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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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会有后悔的余地。

    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

    我身后也并无退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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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鹤丸国永和九原杉带着一包草种和一枝枫叶回到别院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被烛台切光忠和压切长谷部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连药研都加入了训人的队伍。

    当然,挨骂的主要是鹤丸,九原杉待遇稍好, 是苦口婆心的爱的念叨。

    其他五刃也没帮他俩话,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刚洗完热水澡的九原杉跟鹤丸国永两个低垂着脑袋, 跪坐姿势端正又乖巧, 认错态度良好。

    但没刃不知道这两只从来都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他们都看透了。

    压切长谷部皱起的眉头简直能夹死只蚊子:他的主人以前不这样的,自从来了只鹤丸国永……

    被狠狠训了一顿的两只直到吃完饭的时候都保持着乖巧姿态,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吃到一半儿跑掉, 烛台切光忠和压切长谷部脸上的表情才算好看了一点儿。

    药研无奈摇头,昨天审神者问他哪里能找到银莲花种子的时候他就怀疑审神者要出幺蛾子,可就是防不住这两只一拍即合、狼狈为奸,都不知道合伙干了多少坏事。

    好的等他下次进山的时候帮忙带回来一些呢?

    ……

    装乖的九原杉跟鹤丸国永吃过饭、散完步回到卧室, 拉上纸门后异口同声地舒出一口气。

    主从二人对视一眼, 同时吐了吐舌头,然后相视而笑。

    隔壁的烛台切光忠听到两人的笑声,也无奈摇头:这两只要是能因为被骂就长记性才怪。

    ……

    枫叶淋了雨要放在窗边晾干。天刚黑下来, 九原杉就从管家爷爷派来的纸人式神手里拿到了之前要的水晶花盆、刻刀还有白色的营养泥和淡蓝色颗粒状的肥料。

    灵力包裹住刻刀, 水晶花盆的底部就像是被刀尖融化了一样, 让九原杉轻易就能刻下灵术符文, 不然就他的爪子怕是干不来这事儿。

    审神者能依靠景趣或者直接用灵力改变本丸的季节。但那是在整个本丸都被无数非常复杂精妙的灵符包裹着,而作为本丸之主的审神者和本丸之间有契约作为桥梁的情况下。

    在现世九原杉可干不来这个,即使他现在的灵力比当初刚到时之政的时候增加了三倍都不止。

    但对灵术知识好奇心旺盛的九原杉不可能放过本丸上刻录的符文,当初研究了很久的孩在这个水晶花盆上搞个效果类似的超微缩版还是很简单的。

    九原杉胸有成竹,符文从盆底一直延伸到盆壁,手下动作流畅,运刀一气呵成,七岁孩的手也有了灵巧如鸟翻飞的视觉感受。

    鹤丸国永趴在矮桌另一端看他,目光异常专注,然后有某种柔软的东西从那份专注的最深处一点点化开,对于他而言,这样的审神者比灯光下璀璨夺目的水晶更加耀眼。

    鹤丸喜欢他这样,应该是最最最喜欢。

    他会因为审神者凌厉的刀法和敏捷的身手自豪;会因为这孩子兴高采烈时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不由自主露出笑脸;会因为孩的乖巧懂事、故作坚强心生爱怜和保护欲;也会因为他作为主人的宽和温柔、总是勇敢地站出来保护他们这些式神的举动而对这个年幼的孩子抱有敬慕……

    虽然稚嫩依旧,但这个孩子是真真切切地作为主人在支撑着他们这些刀剑付丧神。

    然而审神者身上最吸引他的,果然还是这一点。

    聪慧又灵巧,自信且笃定,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专注肃穆。鹤丸国永是真心觉得,审神者在施术画符的时候,比他们这些所谓的末位神,更像是一位神明。

    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审神者画符为他净化灵力污染的“后遗症”,太刀喜欢审神者的每一种样子,但唯有孩的这副神情,最能动他心底深藏的东西,唯此,能让他每一次都目眩神迷。

    虽然那次确确实实是他的一场算计,但那场净化真的救赎了他,即使太刀自己都不清他这种刃到底有什么好救赎的。

    非要的话,大概就是冰冷的棺椁里突然有了温度,沉寂许久的心脏开始缓缓跳动,麻木的身体渐渐苏醒,又痛又痒……

    然后,尘封的墓葬终于被开启,千年的时光重新开始流动,眼前的世界在那一刹那就拂去了蒙蒙雾气,再次变得鲜活明媚,色彩艳丽,光芒万丈。

    那个孩子朝他伸出尚且稚嫩的手,给他温暖的拥抱。

    “鹤丸,没事的,相信我。”

    “鹤丸,鹤丸你还好吗?”

    “鹤丸,没事了,已经结束了,不会再疼了,没事的……”

    “好,今天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戏,请君入瓮。结果自己比对方入戏还深,更好笑的是,自诩聪明睿智、洞悉人心的他,还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察觉到这一点。

    自作自受,自食其果,不外如是。

    当初孩从本丸被带走后,即使明知道就算冒着被刀解的风险前往稽查队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回到那孩子身边,他也还是去了。

    不去不行。

    那时本丸知道他决定的付丧神都劝过他,就连跟审神者纠葛颇深的烛台切光忠都了两句。虽然光坊自己要是能去肯定也会去,但鹤丸得他和烛台切光忠对审神者的感情完全不同,不是一码事。

    所有刀剑中唯独三日月宗近看着他叹了口气,“鹤丸殿,以后可别总觉得人心可欺了。”

    是啊,鹤丸想,想用感情来束缚别人的,最后都作茧自缚。

    髭切也笑,“人心啊,可是比恶鬼更可怕的东西,世间尽是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心也许会先于身不由自主,鹤丸殿,以后要心呢~”

    听听,没一个好东西,所以他转身离开本丸,再没理会过那帮混蛋。

    鹤丸看着灯下的九原杉画完所有的灵符收刀,在心里默默叹气:就只有这傻孩子还总觉得他会后悔呢。

    这世上,哪里会有后悔的余地。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他的身后,也并无退路啊。

    九原杉完成了灵符的雕刻,把花盆放在托盘上,用备好的纯白纱网堵住盆底的孔,这才把洁白如雪的软泥和蓝色颗粒状的肥料混合好倒进水晶花盆里。

    知道山姥切长义龟毛,九原杉先在盆土表面画出个五角星来,他手稳,这个五角星标准的像是用尺子量过,然后在五角星的五个顶点和中心戳出六个洞,为了大一致还是用刻刀圆圆的刀柄戳的。

    弄好这些,孩这才把搓开毛壳的种子扔进洞里,盖好浮土,将表面弄平整,最后是浇水。

    九原杉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就算是龟毛的长义也挑不出错来。

    没错,孩就是知道山姥切长义龟毛,从他的衣着扮到房间摆设。

    置物架上一尘不染,猫爪踩上去都没印子,睡起来被褥要拉平铺展,连个一条褶子都不允许存在,衣柜里的衣架全是同一方向,衣服也整理的像是收纳指导书上的广告一样整齐……

    凡此种种,再没哪个刀会这样。药研、烛台切、长谷部都不至于此,更别其他刃。

    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的刀,一边洗完手,九原杉重新坐回矮桌边。

    左手扶住刻刀,右手食指的指尖在刀刃上轻轻一点,血珠很快就冒了出来。九原杉伸出手,悬在花盆上空,血滴落在盆沿的瞬间整个花盆的阵法就亮了起来,很快灵力的蓝色光芒流淌过每一个符文,再看不见半点血色。

    鹤丸国永猛然握住九原杉的手腕,眸光暗沉,“主人,您在干什么?”

    太刀和审神者原本是隔着矮桌相对而坐的,中间隔着的那个花盆遮挡了付丧神的视线,九原杉之前在桌面上那些动作他没看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孩已经抬起手在等血掉落了。

    鹤丸国永不笑的时候气势迫人,九原杉本能地抖了一下,然后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我在激活花盆上的阵法啊,花盆和本丸不一样,又不能和我结契,要维持温度自然是需要一点血作为核心来持续提供灵力的。”

    鹤丸国永看着他,有点恼,“就为了这种事情,你……”其实也不算什么,很多灵术都要用到施术者的血作为媒介,九原杉还要执行任务跟敌人战斗,一滴血确实微不足道。

    但是,但是为了给山姥切长义准备礼物弄伤自己这种事……

    “起来,好好的为什么要给山姥切长义礼物?”

    鹤丸一生气九原杉总是特别心虚,弱弱道:“烛台切长义以前不闹偏偏现在却闹起来了,是因为如今和我感情亲近了,反倒开始为刚来我身边时我因为他了山姥切几句就冷待他的事情觉得委屈了……”

    “这是真的吧,不然他不会总是特别介意山姥切的事。”

    “如果长义一直怀抱着这份委屈无法释怀,山姥切醒来后他们两个也处不好,很容易吵架。”

    九原杉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在灯光下投出温柔的剪影,“我也好好想过了,当初是我不好,应该好好跟他而不是把他扔在一边不理他……”

    鹤丸国永完全不这么觉得,“要怪就怪山姥切长义嘴毒不会话还聒噪,他活该。”

    九原杉笑起来,觉得鹤丸也很孩子气,“鹤丸,我是主人啊,无论怎样也不该那么做的。”

    “我算明天把礼物送给长义,好好跟他道歉,等他消了气原谅我了,就不会再迁怒山姥切,大家就能和睦相处了吧?”

    鹤丸国永神色几变,突然生出比刚刚审神者为山姥切长义弄伤自己强烈的多的憋闷感,还有比憋闷更浓重的疲惫,“所以,到底你还是为了他……”

    山姥切国广,就是绕不过去这振刀了吗?

    九原杉大概是看出他不太高兴,用没被抓着的另一只手给花盆盖上盖子保湿,然后伸手去拉鹤丸,“我们不做这些了,一起去玩别的,好不好,鹤丸?”

    “主人你都做完了……”鹤丸国永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自己快跟压切长谷部一样心眼爱吃醋了,忍不住笑开,“算了,走吧,您肯哄我我就该偷着乐了。”

    鹤丸牵着九原杉坐到铺好的被褥上,拉住孩的手仔细查看,伤口非常,切口又整齐,血就流了那一滴,早就止住了,只在指尖留了一道暗红色的血渍。

    “要不要消毒啊,那刻刀又不怎么干净……”鹤丸国永正算去找医药箱,却在起身前鬼使神差含住了孩的指尖。

    浓郁的灵力在舌尖炸开,鹤丸身形一晃,用手撑在被褥上才稳住身体。

    九原杉被他的动作带倒,仰头才发现鹤丸表情不对。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逆光的付丧神所有的神色都在阴影中变得暧昧不清,甚至让九原杉有点害怕,“鹤丸,你怎么了?”

    突然惊醒的太刀付丧神迅速松开牙关放开审神者受伤的手指,像是精疲力尽一样倒在审神者旁边,喘息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抱住孩,在他耳边轻声道:

    “糟糕,真的太糟糕了,您的兄长大人要是知道了,大概会杀了我,不,大概会把我碎成铁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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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