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假装一听 “没有人比我更好。”……
第五十一章
岑青柠做了个梦,地点是模拟驾驶舱。
她原以为自己会做个噩梦。可梦里,她坐在喻长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裙子层层叠叠堆到腰间。
两人在狭窄的驾驶舱吻得难舍难分。
男人有力的大掌握着她的大腿,腿根被捏得发红。
她睁开眼,红着脸和天花板大眼瞪眼,觉得自己最近不太对劲,怎么连梦里都是喻长。
下楼时,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
昨晚,喻思柏和她在模拟驾驶舱“玩”了一会儿,没多留。他今天有工作,去了公司,有临时航班。
昨晚他应该是察觉了她的不安,所以才会带她进驾驶舱。
原来,在陆地上的驾驶舱也没这么可怕。
至少很适合接吻。
放暑假的第一天,喻长不在东川。
无聊。
岑青柠百无聊赖地干了会儿活,忽然想起辣椒,也不知道昨晚她怎么了,应该没被周礼安抓住吧?
她尝试着给辣椒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叹气,又变得无聊了。
从前她一个人在东川过暑假,新奇又自在。喻思柏不在,这座城市就像少了点儿什么。
喜欢的感觉真奇妙,能改变一个人对一座城市的看法。
于是,岑青柠临时兴起,买了票,简单收拾了背包,坐高铁再转车,回到了澜江。
路上折腾一整天,天都黑了。
回到半山别墅,岑青柠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就想往沙发上躺,冷不丁瞥见两个黑乎乎的鬼。
她睁大眼,顿时清醒了:“你们去美黑了?”
她虽然讨厌但漂亮的妹妹弟弟忽然变了个模样,肤色从雪白变成了黝黑,像裹了一层桐油。
两张黑炭似的脸面无表情地对着她。
岑远辰额角猛跳:“岑青柠,你是没心没肺吗?我和岑远星这个白痴在金水湾边整整当了两个月的志愿者,你居然真的不管我们?”
岑远星下意识想骂他,态度这么差和姐姐话。
但一想,自己都晒得这么可怜了,姐姐居然都不关心她,也不和爸爸一句好话。
她太委屈了。
“我们不但要巡防,还要捡垃圾!”
岑远星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偏偏无法反抗。
岑青柠:“”
她就是随口一,没想到爸爸这么“上心”。
岑青柠轻咳一声,难得好声好气:“现在的肤色多健康?阳光对人体有好处,上学学过吧?”
两个鬼瞪着她,黑黢黢的面庞上一双眼珠子很吓人。
她幽幽叹气:“知道了,我去和爸爸。”
岑远辰冷哼一声,勉强原谅她。
岑远星又亲亲热热地扑上去喊姐姐,再被推开。
岑青柠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没精力应付这个过于粘人的鬼。
岑远星跟着她后面跑:“姐,我们晚上一起睡吧?你和我讲讲喻长的事,听爸爸都见过他了?”
“”
不想理她。
-
喻思柏结束会议从公司出来,已经月上枝头,和他同行的同事们难得这么沉默。
他告别同事,到停车时坐上车,迟迟没发动。
这确实是一趟特殊航班。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绝无仅有,对他的同事们来也是,他们都是一次。
下午的会议,他一进门便顿住了。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他的领导和同事们都站着,坐在会议室里的是一张张陌生面孔。
气氛肃穆,隐隐透着沉重。
喻思柏扫过一圈,看到许多双通红的眼睛,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个不敢想的念头。
稍许,领导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思柏,这些都是遇难者家属。”
五天前,一架飞坠毁在西港市境内,经过漫长的搜救后,确认飞上23名乘客和名组人员全部遇难。
临近头七,家属们强烈要求去祭奠。
但他们无法再相信那家航空公司,于是这件事就委任给了东川航空公司。
家属们要求这趟航班的长是喻思柏。
他是东川航空最年轻的英雄长,他曾在极端条件下挽救过整个组的生命,力挽狂澜。
家属们现在需要这样的长。
这是喻思柏经历过最漫长的会议,窒息感萦绕不去。会议中途有一个人哭,便有第二个、第三个场面几度失控。
沉默无边无际地蔓延。
车里,喻思柏微昂起头,沉沉舒了口气。
他扯开领带,打开微信看岑青柠的未读短信。她她到澜江了,困了想早点睡觉。
姑娘没忘记祝他的航程顺利。
喻思柏低垂着眼,看了一会儿她头像上的菠萝,轻轻弯了弯唇,拿起凑到唇边,低声:“晚安,宝宝。”
第二天,喻思柏醒得比往常早。
他到行前会议室时,组人员都到了,都是公司精挑细选的人选,每一个人都比他的资历深厚。
喻思柏看了眼神情凝重的同事们,平静道:“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压力和焦虑都会传递,他们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我希望你们把他们当做普通的乘客,和以前一样。”
年轻的长单刀直入,以果决的态度开始了今天的行前会议。
无法否认,强大自信的长给人以安全感。
一切准备就绪,组等待塔台的命令出发。
副驾驶是飞行一部的王牌飞行员,从业多年,在业内受人尊敬。但他也是第一次驾驶这样的航班。
“思柏,你真的不紧张?”他问。
喻思柏目视前方:“我只想把他们安全带到目的地。”
喻思柏经历过无数次飞行。起飞和着陆,每一次飞行,他从未懈怠过,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
稍许,塔台下达起飞指令。
飞滑入跑道,凌空而起。一如他的每一次起飞,丝滑平和。
飞到达西港已是午后。
组目送这些特殊的乘客离开,正想松口气时,走在最后一个老人家忽然停了下来。
老奶奶神情憔悴,身板却挺得直。
她询问:“我能见见长吗?”
乘务长迟疑了一瞬,老人家敏锐地察觉了她这瞬间的迟疑,了句不打扰你们工作,便离开了。
喻思柏处理完工作,轻轻舒了口气。
今天西港在下雨,天气状况不算好,他尽量让乘客们感受不到坏天气的存在。
喻思柏下楼,乘务长等在门口,见到他便了那位老人家的事,她有点儿后悔没先来问他。
组有所有乘客名单,乘务长记得这趟航班的每一位乘客。
这位老人家的孙女今年刚高考毕业,是遇难者之一。她是一个人来的,没见到伴侣和儿女。
听她的女儿前些年也去世了。
喻思柏低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
喻思柏回酒店休息了两时,吃完饭后匆匆赶去了事故现场,和志愿者们一起参与搜寻。
西港的雨下了两天。
这日,喻思柏提早结束搜寻,回酒店洗去一身泥泞,换上正装去了航空公司为家属们安排的酒店。
那位老人家住在六楼。
公司为家属们配备了安抚人员,他敲门时来开门的是个女人,见到他愣了一瞬。
喻思柏表明来意,她征求家属意见后让他进了门。
老人家见到喻思柏显然有诧异,她没想到当天的问询会有后续。
其实那天只是一个念头驱使。
老人家嗓音微沙:“我的孙女以后也想成为一名长。她收到了飞行学院的通知书,高兴得不得了。我听她过你的名字,你是她最崇拜的长,所以我想见见你。”
喻思柏看着老人家通红的眼眶,轻声道:“这是我的荣幸。”
喻思柏留了很久,他听老人家孙女对航空航天的热爱,她时候就对飞模型有兴趣,她活泼开朗、动能力强,她最喜欢往场附近跑,看飞起飞、着陆。
她最希望,以后能开上中国制造的飞。
喻思柏离开时,老人家仍坐在窗前,身影单薄,遥遥望着窗外无边夜色。暖色的灯光将她笼罩,只觉冰凉。
他上和衣服上有她的眼泪。
离开时,她拥抱了他,感谢他愿意来见她。
喻思柏在酒店楼下站了很久,看着雨淅淅沥沥地落,地面透亮,映着斑驳光圈。
在和家属的对话中,他数次想到岑青柠。
他偶尔会庆幸,那时的她还,尚不用经历这样漫长的痛苦。同时,他也遗憾,他的柠柠连回忆都没有。
他走入潮湿的夜晚,给岑青柠打了个电话。
通话声响了几秒,那头接起电话。
他没话,屏住呼吸听对面传来的动静。
她像是在楼梯上走,步子很快,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喻思柏?嗯?喻思柏?”
“我在。”他。
女孩子敏锐又贴心,声音轻柔地问:“这趟很辛苦吗?等你回来我去场接你。”
喻思柏无声一笑,听她分享这几日在澜江的生活。
他胸膛里冰冷的心渐渐有了温度。
-
岑青柠在澜江的日子舒适轻松。她睡到自然醒,打开房门对上一张黑脸,心脏差点儿停跳。
她还没看习惯黑乎乎的妹妹。
岑远星笑眯眯地凑上来:“姐,你在家住多久?”
岑青柠戳开她的脑门,昂昂下巴:“和你没关系。你想做坏事自己做,别带上我。”
岑远星不吃这一套,姐姐走到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
不然从到大,她早就被姐姐丢下了。全靠她的努力,不然她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会这么亲密呢!
姐姐果然很爱她。
岑青柠吃过早午餐,便去公司找岑义谦。
两个鬼非要跟着她,仿佛人缘差得除了她就再也没有朋友了。按照两人的性格,确实有可能。
眼睛长在天上的人,哪儿来的朋友。
岑氏大楼在澜江是有名的地标建筑,岑家三个孩儿却很少去。比起岑义谦在公司的模样,她们更喜欢他在家里的样子。
三人从地下车库坐专用电梯上楼,没惊动任何人。
岑义谦正在会议室开会,秘书收到消息匆匆出去,把三个祖宗带去了岑义谦办公室。
比起伺候祖宗,他更想开会。
幸而公主好话,让他去忙工作。
岑义谦回到办公室,推门便露出笑容。
这三个孩子性格截然不同。
柠柠正打量着没见过的新植株;阿星坐在他的椅子上想象自己发号施令的模样;阿辰对着他新换的地毯目露嫌弃。
“今天怎么一起过来看爸爸?”岑义谦关上门,不许人来打扰。
两个鬼没话,齐齐看向姐姐。
岑青柠眨眨眼,对着岑义谦乖巧地笑。
她还没话,岑义谦便揉揉她的头,爸爸知道了。
岑义谦看向两个的,温声道:“姐姐难得回来,你们最近在家陪她。”
言下之意:你们不用去海滩了。
岑远星感动地呜呜两声,果然还是姐姐最有用。
岑远辰不爽地别开脸,老爸偏心得太过分了。
岑青柠回来住一周,岑义谦便空了一周的行程出来。
每天陪着三个孩子,偶尔出去逛逛大街巷,偶尔出海钓鱼,或者只是在家待上一整天。
这一晚,四个人加一只耶耶,在院子里看星星。
在山里看星星,总是比别处更寂静。
岑青柠吹着晚风,看两眼星星便低头回信息,惹得其余三个人陆续往她身上看了眼。
岑远星不满地噘噘嘴,用眼神向岑义谦告状。
岑义谦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示意女儿稍安勿躁。等岑青柠放下,他朝她招招。
“柠柠,来爸爸身边坐。”
岑青柠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便明白了。
她晃了晃秋千座椅,抿唇一笑:“爸爸过来和我坐,我正好累了,你来推秋千。”
岑义谦:“”
也行,总归不是喊喻思柏。
岑义谦没半点儿脾气地给女儿推秋千,自然地提起话题:“最近柠柠谈恋爱心情很好?”
岑青柠大方地分享:“和喻长在一起很开心。他真诚又有趣,身材又好,是个很适合恋爱的对象。”
和喻思柏在一起的日子轻松又快乐。
许多麻烦事在他那儿似乎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例如不工作的时候,每天接她上下学;她随口提起某道菜好吃,过两天便能在餐桌上看到;临近期末,她没时间约会,他便整日陪她在图书馆。
起来容易的事,做起来很难。
“时间很宝贵,爸爸。”岑青柠仰头对岑义谦甜甜笑了一下,“他愿意把他的时间都给我。”
这很珍贵。她看得到这样的珍贵。
岑义谦当然知道时间宝贵,他曾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平衡工作和家庭,却也不能尽善尽美。
他偶尔会觉得,柠柠长得太快了。
明明她还是个女孩儿,却已经在谈恋爱了。
老父亲心里酸酸涩涩,但看到女儿的笑,他也笑起来。
“开心就好。”他摸摸她的脑袋。
岑青柠这趟来澜江,还有一件事想做,她没有犹豫便选择向爸爸求助。这是她最信任的人。
她迟疑道:“爸爸,我我想试试坐直升。”
岑义谦顿住,两个鬼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可思议。
-
金水湾这两日前所未有地热闹,海湾上方的空域仿佛在进行花式飞行秀,五花八门的直升令人目不暇接。
比直升更亮眼的,是年轻帅气的飞行员们。
岑青柠躲在伞下,偷偷瞧了眼附近人高腿长的飞行员们,忧愁道:“爸,我是想找驾驶技术优秀的,又不是选驸马。”
要是让喻思柏知道了,她就完啦。
那个男人多难哄啊,她又不是没哄过,知道他多气。
岑义谦慢悠悠道:“不要有偏见,模样好不妨碍他们驾驶技术好。”
岑青柠:“”
她声叹气。爸爸一定是故意的。
在太阳落山前,喻思柏抵达了澜江,走到场门口,他慢下脚步。
场繁华,人们踏着黄昏来来往往。
光束下,漂亮的女孩子无聊地低着头,似乎在数地下的砖块,来回走了两圈,她习惯性抬头张望。
当目光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忽然亮了。
“喻思柏!”
她在原地跳了一下,穿过人群往他走来。
喻思柏却等不及,丢下行李大步奔跑起来,将她用力抱进怀里,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岑青柠被抱得一愣,他抱得太紧。
紧得她透不过气,只好拍拍他的背。
岑青柠由他在人来人往中抱了她一会儿,听到车喇叭声,踮脚凑到他耳边声道:“我爸爸在呢。”
喻思柏一顿,缓缓松开她,看向路边停着的车。
岑义谦倒不是故意来围观两人谈恋爱的,只是女儿要去场,他顺路送一程罢了。
见喻思柏只是顺便,况且他们见过。
车里气氛有些尴尬。
岑青柠视线在两人中间打转,平时到哪儿都聊得开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居然是哑巴。
客气的招呼后,便默契地不再开口。
她轻轻咳了一声,还没话,两双眼睛一起看过来。
“”
这下忘了自己要什么了。
显然岑义谦和喻思柏都见不得岑青柠为难的模样,一旦开了口子,两人的对话便很顺畅地进行了下去。
聊到最后,岑义谦温声道:“柠柠,爸爸陪你一块儿吃饭?”
岑青柠眨了眨眼,没有拒绝。
岑义谦在金水湾港口附近订了餐厅,见喻思柏和岑青柠一前一后离开去洗间,轻轻哼了声。
喻思柏这一周过得不算好。他上飞前洗过澡,这会儿算不上憔悴,但眉眼间倦意明显。
他用冷水扑脸,随抹去脸上水珠,抬眼看镜子。
镜子里的男人俊朗英气,过黑的瞳仁和冷色的肌肤让他看起来不太好接近,好在精神了点儿。
他不紧不慢地拭去脸上、上的水滴。
动作间,他瞥见镜子里倒映的人影。
姑娘以为自己藏得好,偷跑出来的裙摆出卖了她,看样子是想等他出去吓他一跳。
喻思柏扬眉一笑,心中阴霾渐散。
他故意加重脚步声,快要走到门口,边上忽而横出一张雪白的脸,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女孩子学着老虎状,握成抓,状似凶狠地对他露出獠牙。
啧,猫儿似的。
喻思柏闷笑出声,轻点她眉心:“从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能长这么可爱?”
岑青柠笑盈盈地凑到他跟前,瞧了他一会儿,声问:“是不是累啦?你看起来像两天没睡。”
喻思柏牵起她的往外走,“不累,工作上遇到点事。”
每每看到遇难者家属,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他的柠柠,一颗心便像泡在酸水里,又苦又涩。
泡了几天,只想立即见到她。
岑青柠晃了晃他的,礼貌地问:“可以和我吗?”
“当然。”喻思柏指尖分开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回去再告诉你,先吃饭。”
岑义谦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分开走,却牵着回来。
他自诩是开明的家长,但看喻思柏牵女儿牵得那么紧,神经微跳,赌气地移开眼。
因为两人男人的配合,餐桌上气氛尚可。
夜色下的港口灯火通明,海面粼粼像在燃烧,夜景让这顿晚餐更加可口——如果岑义谦没有煞风景。
“柠柠。”岑义谦眺望金水湾,自然地提起下午,“今天来的飞行员有喜欢的吗?”
“”
岑青柠咀嚼的速度变慢,偷偷往喻思柏脸上看了眼。
喻思柏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看向岑义谦,语气算得上客气:“柠柠在找飞行员?”
岑青柠正要开口,岑义谦便笑道:“柠柠想换个角度看金水湾,这两天见了不少直升和飞行员。现在年轻人不光技术好,还长得好。”
岑青柠:“”
她爸爸还挺擅长拱火。
喻思柏眉梢轻佻:“柠柠有看上的?”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一脸无辜的女孩子脸上。
岑青柠忙不迭摇头,示意自己一个都没看上。
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比喻长技术更好、长得更帅的飞行员。
她的心意天地可鉴。
岑义谦悠悠道:“今天没有,或许明天有。柠柠想要什么样的,我就能找到什么样的。”
喻思柏忽而笑了一下,语气难掩张狂:“那您不用费心找了,她想要的飞行员就在这里。”
“没有人比我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