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装病 给天子的年礼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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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天子的年礼有了着落,夫妻二人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绿萝进来给二人换茶的时候,就见他们夫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什么。

    她也没有打扰,轻轻脚地把热茶换上,又把残茶撤走,直到退出门去,也没发出半点声息。

    其实是傅玉衡在和徒南薰他时候在乡下的趣事呢。

    徒南薰听到激动处,忍不住追问:“然后呢,然后呢?你到底抓住没有?”

    “当然抓住了!”傅玉衡一脸骄傲,“你到吕城县绿柳庄去打听打听,我傅玉衡设陷阱套兔子,那可是村里一绝。”

    徒南薰不信,“你方才不是捉蛇第一吗?怎么又套兔子一绝?”

    “嘘嘘嘘!”傅玉衡条件反射地示意她噤声,有些心虚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声点,别让人听见了,传到娘耳朵里去。”

    “你也有怕的时候?”徒南薰揶揄地看着他,伸刮着脸皮羞他。

    傅玉衡低声道:“其实蛇肉挺好吃的,无论是烤还是熬汤,滋味都十分鲜美。

    只是娘老是觉得那东西有灵性,见我捉一回,她就要念叨半个月。别是我了,换了你怕不怕?”

    唠叨半个月?

    徒南薰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淑妃连续念叨半个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还是别蛇了,兔子吧。”

    徒南薰迅速规避危险源,满脸好奇地问:“兔子真的每个月都能生一胎吗?”

    “嗯。”傅玉衡用力点了点头,“非但如此,它们一胎往往好几个。”

    着,他抬摸了摸茶碗,还是热的,便顺端了起来。

    徒南薰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喃喃道:“宫里的螽门该改成兔子门才是呀。”

    毕竟螽斯一年才繁殖一代,而兔子却是月月不息。

    “噗——”

    傅玉衡一口茶喷了出来,有几缕茶水呛进了气管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徒南薰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嘴里埋怨着,“这么大个人了,喝口水都不安稳。就这还在母妃面前大包大揽,要照顾我。咱俩到底谁照顾谁呀?”

    “咳咳咳,咳咳。相互照顾,相互照顾。”

    傅玉衡终于缓过劲来,按住了徒南薰的,满脸的苦口婆心,“我的公主呀,到了外面,你可千万别乱!”

    “怎么了?我又什么了?”徒南薰莫名其妙,“真是的,以前我只以为宫里规矩多,没想到民间也有这么多忌讳。”

    在外间伺候的绿萝听见动静,早带了几个丫鬟进来,伺候他们俩净面擦,又换了一次茶。

    等他们出去之后,傅玉衡才低声问道:“你知道‘兔子’是什么意思吗?”

    徒南薰看着他,等着他下去。

    但傅玉衡面对一个姑娘,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倒是呀,又吊我胃口。”

    “哎呀,就是就是两个男人搞下一起,就是两个兔子。”

    期待了半天的徒南薰无趣地“嘁”了一声,“不就是汉哀帝和董贤吗?你直就是了。”

    她跟着淑妃耳濡目染,自幼熟读经史,什么断袖之癖,什么魔镜之好,人家都在史书上见过。

    傅玉衡目瞪口呆,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有些羞愧地捂住了脸。

    他不但是替自己羞愧,也是替许多现代人羞愧。

    人家古人对这方面这么看得开,许多现代人提到同性相恋,竟然觉得难以启齿。

    人类的思想到底算是进化了,还是退步了?

    就在他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时,徒南薰却突然撇了撇嘴,有些厌恶地:“当初我到了该议亲的时候,母妃私底下和我了许多男女之间的阴司。”

    别看那些朝堂上的大臣们个个仪表堂堂,其实私底下指不定玩得多花呢。

    好多人是男女通吃,还有些人天性喜欢男人,却又要因为传宗接代娶个女人。

    还有些夫人为了自己孩子的继承权稳固,宁愿自己的丈夫去找象姑,也强过去找能生养的妾,甚至还有夫妻两个共同养着一个妾或象姑的

    总之,什么样的奇葩事都有。

    当初徒南薰听的时候,简直是时刻都处于震惊之中。

    她都不知道,自己那优雅娴静,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母亲,究竟是从哪里收集来这么些污遭事。

    见她发怔,淑妃还以为单纯的女儿是吓傻了,摸着女儿的发顶叹息道:“若是可以,为娘宁愿你一辈子都不接触这些事。

    可是女儿家终究要长大,要嫁到别人家里去。就算是你公主,也不能例外。

    甚至于公主要为天下女子做表率,便是过得不如意,也不能轻易提和离。

    这种事情,你都知道一些,日后若真不幸遇到了,心里也好有个底,不至于猝然之间忙脚乱。”

    一片爱女之心,不可为不深沉。

    徒南薰这才明白,母亲是为了她,才去收集这些资料的。

    也是因此,她对分桃断袖之事虽然不觉吃惊,但心里着实不怎么喜欢。

    傅玉衡掩饰性和喝了口水,“其实,我对断袖、魔镜之类,倒是没有歧视之心。但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要伤害别人。”

    你要是个喜欢同性的男人,那就死硬着别结婚,不要把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到人家不该承受的漩涡里。

    就像他上辈子的那位堂哥,他堂嫂多好的人,那件事事发之后,她被刺激得性情大变,变得敏感暴躁,整天疑神疑鬼。

    到这里,他突然一拍脑门,“我知道咱们下部局该演什么了。”

    徒南薰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的?

    但傅玉衡这会子已经上头了,斩钉截铁地:“等年后就开始再招演员,排一出黄九郎。”

    “那原来招的那些呢?”

    “当然是继续演倩女幽魂呀。”傅玉衡理所当然地,“倩女幽魂的热度一时半会下不去,咱们还要借着它扩展人气呢。”

    再他看黄九郎这个篇章时,正好是在得知他堂嫂是个同妻的半年后,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那黄九郎就不该是个狐狸,该是只豺狼才对,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自己与那何子萧不清不楚也就罢了,竟然还把自己表妹骗来,帮助何子萧逼迫表妹。

    最让他觉得气愤的就是结局。

    那黄九郎拍拍屁股走了,他表妹却深陷苦海,唯有何子萧一人春风得意,美人事业双丰收。

    若是刨除了玄幻因素,表妹的遭遇,不就是被拐卖到大山里的无辜妇女吗?

    估计蒲先生之所以会创作出这样的故事,就是亲眼见过女子有这样的遭遇。

    只是蒲先生生逢乱世,纲纪败坏,天道阴寐,致使无辜者沉沦地狱,骨血抽干;作恶着逍遥法外,为虎作伥。

    如今他到了一个架空的世界,这里没有聊斋志异。

    傅玉衡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些故事搬上舞台,让更多的人认识到,世间还有这等丑恶。

    万望有女之家,都千万警惕;有子之家,更要善加管教。

    唯有如此,像黄九郎表妹那样的悲剧,才能尽量少发生。

    见他先是面色变换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就起身往外走去,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莫名的气势。

    如果徒南薰也是穿越的,就知道那是中二之气。

    没错,触及前世旧事,傅玉衡的中二之魂,突然爆发了。

    “诶,这人是怎么了?”

    徒南薰急忙追了出去,却见他径直转向倒座的书房,嚷嚷着让洗砚掌灯研墨,他要奋笔疾书。

    红藻安慰道:“公主别急,这大概就是驸马自己常的——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要不,我们服侍着公主先用午膳?”

    徒南薰扭头看了看屋里的座钟,见短针已经指向一了,便点了点头,“先把我那份端上来,驸马的就在厨下热着,等他什么时候想吃了,立马送过去。”

    她搭着红藻的回屋,又忍不住嘟囔道:“真是的,眼见就要用膳了,也不知道他身体受不受得住?”

    等他那股上头的热血过去,黄九郎的改编大纲已经列出大半了。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这个故事前面部分倒是没什么好改的,主要就是结局太膈应人。

    无论是何子潇还是黄九郎,都应该遭报应,遭雷劈!

    他把稿收好,洗了回到后堂,却见徒南薰拿了本书,正歪在榻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她看一会儿书,就要看一眼门口,终于看到了傅玉衡的身影,面上一喜,正要起身迎接,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就撅着嘴坐了回去。

    傅玉衡一呆,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

    他问左右侍女,“可是谁惹了公主不快?”

    红藻低着头,抿唇直笑,绿萝不住地朝他打眼色。

    傅玉衡惊讶地反指着自己,无声启唇:我?

    绿萝点了点头。

    歪在榻上的徒南薰娇哼一声,“你们打什么眉眼官司呢?好你个绿萝,你也叛变了。”

    “没有,没有。公主,我绝对是向着你的呀!”绿萝赶紧表忠心,并离傅玉衡远了点,以示诚意。

    好吧,这也是个靠不住的。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傅玉衡挥了挥,示意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赔笑走到徒南薰身边,轻轻扶住她孱弱的肩膀,柔声道:“不知生何处得罪了夫人,夫人好歹可怜可怜我,给生一个赔罪的会。”

    “哼!”徒南薰把脸扭到了一边,阴阳怪气道,“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配状元郎、驸马爷来赔礼?”

    她推开傅玉衡的,起身就走到了里间,嘴里却道:“反正身子骨是你自己的,你爱饿几顿饿几顿,饿坏了又与我何干?”

    听到这里,傅玉衡才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他下午一时热血上头,只顾着创作新的故事大纲,把用午膳这件事给抛到爪哇国去了。

    徒南薰已经知晓了他是个早产儿,打身子骨就不强健,这才因忧生怒。

    看来绿萝提醒得不错,果然是他惹了这祖宗。

    傅玉衡眼珠子一转,忽然捂住了胃部,“嘶”的一声才出口便顿住,仿佛是在勉力忍疼。

    这下徒南薰可绷不住了,急忙回身扶住他,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又冲外间嚷道:“绿萝红藻,快去请个太医来。”

    随着这一声喊,整个正院兵荒马乱,很快就惊动了东大院。

    眼见爹娘都来了,装病的傅玉衡顿时骑虎难下,只能一装到底了。

    好在宫里的太医见多识广,那王太医给他把过脉之后,又问了他几句,心下已然明了。

    “驸马爷本没什么大碍,只因未按时用膳,这才诱发了胃疾。待臣开一帖温补的药,喝上两副也就罢了。”

    被请来了就开药,是所有太医在后宫和各大府邸的后宅,练出的生存之道。

    至于那后宫、后宅之间的阴私争斗,和他们这些的太医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只是满足雇主的需求,看病开药而已。

    虽不知道这位驸马爷因何没病装病,但人家必然有自己的用意,王太医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开药就是了。

    王太医收了车马钱,挥一挥衣袖,给傅玉衡留下了两副苦药。

    中药的口味究竟如何,那是谁喝谁知道。

    傅玉衡前世为了调理肠胃,也是喝过中药的。

    但古代的中药或许是更纯正的缘故,滋味更加一言难尽。

    傅玉衡:别问了,问就是后悔。

    他老老实实解释不就完了,干嘛为了哄媳妇儿而装病呢?

    朱氏哄了儿媳去休息,转回头就看见儿子生无可恋地靠在床头。

    她顿时就乐了,伸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打就不爱喝药,竟还敢装病?”

    傅玉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娘,您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朱氏好笑道,“你打就身子不好,我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最是精心,从没短过你一顿饭,你哪来的胃疾?”

    傅玉衡猛然握住母亲的,满脸希冀,“娘,您能不能”

    “不能,想都别想,就该让你长长记性。”

    不等他完,朱氏就无情地打断了他,“还学会骗媳妇儿了,长本事了你。”

    失去希望的傅玉衡顿时哀嚎,“娘,我可是你亲儿子!”

    朱氏笑眯眯道:“你放心,太医开的温补药都是滋补的,对身体只有好处。”

    “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傅玉衡是真奇了。

    朱氏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我整日里和那些太太奶奶们坐在一起喝茶话,什么事情不知道?”

    如今她也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

    傅玉衡:“好吧,是我浅薄了。”

    朱氏伸推了推他,“行了,别做这副怪样子,我有正事跟你呢。”

    “什么事?”傅玉衡赶紧端正了神色。

    朱氏就把连氏告诉她的事,又转述给了傅玉衡。

    “我知道你平日里和石头更加亲近,但锁子和栓子也都是你弟弟,你事事都先顾及着石头,也难怪你二婶心里有意见。”

    虽然傅家如今的荣光,都是傅玉衡带来的。但傅玉衡能安心读书,却是一大家子省吃俭用供养出来的。

    朱氏自来宽和有度,她固然不会让人欺负自己儿子,却也不会忘恩负义。

    傅玉衡急忙起身拱下拜,“此事的确是儿子的疏忽,还要劳烦母亲提醒,当真该死。”

    “什么死呀活呀的,你瞎什么呢?”朱氏横了他一眼。

    傅玉衡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讨好地笑了笑。

    朱氏也笑了起来。

    傅玉衡沉吟了片刻,给母亲透了底,“七弟和九弟的事,我心里也一直在琢磨。

    七弟明显是不愿意留在京城,我准备等翻过年去,让人陪着他回老家,置上几百亩的祭田让他管理,也好就近祭祀祖宗。”

    古代社会皇权不下乡,地方实力以宗族为单位,对于祖先的祭祀非常重视。

    当官的家族中若是有祭田,就算犯了抄家流放的罪,祭田也是不会收回的。

    傅玉衡让人在老家置办祭田,也算是顺应父母的心思,给子孙留后路了。

    见他早有打算,朱氏松了口气,“我改天就和你二婶,也算是安安她的心。那栓子呢,栓子你有没有安排?”

    “栓子就更容易了。他不是又想当官又不想管事吗?京中权贵子弟大都挂着龙禁卫的虚职,趁着如今要过年了,花上三五百银子,帮他捐一个也就是了。”

    朱氏笑了,“若是这个,你二婶只怕更高兴。”

    母子二人又了一会子话,朱氏起身要走,傅玉衡急忙要送,却被母亲拦住了。

    “你不是病着的吗?快躺下休息吧,我这里不劳你送。”

    朱氏笑着把他按回床上,忍着笑出门,刚进穿堂,就见徒南薰领着绿萝,绿萝里用填漆茶盘托着一碗黑漆漆的药,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公主。”

    “娘。”

    两人互相见礼,又同时起身。

    徒南薰担忧地问:“驸马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

    那臭子好得很。

    朱氏心里咬牙,面上却带着几分忧虑,“这会子已经好多了,快把药给他送进去,让他趁热喝了睡吧。”

    “那我就先进去了,娘慢走。”

    “行了,你也不用送我,快进去照顾玉衡吧。”

    等出了正院,朱氏才以掩唇,彻底笑了出来。

    “这臭子,叫你装病,合该灌你苦药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