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假装一听 “我不想理你了。”……
第四十一章
东川航空,飞行一部。
“拒绝?”部长诧异地起身,“喻思柏亲口的?什么原因拒绝,身体不舒服?”
他联系了喻思柏。
喻思柏的辞一样,最近身体不适,让他们安排其他飞行员。
部长有些为难,岑姐第一次坐她的飞,她亲自挑选的长却不在,太不过去。
但喻思柏确实没法儿上飞,这可怎么办?
他斟酌片刻,决定先联系岑青柠方询问。
得到的回复令人头痛不已。
部长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找喻思柏转达:“岑姐的原话,她可以等你身体恢复,本次航班先取消。”
喻思柏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午饭。
家里就他和喻思杨两个人,爸妈不在。于是拎了白杨打下,听几句不情不愿的念叨。
喻思柏挂断电话,默了一瞬,忽然“啪嗒”一声闷响,被丢远,背青筋浮起。
惊得喻思杨茫然抬头:“哥,你干嘛?”
“忙你自己的事。”他神情冷淡,拿起厨刀利落地切菜,刀子落在砧板上,声声沉闷,听得人头皮发麻。
半晌,又是一阵响动,喻思杨表情惊恐。
他哥居然连刀就丢了,一言不发拿着去了外面。
不会被柠柠甩了吧?他暗自猜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岑义谦的女儿,自然是想甩谁就甩谁。
而且他哥瞧着不解风情,懂什么追女孩儿。
还不如他呢,至少谈过几段恋爱。
喻思柏憋着一股火气,一周了都没散出去,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明知她目的不纯,还自投罗陷进去,期望着能得她几分青睐,心甘情愿拜倒在公主裙下。
他早该料想到的。
只是受不了她不敢坐他的飞。
他是她的长。
她不敢坐他的飞,她想坐谁的?
喻思柏眉眼冷戾,想用力咬她,看她脸颊潮|红,泪眼朦胧,啜泣着她只坐他的飞。
他吹了会儿风,给公司回了电话。
“告诉岑姐,航班会准点起飞。”
-
下午课程结束,岑青柠走出校门上了私家车,某天走神坐过站之后,她就没再坐过公交车。
车在春堂路33号停下,司看了眼后视镜。
岑青柠又走神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对着窗外,而是对着一条短信,来自东川航空。
他们,周五的航班会准点起飞,长是喻思柏。
她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深陷在某一种情绪里出不来,不知道该靠近和还是后退。
靠近了怕受伤,后退又舍不得。
她甚至想,喻思柏不是长就好了,她不会犹豫、不会彷徨。
但这一点无法改变,他深爱着他的事业和蓝天。
岑青柠轻舒一口气,向司道谢,下车回了家。
家里幽暗寂静,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红色丝绒沙发上,修了一半的鎏金摆钟散落在地毯,她最喜欢的抱枕在喻思柏来了之后便被丢到了角落里,无人问津。
她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安静。
不知怎的,她有点儿想家里两个鬼。
他们在的时候家里总是很热闹,从楼下闹到楼上,吵吵嚷嚷,永远没有安静的时刻。
她忽然厌倦了一个人生活。
晚上八点,银色帕加尼缓缓停在春堂路33号门口。
车窗降下,男人的视线淡淡地落在亮着暖光的洋房上。
上周周礼安,她在洛京喝醉了,没人照顾她。
那瞬间他甚至恶意地想,醉酒是假的,让他心软才是真的,握着坐了一晚上,忍着没联系她。
九点,春堂路33号的门铃被按响。
伏在工作台前的岑青柠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是家里门铃在响,慢吞吞起身朝门口走。
她打开一道门缝,向外看去。
铁门外,一道清瘦的身影峭立,男人侧身低着头,单插着裤兜,百无聊赖地看着地面。
昏暗的视野间,他周身气质沉郁。
左侧光源淡淡打下来,凌厉的侧脸更显漠然。
岑青柠眼神怔然,胸口发闷,她没有置换密码、更换门锁,他却不愿意再开门了。
和生人一样,疏离地按响门铃。
她沉默太久,他终于抬眼看过来,遥遥夜色模糊了彼此眼中的情绪,多了一丝陌生感。
他们一周没见了,不久。
岑青柠抿了下唇,走下台阶,穿过花园走到铁门前,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按下按钮。
轻响中,铁门缓缓打开。
她没走出去,他也没走进来。
岑青柠垂着眼,不知道什么作为开场白,尴尬在空气中弥漫,风里树叶的沙沙声格外明显。
“我没改密码。”她忽然。
喻思柏的视线扫过女孩子瘦弱的肩头,落在她的脸上,语气漫不经心:“确定明天要我飞?另外三个飞行员每个资历都比我久,你应该更放心。”
岑青柠抬起头,他眼里有淡淡的嘲讽。
她别开脸,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次,拜托你了,喻长。”
喻思柏腮帮微动,插在裤兜里的攥紧拳,云淡风轻地问:“这么快找好新长了?什么时候来接我的班?”
“这是我的事,不牢你费心。”
他话夹枪带棒,她情绪也上来了,委屈又难过,胸口像被一团棉花堵住。
喻思柏咬了下牙关,轻嗤一声:“也是。只要你想要的,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弄到。”
岑青柠眼睫轻颤,忽然抬关上铁门,跑回了洋房,重重的关门声响彻寂静的夜晚。
喻思柏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转身狠狠地踢了一脚车轮胎,低声骂了句脏话。
今晚他没想来找她吵架。
原本只是想告诉她,不用勉强。
就像他以前和她过,在他面前她不用勉强,不用示弱。只要她,他都会给她。
可她开口就是“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太刺耳。
他没控制住,再一次失控了。
行,最后一次。
她想要这个,他就给她。
-
出发当天,波音4-vip的组对这次出行严阵以待。
这是飞的主人第一次乘坐飞,秉着专业的职业素养,她们把激动都压在了心底。
只是,今天喻长似乎心情不好。
驾驶舱内,副驾驶看着喻思柏签完字,稀奇道:“难得见你在驾驶舱内这副脸色。”
组人人都知道,喻长最爱飞行。
飞行当天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在这一天对他提出要求,大多不会被拒绝。
喻思柏却问:“她到了?”
副驾驶听得一愣:“她?公主?听乘务长提早到了,那群女孩子们里里外外把舱整理了好多遍,一朵花的摆放方向都要纠结很久。公主魅力真大。”
喻思柏“嗯”了声,不再多言,再次确认飞状态,检查仪器系统,核对航线、天气资料。
副驾驶心中纳闷,看他神情淡淡似乎对这趟航程不感兴趣,但却比任何时刻都谨慎认真。
他一笑,难不成是紧张了?
一切准备就绪,乘客准备登。
岑青柠鲜少在外出时戴墨镜,除去紫外线格外强烈的日子。今天她戴着墨镜,在空乘们温柔真挚的目光下走进舱,心中几番犹豫,该摘下墨镜认真听她们话。
空乘带着岑青柠上楼,柔声道:“您的房间和驾驶舱都在二层,喻长在等您。”
岑青柠抿了下唇,摘下墨镜,轻声道谢:“带我去房间就好。”
空乘近距离对上清凌凌的一双眼,呼吸微滞。
女孩子黑白分明的瞳仁清冷澄亮,在这张粉白的脸上宛如珍珠,想让人珍藏。
她缓了缓心神,温声道:“您跟我来。”
岑青柠轻轻颔首,重新戴上墨镜。
走到二楼,通道尽头的驾驶舱外,两位穿着制服的飞行员正在等她。
她墨镜后的眼睛看向站立的男人。
黑色制服笔挺,身形挺拔,肩章明亮、一尘不染。
他站在那儿,视线淡淡地看过来,眼神陌生,仿佛他只是长,她是他的乘客,仅此而已。
“房间在哪儿?”岑青柠率先移开视线。
空乘掩下诧异,朝两位长比了个势,带着岑青柠去了房间。
副驾驶颇为可惜:“还以为公主会过来和我们话,我还准备了自我介绍。你公主是不是心情不好,喻长?”
人呢?
他一转身,喻思柏早已回了驾驶舱。
属于她的房间一尘不染,宽敞明亮。
光从的舷窗照进来,茶几上摆着俏丽的玫瑰,糕点精美,空气中有淡淡的青柠香气。
岑青柠无心欣赏,她摘下墨镜,深深吐了口气。
进来这一路有点儿难熬,她意识到自己的恐飞症愈发严重,似乎是从上次喻思柏因恶劣天气备降其他场开始的。
她软着身子坐倒在单人沙发上,松开发汗的心。
她犹豫要不要吃褪黑素。若是睡一路,喻思柏恐怕又要多想,她根本不想坐他的飞之类的。
岑青柠声叹气,真难哄。
等待起飞的过程漫长,她胃部隐隐开始痉挛的时候,听到了从广播里传来的男人低淡的嗓音——
“下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长喻思柏。我们的航程预计时间十一个时,从东川场飞往西雅图-塔科马国际场。飞即将起飞,请您在空乘的帮助下系好安全带,不要在飞上乱跑乱跳、乱涂乱画,收好纸笔,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祝您旅途愉快。”
“”
整个组一片寂静。
什么“在空乘的帮助下系好安全带”、“不要乱跑乱跳、乱涂乱画”、“收好纸笔,注意人身安全”
喻长从来没有这样过话。
这样的语气像是家长提着朋友的耳朵,一字一句念叨。
空乘左右为难,岑姐想一个人坐会儿,喻长“在空乘的帮助下系好安全带”。
她到底要不要去“帮助”岑姐系安全带?
空乘纠结再三,轻扣了扣门,在得到回复后松了口气,推门进去,帮助岑姐系安全带。
“他在广播里经常这样?”岑青柠古怪地问。
空乘有点儿尴尬,正色道:“喻长在专业上一直严谨认真,把乘客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今天可能”
她绞尽脑汁想解释,却见岑青柠轻揉着胃部,似乎不太舒服。
“您不舒服?”空乘蹲下身,担忧道,“我去叫医生来。”
为公主准备的专业航空组,当然配有专业医生,二十四时为这架飞上的乘客们待命。
岑青柠松开:“不用,生理期反应。”
空乘恍然,难怪岑姐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轻轻脚地出门,去安排相关事宜。
驾驶舱内,喻思柏喊来乘务长确认:“她怎么样?坐好了?”
乘务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喻思柏有些无厘头的问话,面不改色:“岑姐已经系好安全带。不过她有点不舒服,我们会随时关注她的身体状况。”
喻思柏微顿:“不舒服?”
乘务长和善一笑:“您不必担心,女孩子们会妥善处理好。”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副驾驶都听出来了,公主恰逢生理期,所以身体不舒服。
喻思柏蹙眉,住在一起那么久,岑青柠从不痛经,只是在生理期容易困,经常在工作台上睡过去。
他不敢深想下去,怕自己心软。
塔台发出指令,飞进场,洁白而繁盛的公主的花冠在跑道滑雪,离开地面,飞向蓝天。
岑青柠闭着眼,努力忽视发动的噪音。
幸而喻思柏的驾驶技术一流,她尚未感受到颠簸,飞已至高空,逐渐进入巡航速度。
空乘端来红糖水,给岑青柠盖上毯子,替换了生冷的茶点和水果,换上更合适的点心和食。
“您要不要睡一会儿?”她贴心地问。
岑青柠不用,她需要做点其他来转移注意力。
她声问:“我可以拿纸笔了吗?”
女孩子一双眼看着她,柔软又脆弱,问得心翼翼。
空乘的心几乎要融化了,声音轻柔地不像话:“当然,飞已经平稳,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暗自抱怨喻长今天不近人情。
岑青柠企图以画画来缓解焦虑,但作用不大,心烦意乱什么都画不出来,心出汗甚至握不住笔。于是上了床,假装自己在地面,不在飞上,但发动的噪音时刻提醒她身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她不安地躺了一阵,忽然坐起身。
或许可以喝点儿酒?
乘务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向喻思柏报告岑青柠的动态,从前喻长可没有这个习惯。
她暂且理解为是对vip乘客的关注。
“岑姐画完画,要了香槟。”她第三次来报告。
喻思柏眉心一跳,不舒服还喝酒?
稍许,广播里又响起男人冷淡的声音:“请乘客不要在飞上酗酒。”
“”
乘务长和副驾驶同时僵住,一时不能理解今天的喻长怎么了。
房间里的岑青柠呆了两秒,和送香槟进来的空乘大眼瞪眼,都震惊于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
岑青柠困惑道:“今天还有其他乘客吗?”
空乘咽咽口水:“没有了,只有您一个。”
所以喻思柏指名道姓不许岑青柠喝酒,但显然在冷战中的女孩子不会听他的。不光现在要喝,晚上也要喝。
十一时的航程,岑青柠借助酒精度过,时醒时睡,噩梦缠身,汗发了一层又一层。醒来时床上的被子湿漉漉的,她用仅剩的力气洗了个澡,出来蜷缩在单人沙发上,抱着膝盖出神。
空乘推门进来,眼神微怔。
岑青柠上飞时化了妆,脸色尚不明显,洗完澡一点妆容都不剩,脸上过分苍白,哪怕喝了酒也挡不住她的憔悴,尤其是眼下的青灰色。
她看了一眼始终没有亮过的舷窗,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想。
“岑姐,飞快落地了。”空乘温声提醒,“您还需要什么吗?我可以陪您话。”
岑青柠抿着没有血色的唇,轻声道:“不需要,谢谢你。”
她只想自己待着,如果可以,更想听广播里的喻思柏话,那样她似乎会好一点儿。
犹豫片刻,她问:“喻长还会广播吗?”
空乘道:“会的,他会告诉您飞抵达西雅图的时间,当地的天气。您稍等片刻。”
岑青柠抱着腿,下巴搁在膝头,慢慢等。
许久,广播里响起一点沙沙声,她微微睁大眼,凝神听广播里的声音——
“亲爱的乘客早上好,我是本次航班的副驾驶”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飞行员。
岑青柠眼神微黯,缓缓埋头在臂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只要去道歉解释就好,何苦来走这一趟。
“海烟号”准点降落在西雅图-塔科马国际场。
岑青柠戴着墨镜快步离开客舱,情绪和酒精的共同作用下,胃里一阵阵翻腾,恶心感不断涌上来。
走下云梯,脚刚踩到地面,她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空乘们大惊失色,纷纷围拢在岑青柠身边,乘务长连忙去喊医生,再通知喻思柏。
岑青柠没吐出来什么,这一路她只喝了水和酒,吐完反而觉得舒服了。
“接我的车呢?”她声音微哑。
场面一度混乱,纷乱中一道脚步快步走下云梯,拨开人群,打横抱起昏昏沉沉的女孩子。
“都让开。”低沉沉的声音落下来。
岑青柠在眩晕中睁开眼,喻思柏盯着她,神情冷沉,抱着她的前所未有的用力。他在紧张。
他低声道:“去医院,你听点话。”
岑青柠别开眼,脸埋在他肩头,哽咽道:“我不想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