗镮,插在没有装饰的发髻上,紧张道,

    “顺国公夫妇虽向来对姑娘照拂颇深,可若是知晓了昨日的合欢散之事,只怕也是容不下姑娘的

    回去又要被遣送至贺州,不如咱们逃吧?奴婢收拾出来许多细软,护着姑娘安然度过一生不是难事的!”

    “逃什么?

    如若让我这辈子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张颜芙脸上毫无血色,脸上的神色却异常谨敏,眸光不断朝窄的后门望,

    “且你只放心,合欢散那事都过去整整一日了,你看皇宫中有何消息传出来么?就连我这福安县主之名、富国公府一等公爵被撤,他也并未将其公之于众。

    此事到底不光彩,不为别的,就为与那商妇的婚事能顺利举行,他也必会捂下此事,不愿伸张至于爹娘那边,我跑了也就跑了,他们为了脸面也不会大肆搜捕,只会偷偷探寻我的下落。

    只要他们不,顺国公夫妇必然不会知晓。”

    话正着,张颜芙便望见个眼熟的仆妇,想必能认出她的身份,便立马拉了彩云匆匆往那边去了

    那仆妇一见她,果然诚惶诚恐地请安,寻常的贵人登门拜访,必然是要走正门的,没想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富国公嫡女,会出现在后门,可被张颜芙搪塞了几句后,也并没有多问,就将人引了进去。

    这个消息经由下人们层层传递,直直传到了贺淑珺房中的楚嬷嬷面前,楚嬷嬷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可稳妥起见,亲眼确认是张颜芙无疑,便附身贴在贺淑珺耳前回禀道,

    “夫人,张姑娘今日竟从后门入府了,现在正在偏房中呢,满面慌张,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要夫人为她做主,收留她几晚瞧着倒是怪可怜的。”

    今日为安来了,顺国公夫妇都极其高兴,贺淑珺方才与孙子用过膳,正预备着休息片刻之后,带他去宽敞的练武场踢陶响球

    乍闻此事,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关切问道,

    “怎么?莫非芙儿受了什么委屈?

    好好的怎么从后门进?还什么收留不收留的?”

    “还不是因着与爷的这桩婚事黄了

    她自从传出爷撇了她,要与个商妇成亲之后,京中贵女人人就都嘲笑贬低她,连自家的堂妹都敢对她出言讽刺,她今日气不过,就与堂妹拌了几句嘴,谁知在堂妹巧舌如簧之下,富国公不仅没有护着她,还认定了是她的错,不仅让她和堂妹道歉,还要让她随静无师太去虚方观中清休月余,她不愿,就跑了出来”

    贺淑珺虽是当家主母,可这一生过得顺风顺水,家宅中也没有妻妾外室,养尊处优端在高处久了,便想不到这世间的污糟之处,人也难免淳善些,并未怀疑分毫,当下便信了。

    先是幽幽叹了口气,又道,

    “你霖儿这闹得是什么事儿,非要退婚

    害得颜芙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在外头受此屈辱,那富国公瞧着倒是个耳清目明的,关键时刻怎么也不护着嫡女?虚方观隐于山林,瘴气缭绕,她身娇体弱的如何去得?收拾间客房出来先让她住着,若是有人来问颜芙的行踪,你们只推不知,待富国公那头气消了,她也气顺了,寻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我再带她回富国公府。”

    吩咐完了这件事儿,贺淑珺又将心思放回了孙子身上,叫管家赶紧去寻几个与为安年龄个相仿的孩子,一同去校场组队踢陶响球。

    毕竟是第二次见面,为安其实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在顺国公府多呆的,可一来是盛情难却,二来确实被那个造型精致巧,滚动起来内里的流沙还能哗哗作响的圆球吸引了过去。

    且顺国公夫妇竟然还,会帮他寻十几个玩伴来,一起分成两队踢球!

    为安在扬州时,因为阮家的名声,并没有孩子愿意与他一同玩耍,所以到了京城之后,他才满腔热忱四处与结伴,可拢共加上他结交的新朋友,两只掌就能数得过来了

    可这两位老人言语间异常轻松,轻飘飘就能帮他叫来十几个朋友?!

    为安动了心,左右娘亲吩咐过,可以在顺国公府久待些,且要尽量让二位老人开心些,所以便也就这么扭捏着答应了下来。

    可不仅是那人数众多的玩伴出乎了他的意料。

    为安被带领着来到练武场之后,眼睛更是瞪得圆圆的,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极了。

    这个校场好大!好宽!

    目之所及,甚至比整个阮府都还要大,一眼都望不见边。

    正好是阳春,地面上绿草如茵,还开着些不知名的低矮花,一侧马厩中被拴着的高头骏马,全都溜光水滑,皮毛发亮,甚至还有五匹还是通体黄金的!

    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一切

    都在颠覆为安以前认识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