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Chapter 63 为了弥补我们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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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夏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卧室悄然无声,鹅黄色暖光成圈打落在床上熟睡女人的恬静睡颜。

    黎冬睡着模样和平日相差无几,安静不吵不闹,蜷着身体尽力减弱存在感。

    她额上还微微泛着细汗,红润薄唇微张,肤若凝脂玉,清冷中带上几分楚楚可怜的易碎感。

    祁夏璟在床边俯身吻在她额头,听着黎冬梦中无意识地呢喃,想起她刚才的荒诞想法,无奈勾唇沉笑。

    作为男人,他太清楚有些事情开始就再难停下来,且不家里没备防护措施,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同过去几天,哄睡黎冬后,他关灯关门走向客厅,只留一盏足以照明的夜灯,昏暗环境中从公文包里拿出陈旧画册。

    轻抚过皮质封面,祁夏璟翻开画册,从相册里调出建筑图纸,骨节分明的转笔,垂眸久久沉思,不久后又退出,在近千张图照中挑选另一张重来。

    十年时间足以打造物是人非的难越鸿沟,三中在这期间教学楼重建一栋、曾经的食堂和体院也经过翻修,更不用各种设施的改动。

    祁夏璟里这套图,是校方发来十年前的学校官方资料图,拍的算不上太清晰全面,也足以作为参考。

    只是他连着熬夜几天,还是时常觉得棘困难——毕竟还原当年场景已经困难重重,再仅仅依靠黎冬当时随画下的人物背景、从而推断她所在的视角、位置甚至动作,听上去就像是痴人梦。

    大多时候,祁夏璟只能凭空想象。

    想象十五六岁的少女当年是如何远远站在人群外,怀中抱着画册,校服衣摆随风摆动,在无人在意角落遥望着他。

    都暗恋是籍籍无名的独角戏,那黎冬当时会是面带微笑、亦或是眼露苦涩,祁夏璟都无从得知。

    这几日里,他将整本画册翻来覆去的阅读,难得闭眼睡去,连梦中都是画里场景,没有一次重样。

    那时他终于想明白,原来她的青春,曾有过那么多无人问津的遗憾。

    又是夜深人静时,祁夏璟翻页看着纸面上少年时的他,公交车窗边有空闲位置却不坐,非要站着抬握住一只吊环,蓝白色校服吊儿郎当地一半衣领竖起、另一半耷拉下去,挂着耳桃花眼微垂,人不知是看向窗外,还是单纯地走神发呆。

    漫不经心的少年被安置在相对吵嚷的环境,靠近他右侧是怀抱哭闹孩的母亲,向后两排的位置上坐着人正打电话,配角线条明显潦草。

    这张公交车图的作画位置不难判断,应当是车里最靠左后的位置;再加上车上人都穿着外袄厚裤,季节也是深秋隆冬之际。

    印象中,黎冬一直喜欢浅色米白,高三那年他们同桌时,祁夏璟就数过她穿过的外套,共三件都是白色长款。

    祁夏璟脑海飞速运转,随后谨慎在纸上作画,想象她那时目不转睛的专注表情,脸上也许还有几分心翼翼的青涩羞赧,心里疼惜又无比柔软。

    他和黎冬关系早就是一柄破碎镜子,无论再仔细粘合都会有疤痕碎裂,再努力都不可能重圆如初。

    他曾经耿耿于怀,曾经自欺欺人自我折磨,甚至曾经一度想将这份痛苦让黎冬感同身受,爱之深恨之切,他恨不能让她跳进自己脑海,经历他这十年的迷惘挣扎,切身体会他每个或难眠或惊醒的夜晚。

    只是各种纠结与不甘,最终都化为寥寥三字:舍不得。

    舍不得她心伤流泪,舍不得她被他毫无意义的痛苦而愧疚,甚至舍不得她去找两人那柄碎裂破镜,怕她被尖锐的过往扎伤。

    于是祁夏璟甘愿做那个弯腰捡拾碎片的人,哪怕上沾满血液,他也愿意将碎块一片片粘合成镜子模样,再笑着同她展示镜面里,各方位各角度的他们。

    或许不够完美无缺,却足够坚韧牢固。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多年重逢就是这世间最万幸的浪漫。

    -

    “黎医生啊,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哦。”

    又一天清晨上班时,准备查房的黎冬在离开办公室时被叫住,对上同事杨丽的注视目光。

    她疑惑眨眼:“胖了吗。”

    “脸上有肉了,”女人上下仔细将她打量,惊叹不已,“以及变得爱笑很多——对对对,就是你现在的表情。”

    杨丽朝跟拍于招:“你给她看看照片,或者是视频对比,黎医生是不是温柔多了?”

    于忙不迭点头,夸张道:“黎姐,你可能自己不觉得,但变化真的超——级——大。”

    上次称重还是大半年前体检,黎冬对体重没有概念,不过转念想最近为了给某人补身体,她没少做高营养的饭菜,只是最后大多都被祁夏璟喂进她胃里,长肉也自然。

    她不由朝办公室的墙上方镜子望去,觉得脸上好像是养出点肉,肤色白里透出红润,总也疏冷的眉眼弯弯。

    “热恋的女人果然不一样,”于跟着感慨不停,想起什么询问道,“对了黎姐,明天制作组还是想给你庆祝生日,你就别推脱了吧。”

    近两个月的相处,制作组早和医生护士打成一片;尤其是黎冬,几次见于整晚跟拍睡在走廊,还特意和院方申请给工作人员临时休息间,后来大家纷纷感慨于运气好能跟着她。

    现在正巧碰上黎冬过生日,制作组的工作人员都自发要给她庆祝。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真的不用,”黎冬摇头态度不变,婉拒道,“这里是医院,庆祝生日实在不合适。”

    况且她今年已经得到最好的礼物,再无所求。

    于欲言又止还想劝,旁边杨丽就连连冲着他挤眉弄眼,脸上写满“我们搞我们的,不用听她嘴硬”。

    黎冬没留意两人私下里的表情,白天还有三台术要做,忙完已经晚上六点多,早她下班的祁夏璟已经在停车场,等着接她回家。

    来奇怪,前几天仿佛要自立门户的人,今晚又毫无防备地化身粘人精,从黎冬洗过头,就跟在她身后要给她吹头发,还一定要抱着她睡觉。

    身边不在空荡荡,男人温实的胸膛怀抱令人心安,黎冬头枕着祁夏璟臂,表达疑惑:“你这两天好奇怪。”

    “哪里奇怪,”祁夏璟头轻靠在她发顶,握着她右五指不亦乐乎地把玩,

    “比你质疑你男朋友有性功能障碍,还奇怪么。”

    “”

    黎冬抬眼看向旧事重提的某人,嘴张开又闭合,最后脑袋泄愤地撞在他胸膛:“我那天的意思是,就算你真的不行,我也不会嫌弃你。”

    “两个人总要面对困难,”她想起祁夏璟的患得患失,抱着男人瘦劲的腰,闷声道,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不管怎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沉静的卧室内灯光昏黄,良久,想起男人沉沉一声低笑声。

    “感谢女朋友的不离不弃,”祁夏璟低头亲吻在她前额,薄唇又向下依次落在眉骨、鼻梁、唇瓣,最终在黎冬受不住地推他头时,才从流水美景中抬眼,哑音带着情谷欠,“只是阿黎,不要随便一个男人不行。”

    男人幽幽教诲给她听:“日后容易后悔。”

    后来黎冬被抱着沉沉睡去,半夜昏沉中又感觉有人在亲自己,迷迷糊糊从嗓子里度嘟囔出声,带着几分撒娇似的不满:

    “怎么了。”

    “没事,你接着睡,”把她折腾醒的罪魁祸首拍拍她后背,薄唇附在她耳边,话时呵出热气落下,泛起点点痒意,

    “宝宝,生日快乐。”

    祁夏璟眼带笑意看着怀中人仍懵懂着,她穿着奶黄色睡衣,露出片雪白皮肤和锁骨,此时正睡眼惺忪地愣愣看他,娇憨而毫无防备的模样惹人怜爱。

    他抬整理黎冬鬓边散落的碎发,低低道:“阿黎,今年我终于可以亲口和你一句‘生日快乐’。”

    不是依靠梦中幻境,不是点灯祈福神明护佑,而是躺在她身边拥人入怀,在她零点生日时的第一秒,成为世上第一个送她祝福的人。

    “嗯,我听到了,”黎冬闻言沉默半晌,眼底瞌睡清醒几分,抬眸定定望向男人,问他,

    “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做到的。”

    祁夏璟微微抬起眉梢:“你过生日,让我许愿?”

    “是啊,”黎冬弯眉笑起来,“都寿星有福气,我把福气分你一半,好不好。”

    抬给她掖好滑落被角,祁夏璟眯起眼睛沉吟片刻,最终化作一道沉沉轻笑:“如果只能许一个愿望的话。”

    “那我希望能日日看着黎冬甜甜地睡觉,仅此而已。”

    -

    不出所料地,热情的制作组还是精心为黎冬准备了庆生派对。

    工种特殊,考虑到在医院不宜大张旗鼓,制作组和院方协商后,将时间定在六点下班后,再让杨丽谎称临时开会,计划将黎冬哄骗到装扮好的会议室。

    黎冬心里只想着快开完会,她好回去喂罐头,被叫走时只疑惑一瞬杨丽这么突然化妆,随后就不假思索地跟着她上楼。

    庆贺与欢呼声,都在她推门进去的同一时间响起。

    “冬冬宝贝!生日快乐!!!”

    率先迎上来的是几日没见的沈初蔓,不再是贴身的包臀裙,她今天穿了件违和个性的高领毛衣,露出的半截脖子,能隐隐看见齿状的红印。

    她热情地冲上来给黎冬一个熊抱,向她展示会议室的精心装扮,笑容明媚:“这些都是大家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除了正中间摆放的三层奶油蛋糕、高挂墙边灯上的彩条气球,偌大的会议室里,处处贴着这两个月来黎冬和其他人的合照。

    “黎医生,生日快乐!”

    “黎姐,快来切蛋糕啊!”

    “啧,现在切什么蛋糕,这还没唱生日歌呢——快快快来个人,先把灯关了再!”

    ““

    乱哄哄的忙脚乱中,会议室的顶灯被关闭,黎冬戴上沈初蔓送上的生日帽,闭眼在烛光下许愿后,鼓起腮帮子将蜡烛吹灭。

    她看向在场共事的科室伙伴和制作组工作人员,真诚鞠躬:“谢谢大家。”

    话落,又是一阵雀跃欢呼,大家开始咋呼呼地催促黎冬切蛋糕,都嚷嚷着要分一点寿星福气。

    分第一块蛋糕时,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起哄:“祁哥,今天嫂子过生日,你怎么都不表示表示啊!”

    “就是就是,怎么一直躲在角落啊!”

    “祁哥平时恨不得时时刻刻秀恩爱,现在这不得两句!”

    调侃声不绝于耳,低头切蛋糕的黎冬也看向角落抱胸的男人,就见他闻言微微抬起眉梢,大度道:“没关系,你们先。”

    懒懒靠墙的男人脸上笑容漫不经意,察觉到黎冬视线后,抬眼和她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我们晚上还有的是时间。”

    话音落下,佯装嫌弃的吐槽立即在人群蔓延开来: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狗粮。”

    “啧啧啧,就知道祁哥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秀恩爱的会。”

    “蛋糕没法吃了怎么办,已经被狗粮撑坏了。”

    “”

    场面在打趣声中一片其乐融融,只是在场不少医生护士要值班,又是下班时间,蛋糕分完没多久后,大家就自发收拾场地,不在医院多加喧闹。

    “冬冬宝贝,”众人三两零散离去时,消失一段时间的沈初蔓突然冒出来,将里珠光宝气的盒子递过来,挑眉笑地贼兮兮,“送你的生日礼物——包你满意。”

    “东西都备齐了,各种意义上的,”妆容精致的女人压低声音,捏着下巴颇有经验道,“如果明早衣服碎了也没事,我不介意的。”

    衣服为什么会碎?

    黎冬听得一头雾水,就见沈初蔓郑重地拍拍她肩膀,恳切道:“姐妹为你的‘性’福就只能做这么多了,再不行的话——那就送他去治病吧!”

    “沈初蔓。”

    低沉男声幽幽响起,沈初蔓吓得一缩脖子,回头就对上面无表情的祁夏璟,以及他身后笑容温和的徐榄:“你们俩走路都没声音的吗,吓死我了。”

    祁夏璟嫌弃地挑眉,看着黎冬里黑白蕾丝点缀的礼盒,拉起黎冬的直接要走,好让她远离沈初蔓。

    “姓祁的又莫名其妙凶人,我这还不是为了他们俩么,”被丢在一边的沈初蔓气不打一出来,索性发泄在徐榄身上,“刚才的蛋糕怎么不给我留一份,我都还饿着呢!”

    “嗯,是我的错。”

    徐榄走上前,虚虚搂着沈初蔓细腰,低头吻在她若隐若现的红印,见印子消弱了些,又张唇舔咬巩固标记,抚揉着她青丝耐心询问:“蔓蔓现在是哪里饿,上面还是下面?”

    “着急的话,我等下去车里多喂你吃一点好不好。”

    “”

    -

    “我们不坐车回去吗。”

    保时捷停靠在医院停车场,黎冬见祁夏璟将精致礼盒放进后备箱,将车钥匙放进口袋,丝毫没有开车回家的意图,不由好奇。

    “嗯,不着急回去,”今晚的祁夏璟分毫不见平日散漫,连声音也在寒风中温柔许多,

    “晚上陪我走走吧。”

    心里诧异,但黎冬清楚祁夏璟这么一定有特殊用意,再加上她刚吃过蛋糕有些撑,点点头,乖乖任由男人牵住她的。

    想过祁夏璟会有别出心裁,但和男人坐上陌生线路的公交车时,黎冬仍旧一头雾水。

    上下班高峰时期,车上却意外没几位乘客,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公交车里,和不远处满载乘客的另一辆公交车形成鲜明对比。

    祁夏璟选定的座位在过道靠窗的位置,右侧有位怀里抱着婴孩的母亲,向后两排的座位上,有男人正在大声讲电话。

    汽车即将发动,黎冬自然在靠窗空位坐下,却发现祁夏璟站定在她身旁,抬握着面前吊环,正从口袋里拿出早就过时淘汰的长线耳,插进插孔,桃花眼微垂。

    过膝毛呢大衣下,男人今天穿了件蓝白色调的长衫,款式风格都和他平日的穿衣风格大相径庭,配上那张老天眷顾的五官,乍一看倒像是年轻的男高男大,在放学后乘公交车回家。

    不知为何,黎冬抬眸怔怔看人时,忽地觉得眼前的场景陌生又熟悉。

    四目相对,祁夏璟将耳一端递给她:“要一起听歌吗。”

    “好。”

    满腹疑惑,黎冬还是接过耳戴上,听悠扬舒缓的前奏响起,随后是低沉有磁性的男声吟唱起英文歌:

    twnter,iredy(这个冬季,我已准备就绪)

    frlvendwrlgtnng(让蕴含爱意的温暖之光熠熠生辉)

    sdrwner,drwe(所以请走向我,与我靠近)

    teenyl,ingngeveryknw(寒冬为我的灵魂镀上色彩,所有人都知我正高歌唱着)

    mgtky(所有人都知道我正同你在一起)*

    “以前每天我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就会独自做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绕远一圈再回去。”

    低沉男声着乐曲响起,黎冬望进祁夏璟深邃漆黑的桃花眼,就听他徐徐开口:“后来发现有一路车绕的时间最长,就每天都绕一次耗时间。”

    “0号公交。”

    黎冬低喃着接上他的话。

    和祁夏璟走读不同,那时寄宿的她只能每周五回家,某次偶尔发现祁夏璟也会乘坐0号公交坐到终点站时,她往后每周回家都要晚上三个时。

    因为她不仅是陪祁夏璟坐到终点站,还错过了回家班车,下一班就只能等到三时后。

    但那时的黎冬只觉得幸运——因为这是她不必远远站在人群外、才能看到他的唯一会。

    听她不假思索的回答,祁夏璟眼底浮现复杂情绪,黎冬读不懂只能解释:“我每周五也会坐这辆车。”

    黎冬感觉到掌心在发汗,话时嗓音都微微发涩:

    “其实那个时候,我在公交车上见过你。”

    话毕她转身,越过打电话的大叔,指向最后排靠左的位置,艰难道:“我就坐在那里。”

    时隔十余年,起这些她依旧觉得艰难,或许有些爱慕永远难见天光,哪怕她清楚知晓祁夏璟爱她,再提起那年的心翼翼,仍感到心酸晦涩。

    alliwnttyery(我今年唯一的愿望便是你)

    ntngeleylved(爱你却无能为力)

    itetngoldsntnktftbeycrttre(站在圣诞树下的圣诞老人也无法帮我了结心愿)*

    良久沉默中,当黎冬以为祁夏璟不会再回应时,男人突然嘶哑地低声问她:

    “那时的你,在想什么呢。”

    看清男人漆黑眼底蕴藏的惊骇波涛时,黎冬忽然懂得,为什么她上车后,就觉得眼前场景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此情此景,她过去每周五都要见到,循环往复整整两年多。

    而陌生,是因为她只见过少年或侧影或背影,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曾经的少年主动为她低头,满心满眼都是她一人。

    歌曲反复播放不知多少次,终于,平缓行驶的公交车停下,黎冬自车窗看向外面熟悉的校园风景,脑海突然有根弦就此断裂,大脑一片空白。

    从来没有一辆公交车,能从医院直达三中。

    渐响的心跳开始震耳,她不由抬攥住男人衣袖,尾音发着颤:“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恍惚中,黎冬感觉到温热干燥的大反握住她冰冷掌,随后是男人压抑的哑声落在耳边:

    “阿黎。”

    “为了弥补我们曾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