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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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随意打量这六个人的时候,这六个人也发现了他们。

    他们尽都朝着林随意和楼唳看来,不过目光多是聚焦在楼唳的身上——他的着装明了他的身份。

    他们将楼唳打量完了才将目光放在林随意身上,目光多少有些疑惑。

    林随意猜到了他们疑惑的原因。

    楼唳一看就是正统出身的解梦师,他周身的气息浑然天成,这是实力与经验赋予他的气质,绝非刚入行的解梦师能够企及。

    这样的解梦师入梦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找凶煞解全梦,受人所托替人趋吉避凶。可奇怪就奇怪在,这样的解梦师带了一个诱饵。

    楼唳并不喜欢被人直视,林随意看见他眼底凝了一层冰霜。而村口的六个人根本没有眼力见,竟然还有两个人朝着他们走来。

    只见楼唳的目光越来越凉,林随意正思索该怎么办的时候,视野却被一道颀长却瘦削的身影遮挡。

    楼唳上前了一步,林随意不知道楼唳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挡在了林随意身前,阻隔了其他人打量林随意的目光。

    林随意没敢从楼唳身后跳出来,他抬头只能看见楼唳的长发,随后后知后觉发现楼唳是比常人瘦了些,但比他高出了不少。

    他身高一米八二,林随意估计楼唳应该有一米八八的样子。

    “先生福生无量天尊。”走来的两人向楼唳行了个道家的拱礼,但楼唳并未还礼,甚至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两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其中一人:“后辈是柳州青玄观的,来此梦中历练。敢问先生”

    楼唳不耐烦地打断:“应朝霞。”

    两人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道谢。

    楼唳侧头对林随意:“走了。”

    “哦好。”林随意赶紧跟上。

    他们两个经过路边的其余人,楼唳没给他们任何眼神。

    因为保证过离这些人远远的,林随意也没看这些人,老老实实地跟着楼唳往村庄里面去。

    他们又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会儿,已经把这些人远远丢下后,楼唳忽然道:“想问直接问。”

    林随意不自然地咳了下,他果然没能藏住自己的疑惑。

    于是问道:“楼先生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历练的人不知道梦的正主是谁。“楼唳答:“他们找正主的方式可能会惹麻烦。”

    林随意点点头:“哦。”

    “进村之后,有想法可以直接,有问题也直接问。”楼唳停下来,看着林随意:“我教你解梦,但不保证你一定能活着出来。”

    林随意又点点头:“楼先生,我知道了。”

    为了表达自己是真的把楼唳的这句话听进心里去,林随意问:“楼先生,应朝霞在村庄里吗?”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梦的场景就是一路一村庄和村庄背后的高山,路上不见应朝霞,应朝霞肯定就是在村庄里了。

    楼唳:“也可能在山里。”

    林随意受宠若惊,没想到楼唳竟然连他的废话都回答了,他忙点头:“知道了。”

    楼唳这才往村庄里面去,林随意在原地停顿了两秒,他先是看了看楼唳的背影,然后眺了眼眼前的村庄。

    单从外观来看,林随意没看出村庄有什么异样,很安静。

    但也有可能是他太菜的原因。

    林随意看见楼唳步入村庄,心里紧了紧。

    入梦正式开始了。

    村庄确实没有什么异样,梦里的细节很到位,林随意还看见很多人家拴着看门的狗,那些狗见到陌生人都警觉地冲他们狂吠。

    他有点怕狗,赶紧追上楼唳:“楼先生,楼先生—

    —”

    楼唳停下来转身看着他,林随意声地:“入梦前我背了一些书。”

    楼唳等着他继续下去,林随意:“梦林玄解一书里,梦犬吠代表梦主有祸乱之事。梦黑犬代表龟神之役也,亡人之使也,水中之火也。”

    林随意虽然不太明白‘龟神之役,亡人之使,水中之火’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不太好。

    他看着朝着他们狂吠的黑色的狗,问楼唳:“楼先生,这些黑犬会是凶煞吗?”

    黑狗狂吠,锋利的犬齿粘连口水,看着就不太吉利的样子。

    他们此时就在一户人家的院子前,这户人家养了好几条黑狗。黑狗眼里没有美丑,楼唳的美人光环在这里都没有用,几条恶犬冲着他们龇牙咧嘴,拴着它们的绳子被狗拉扯得绷直,那绳子的质量实在不太好,给人一种好似下一秒就会被扯断然后疯狗出笼的恐怖错觉。

    林随意为寻安全感又往楼唳身旁凑了凑,楼唳注意到他挨近的动作,他往后一退与林随意拉开一个身位。

    看见楼唳指蜷了下,林随意才想起面前的这位解梦师是生人勿近的。

    他正尴尬地想要道歉,楼唳却没有计较他冒犯的意思,开口道:“是不是凶煞要看黑犬有没有杀人,黑犬杀人就是凶煞。确定了凶煞,再根据黑犬的杀人的方式——是咬掉人的脑袋还是开膛破肚亦或者其他来解梦。”

    完这段话,楼唳问他:“怕狗?”

    林随意僵硬地点了下头。

    楼唳睨他一眼,问:“为什么?”

    林随意疑惑地‘欸’了声,他不太明白楼唳为什么这么问,怕什么有时候就像对某些食物天然过敏一样,天生的习惯。

    大概是他的这声‘欸’有点不尊重人,楼唳皱了下眉。

    林随意正要道歉,一串脚步打断了他。

    就在他话头被掐断的间隙,林随意听见楼唳冷声:“没什么。”

    林随意来不及去察觉楼唳这话的奇怪,另外的脚步已经到达了他们身边。

    来者并不是村口遇到的那六个人,而是这户人家的主人。

    这是梦里的人,不是活人。

    林随意下意识就屏气不敢呼吸,主人家奇怪地看了林随意一眼,又防备地看了楼唳一眼,警惕心被他俩拉满了:“你们干什么的?一直站在我家门口要做什么!”

    林随意憋着气不敢话,主人家来问话的时候,里牵了一条黑犬。黑犬在主人家里稍微好一点,但还是朝着他们两人低声呜呜。

    林随意浑身都绷紧了。

    楼唳低声:“退后。”

    林随意抬头看了看他,随后忙不迭地往后退,离狗远远的。

    离狗远一些了,林随意对于狗的恐惧才减少一些。主人家并不是梦主应朝霞,也就是,现在问话的老头并不是‘梦’,不会发现他们是活人,他可以呼吸。

    林随意大吸几口气,呼吸间,他听见楼唳对牵着狗的老头:“我们是来山里写生的,导航坏了迷了路。”

    老头目光里的防备并没有减少多少,主要是楼唳的穿着实在不像美术生。

    直到楼唳拿出了一叠钱,楼唳:“天快黑了,我们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老头看看楼唳又看看他中的钱,见钱眼开地:“我家里正好有空的房间,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在我家住一晚。”

    楼唳:“要两间。”

    老头:“好。”

    楼唳目光下移,看着老头脚边的狗:“把狗栓远一点。”

    老头:“行。”

    老头转身回去,等老头把院子里的狗关进屋子后,林随意才敢跟上来。

    他跟着楼唳走

    进已经已经没有狗的院子里,老头关好狗抱了两床被褥出来,对他们:“跟我来吧。”

    到底不是宾馆,两间房间有,但并没有连在一起。

    一间靠着门,一间靠着山。

    靠门的房间要干净一些,靠山的房间原本是老头用来堆杂物的。

    林随意很自觉地把干净的房间让给楼唳,他住刚拾掇出来的杂物房。

    楼唳也没跟他客气。

    老头问:“你们吃饭了吗?要是不介意,我”

    楼唳:“好。”

    于是林随意跟着楼唳去蹭吃了。

    村里条件艰苦了些,更没有雅致的流水桌,只有一张破破烂烂面上还有污垢的四方桌,以及在四方桌每个方位的板凳。

    林随意的个子坐着板凳有些憋屈,他看了看楼唳,楼唳比他还高一些应该更不舒服。

    楼唳坐着端正,发觉林随意看来,也朝他看去。

    林随意赶紧捧起面前的饭碗,刨了两口稀饭。

    楼唳本来就不喜欢吃饭,这里的稀饭加了不知道什么野菜,米粒都被野菜染成了难以下咽的绿色。

    楼唳没有端饭碗,他开口和老头闲聊两句,每句话都状似无意实则句句都有目的。

    老头没有觉察,很快就被楼唳套了话。

    老头这里是邻河村,距离城市很偏远,但每个月都有人会往村子里来。这不是老头第一次收留城里的人了,但那些人并不是来写生的。

    楼唳问:“附近有风景区?”

    老头没有。

    林随意在一旁听着,他很佩服楼唳的问话。

    譬如一句风景区就让他们获知了不少信息。

    邻河村偏远却没有风景,那城里的人跑来邻河村的目的是什么?

    换句话城里长大的应朝霞来邻河村做什么?楼黎告诉过林随意,梦里可能会出现陌生的人,但不会出现陌生的事物,因为人永远无法想象出ta闻所未闻的事物。

    一个从未去过纽约的人梦见了时代广场,仅有的解释是这个人在络或别的地方获知了时代广场的信息。

    但要是一个连纽约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这个人的梦里永远不会有时代广场的出现。

    应朝霞在现实里来过或者见过邻河村。

    泥巴飞溅和黑犬狂吠的这些细节又明应朝霞对邻河村印象深刻,所以在现实中应朝霞是亲自来过邻河村。

    且不是拍戏,因为邻河村远且没有风景,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取景地选择。

    也就是,应朝霞在现实里是出于个人原因来到了邻河村,并且留下了深刻印象,梦境这才依据她的记忆衍生展开。

    应朝霞来邻河村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和那些城里人怀揣一样的目的?

    林随意吃着碗里的饭,偷偷地去看楼唳。

    他等着楼唳去问。

    楼唳接收到林随意的视线,他开口:“不是写生,也没有风景区,城里人来做什么?”

    老头‘嘿嘿’笑了一声,勾勾指:“来做什么不能大声。你靠近点,我只能悄悄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