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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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纸上被林随意戳开的洞并不大,恰好一个眼球的大。

    房间里到底锁着什么东西,林随意在心里已经有了预见,他担心猝不及防会与屋内的纸扎人对视,这种惊骇场面哪怕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也难以很好应对。

    所以林随意这一眼离窗户有些远。

    视线也就更受限,他视线里黑漆漆的一片。

    林随意则去问楼唳:楼先生看见了吗?

    楼唳应了声。

    林随意心一句‘果然’。

    现在是白天,哪怕天色是灰蒙蒙的,视野也不可能是漆黑一片。唯一可能就是纸扎人也在洞后看他,因纸扎人点睛的颜色是黑色,所以才会有这种漆黑一片的效果。

    林随意刚庆幸自己躲过一次惊吓,忽然一根纸糊的指就从他戳穿的这个洞刺出。

    楼唳:“心!”

    林随意只想到自己很大概率与纸扎人对视,并未料想到纸扎人会突然攻击他,因此他下意识后仰脑袋的动作还是比纸扎人晚了一步。

    好在他距离洞有一些距离,就差那么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纸扎人的指就会像林随意戳破窗户纸那样戳进他的眼球。

    后怕让林随意一阵心惊肉跳,血液也在一瞬间凝固。

    活人是以身体入梦,梦里受的伤也会被带出梦境之外。如果他的眼球被戳穿,就算他活着从张嫱依的阴亲之梦离开,他也会瞎一只眼。

    下意识后仰的动作让林随意与窗户拉开距离,等他摸了摸自己眼睛确定没有被纸扎人戳爆后,林随意心有余悸地去看窗户。

    窗户纸上的洞被纸扎人扩大,这下林随意视野里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他能看见洞后面露出整只眼睛。

    纸扎人的眼睛与活人不一样,那就是一个墨点,林随意看见这个墨点在眼眶里来回转动,转动几次后定格在自己身上。

    但定格的时间短暂,在纸扎人看清楚林随意长相后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下一瞬就从窗后消失了。

    林随意没明白纸扎人逃窜的行为,搞得他像是洪水猛兽一样。

    楼唳道:“它不是怕你。”

    林随意也这么觉得,他要真是什么洪水猛兽,厉鬼就不会放弃张嫱依继而相中他。

    纸扎人不是怕他,那能是怕什么?

    林随意沉默了一下,问楼唳:楼先生,我身后是不是有东西?真正的洪水猛兽是在我身后吗?

    所以才吓退纸扎人。

    楼唳道:“我看不见。”

    林随意估计就是了,楼唳要是能看见他身后而他身后出现什么东西的话,楼唳不会不提醒他,楼唳能看见的方寸位置很有限。

    且楼唳没有否认他身后有东西,从楼唳的这一声回答来看,楼唳也从纸扎人逃窜的反应中窥出一个结果,他身后真的有什么东西,吓退纸扎人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那个东西。

    林随意抿着唇,问:楼先生,我现在回头吗?

    他没问要不要回头,因为肯定是要看清身后的那个东西,只是他不确定在这个时候适不适合回头。

    楼唳道:“做好准备。”

    林随意在心底提了一口气,他要做的准备不止是心理准备,还有逃跑的准备。

    他身后有吓跑纸扎人的东西,留给他做准备的时间并不多,林随意纾解完这口气,便猛地回头。

    身后空荡荡,只有那棵槐树。

    林随意盯着槐树,槐树一动不动,连树叶也是纹丝不动。

    他盯着槐树看了许久,许久过后槐树仍旧是他回头时见到的静止状态。因槐树昨晚汲取阴气,此时的槐树比林随意刚如梦看见的更要蓬勃,不是生勃

    勃是阴森的死气更盛,尤其是在这样的静止状态。

    ‘口’字型房间都上了锁,大门也从外紧锁,林随意原本逃跑的地点选在厅堂。

    但这下他回头只看见那棵槐树,这让他犹豫起来。

    槐树的静止没法让他确定从他身后吓退纸扎人的就是槐树,但槐树离厅堂的距离比他离厅堂的距离近,也就是,他想要逃跑进厅堂得经过这棵槐树。

    林随意重新看向窗户。

    无法确认身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敢贸然经过那棵槐树,林随意只好把目光放回在窗户上。

    既然纸扎人被吓退,那么他现在去看就不会有被捅爆眼球的危险。

    怕身后的东西突然而来,林随意这次没来得及与楼唳商量,他争分夺秒地往已经被扩大的窗户洞里瞧去。

    楼唳语气紧了紧:“心些。”

    视野里不再是漆黑一片,林随意看到了房间里的纸扎人。

    纸扎人贴在房间角落,它也发现林随意在看自己,于是眼眶里代表瞳孔的墨点再次朝着林随意落过来。

    可它并没有朝着林随意冲过来,它紧紧贴在房间的墙壁,它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可林随意却硬生生看出它的恐惧与害怕。

    这再次证明,他身后有东西,甚至此时就在他的身后。

    知道自己身后有可怕的东西,林随意语速飞快地问楼唳:楼先生,您看见了吗?

    林随意一边做回头的准备,一边问楼唳:楼先生,能知道是谁做的纸扎人吗?

    房间里就一个纸扎人,大概制作的人没想到纸扎人真会派出用场,这个纸扎人是很明显的粗制滥造,身上好些地方就像被捅穿的窗户纸一样破烂,就连点睛的墨点也是一个大一个。

    做的太烂了,所以这个纸扎人并没有明显的派系特点。

    楼唳道:“不确定。”

    林随意:知道了。

    ‘口’字院子并不只有这一个房间,还剩下三个,林随意打算再去第二间房间看里面情况,以得到更明显的特征,好让楼唳去人间找人。

    但在这之前林随意得回一次头。

    那纸扎人被吓到紧紧贴在墙壁,明纸扎人是能看见他身后的东西的,纸扎人能看见也就明,那东西挨着林随意很近。

    林随意再次回头。

    这一回的身后仍旧是空空荡荡,有的还是只有那棵槐树。

    不过槐树有几片树叶有飘动,在林随意回头后很快地静止下来。

    林随意感觉槐树的枝丫在向自己靠近。

    比起第一次回头所见,槐树的枝丫在朝着他延伸,离林随意最近的枝丫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林随意所看见的也是楼唳能看见的,楼唳道:“纸扎人会怕阴气重的东西。”

    听见楼唳这话后,林随意对身后的东西有了两个猜想,槐树喜阴必然阴气重,而槐树体积大,窗户的洞口被扩大,纸扎人能够看见槐树。

    所以吓退纸扎的人的、在林随意身后的东西要么是槐树,要么是让槐树趋阴的厉鬼。

    不过身后到底是槐树还是厉鬼,这已经不是林随意关心的重点。

    他闪身跑到‘口’字左边的第二个房间,如法炮制地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洞。

    因为不确定这个房间里是否也是纸人,且有差点被戳爆眼球的遭遇林随意不敢离这个洞太近,他隔出一点距离往里看。

    这回他又看见两个纸扎人,如同第一个纸扎人一样,这两个纸扎人先是循着捅破窗户纸的声音来到窗边,但在它门看见林随意后立马后退。

    林随意问:楼先生,现在能知道是谁做的纸扎人吗?

    这个房间的纸扎人虽然算不上粗制滥造,却也不

    是什么精心制作,但这两个纸扎人与第一个纸扎人的区别在于这两个纸扎人是童男童女的塑造。

    竹竿过道家发源至今,各派系数不胜数。但几乎每个派系都会有个坐镇的仙人,而仙人座下就会有座下童子。

    派系不同,仙人的座下童子自然不同。林随意想着能不能从这对童男童女身上瞧出点什么名堂,再顺藤摸瓜找到这场阴亲噩梦的始作俑者。

    楼唳听见林随意的想法:“这只是普通的执事。”

    林随意知道‘执事’,死人起灵后烧掉纸人是为了让纸人随着死人一并去到阴间并且服务死者,这种纸扎人就叫做执事,执事一般就是童男童女的塑身。

    此时他看见的就是一对普通的执事,应该是服务于厉鬼的执事。

    林随意:楼先生,我记得执事会写名字。

    他看过的关于纸扎人的资料里有过,作用于执事的纸扎人一般会写上名字,如‘xx听’,‘xx受支’之类,一是方便死人叫唤执事,二是让执事听话,听死人命令受死人支配。

    而执事的名字一般起得特别,是怕与别的死人的执事重名,而导致执事混淆服务对象。

    楼唳听出他这么就是想进房间去查看。

    这确实是一个好会,林随意有身后有东西用作威慑,纸扎人不敢妄动,林随意就可以狐假虎威去查看纸人姓名。

    唯一担心是,林随意进了房间后,他身后的东西没有跟着来,没有了身后的威慑,林随意翻进房间就是羊入虎口。

    但紧接着楼唳发现林随意并不是在询问他的建议。

    林随意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他知道这种生死选择不能交给别人,这是一直以来楼唳给他灌输的理念,入梦后靠自己。

    再一个,若他在接受楼唳建议后出事,这也是给楼唳负担和责任。

    林随意从楼唳短暂的沉默里清楚了答案,他是有可能从房间里这对执事身上看到它们名字的。

    执事姓名特别,不定楼唳真的从执事的起名上找到线索。

    林随意不想放过这个会,他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一脚踢开窗户。

    本就枯朽的窗户被林随意这一脚轻易摧毁,林随意翻身,在翻身而入房间时,他问楼唳:楼先生,执事的名字一般写在哪里?

    人已经进入房间了,事已至此,楼唳便道:“口中。”

    林随意奔到童女执事面前,执事不像棺材里的纸扎人,它的嘴是用纸糊住是封住的。

    不过楼唳这么,林随意就笃定执事口中有它们各自的姓名。

    再次如捅窗户纸一样,林随意戳破童女的口,指在其中掏了一下,果真掏出一张黄纸。

    林随意急急打开,纸条里写着:张嫱依听。

    林随意愣了愣,没想到那些人是铁了心害人,不仅让张嫱依与厉鬼阴亲,就算阴亲不成还要让张嫱依去阴间伺候厉鬼。

    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林随意又去到另一个执事面前。

    童子的嘴巴也是用纸完全糊住的,林随意追过去,捅破童子的嘴,伸进去掏黄纸。

    指尖确确实实是有触及黄纸的触感,等林随意两指夹住黄纸要掏出来时,他的指又传来其他触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吮吸。

    林随意愣了愣,他想抽出,可原本紧紧贴在墙壁上不敢动弹的纸扎人忽然抬起双。

    然后紧紧抱住林随意的胳膊。

    童子的动作让林随意猛地想到了什么,他立马去看童女。

    童女已经没再贴墙而立,正在慢慢朝着他走来。

    纸扎人是纸而做,走路很轻,只有纸张磨蹭地面的沙沙声。

    沙沙沙——

    沙沙——

    渗人的声音让林随意很快地明白过来。

    原本跟着他的身后的东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