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叛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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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意从来很模糊,

    像玻璃上的水雾,

    遮蔽我们的视野,

    混淆我们的感知。

    剥落强加的定义,

    只是人和人而已,

    独立的、平等的,

    “ 爱 ”与“ 恨 ”。

    ~~~~~~~

    被灵力球关在空中的九原槿拳脚踢, 最后灵术也用上了, 可是都没用,攻击都被吸收了,还是像微风拂过水面一样只荡起了一点微波, 灵力球看起来反倒光泽更亮了。

    九原槿终于想起身上还有父亲给的高级符纸, 原本都是以防万一让她保命用的, 大多是防御符纸,攻击性的不多, 只有三张。

    九原槿想都不想一甩手全都丢了出去, 她才不担心碎了灵力球会怎么样,杉又不可能真让她摔死。

    然而被她寄予厚望的那三张符挨上灵力球的内壁就跟被吞噬一样消失了, 再无动静。

    九原槿折腾了许久,最后身上能用的东西都用完了, 灵力也耗尽了,只能无助地坐在灵力球里大哭,她的手机不知道掉哪儿了根本不在身上, 传讯符也送不出去, 她连和伙伴们联系, 和父亲告状都不能。

    身处高空,九原槿都不敢往下看,觉得腿软。又饿又冷的她靠着球壁缩成一团,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夜幕吞噬了所有的光亮,周围只能听到风声,只有她一个人,好可怕。

    这里好可怕……杉。

    ……

    九原杉正认真盯着髭切默写符文,三天一共学了六个,太刀只写出了一个半,全是错的。

    房间里变得无比寂静。

    “髭切大概是年纪大了。”九原杉主动给了太刀台阶下。

    所以你算放过我了?髭切自己都不太信。

    “所以抄吧。”九原杉轻描淡写,“听脑子不好的人多写几遍就能记住了。”

    审神者写的标准符文被递到了髭切手边,每个字符都流畅漂亮,还很整齐,跟太刀的鬼画符完全不一样。

    九原杉撑着下巴监督髭切“写作业”,其他刀剑面面相觑:审神者可真是悠闲。

    算了,不管发生什么,兵来将挡就是了。

    “主人,”烛台切光忠把热果汁递到孩手里,“先喝点东西,要不要吃点心?”

    虽然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但他就怕发生了这样的事,审神者等会儿根本没机会好好吃饭。孩如果再一次哭着回来的话,他们大概会忍不住跟审神者的家里人动手。

    早知道是现在这样,还不如留在时之政过日子,就算辛苦危险,但至少上川队长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受委屈。

    “烛台切你不要愁眉苦脸的啊,”九原杉简直要被爱操心的付丧神逗笑,“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大人又不会杀了我,作为九原家家主的最大权限,就是把我从九原家除名罢了。”

    “其实也无所谓了,现实一点想,按照九原家的家规,我原本就没有继承权,除了大哥,父亲的其他孩子成年之后都只有一点安家费,嗯……也许还能继承母亲的一部分嫁妆?”

    “就算没有继承的财产,审神者的待遇还挺好的,做除妖师也很赚钱,我总能养得起你们,不要怕。”

    烛台切光忠:……虽然他确实管着审神者的钱,但此时此刻真不是在担心这个。

    “就算是发生正面冲突了,单挑的话,我觉得父亲大人现在已经不过我了。”九原杉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可很快又皱眉,“但要是群架,我们就得逃跑了,这里的除妖师太多了。”

    “好在我有猫妖天赋的敏捷和隐蔽,还跟鲤伴学了幻术,到时候变成猫的样子把你们挂在脖子上,还是很容易跑掉的,反正祖宅里里外外的地形和结界我都很熟,万无一失。”

    九原杉连后路都想好了,可突然又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看见我的原形之后,父亲大人会不会就想杀我了呢?”

    “杀死我之后,再跟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吃了我的儿子,还顶着他的样子在家里搅风搅雨,这该死的畜生!’之类的……”

    烛台切光忠有些心疼,赶忙道:“孩子闹罢了,根本到不了那份儿上,主人多虑了。”他就不该在审神者面前表露出不安,害孩想了这么多糟糕的事。

    “嗯,也是。”九原杉倒没钻牛角尖,实事求是,“就算再不喜欢我,与其做那种事,还不如把我送给别的除妖师家族或者神社啊寺庙啊,应该能换到不少好处,那样才更划算。”

    烛台切光忠忍不住抱住了孩,“主人,别了。”

    “吓到你了?”九原杉乖乖的一动不动,反倒安慰起太刀来,“别担心,最坏的情况,家里就算知道了我是妖怪,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马上要到祭祀的日子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年的神子还是我,时间这么紧了,他们不会动我的。”

    “神子?”鹤丸国永看向九原杉,微微挑眉,“鹤从来没有听你过什么神子的事。”

    神子是巫女的别称,类似“神明代言人”一般的存在,可以接受神的凭依,传达神的意志。同时也担任着祈祷、驱邪、祭祀等职务……可审神者是男孩子,好好的做什么神子?

    “嗯,我好像是没提过。鹤丸在我身边快两年了,可刚好去年的祭祀我没有参加。”很多事情,九原杉现在回想起来才恍然,“原来,那个时候,哥哥们是要接我回来参加祭祀吗?”

    去年冬天,九原杉刚被上川行定从本丸里抓捕,记忆被封印,身体也千疮百孔,自然是做不了那一年的神子了。所以哥哥们从头到尾都没提这事儿,也没有带他回家。

    孩跟鹤丸解释道:“九原家所供奉的守护神叫做理央,千年以前他就是个非常厉害的大妖怪了,玉鸣镇是他的领地,当时生活在这里的人类被他庇护,就建造了神社供奉他,于是理央就成了这里的守护神。”

    “理央成为神明三百多年后,神社里出现了一位巫女,名为雪姬,不但灵力强大,还拥有着让大名的公主都望尘莫及的美貌。理央爱上了侍奉自己的巫女,两人结为夫妻,他们的后代就是九原家。”九原杉到这儿偏了偏头,“反正九原家的记载是这么写的。”

    “雪姬是人类,早就化为枯骨烟消云散,可那位神明现在还在九原家,守护着这里。”九原家在玉鸣镇地位特殊,并不光是因为家大业大。

    “因为这样的渊源,这位神明大人的神子都出身九原家,一般都是由本家年纪合适的孩子担任。”

    “虽然九原家后来做了除妖师,但家里还是传承了很多神道方面的术,也容易出现我这种灵力属性偏向净化,很适合去神社或者寺庙修行的孩子。”

    当初九原杉对着分灵意识受损的长谷部所用的,就是神道方面的,用来安抚神明的术,也是他以前做神子的时候学到的。

    “听和我一起布置结界的族人,去年是槿做神子,不过进行到最后一个流程的时候槿哭闹的太厉害了,不但没有安抚住神明大人反倒惹他生气了,祭祀也失败了。所以今年肯定还是我。”毕竟本家适龄的孩子,除了槿就只有他了。

    刀剑们心底有些奇怪:九原槿他们都见过,并不算胆。那个祭祀的最后一个流程到底是什么,才会让孩子哭闹不止?

    鹤丸国永想追问,九原杉已经站起身来,“这些事情以后再慢慢跟你们吧,我要去主院了,迟到了可不好。”

    每天不管多忙,晚饭全家人总是要一起吃的。

    山姥切国广在审神者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伸手拉住孩,“不去不行吗?”

    “我不想让你再被他们弄哭了,哪怕是你的父亲。”

    九原杉微微一愣,神色柔软下来,声音轻缓,“安心,我不会再为了那些人委屈自己了。”

    “无论我做什么父亲大人都不会高兴的,可要是伤害到自己,一定会让你们担心,所以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有了审神者的这句话,刀剑们松了口气,但还是不能彻底放心。

    “不是最坏的情况要带着我们一起逃跑吗?”鹤丸国永半跪在审神者身后的榻榻米上揽着孩的肩膀不松手,“鹤要跟你一起去。”

    “鹤丸还没吃饭呢,不会饿吗,光看着我吃?”

    “不饿。”

    九原杉被他们缠的没办法,还是带着所有刀剑一起去了主院。料想今晚不会很太平,干脆把他们都挂在链子上,没让付丧神出来。

    ……

    九原杉跪坐在兄长旁边,垂眸看着眼前桌案上的食物变冷。全家人都在等九原槿,她也是知道规矩的,平时再怎么疯晚饭还是会按时到的,今天不在,就很显眼。

    九原森皱眉,派人到处去找,最后只找到了被封进符纸,丢在屋顶角落里的迁绪。

    迁绪单膝跪在九原森面前,简单交代了事情经过,到他被封印为止,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主人,是我办事不力。”

    九原森摆了摆手,九原槿的符纸是他给的,迁绪一时大意着了道也不奇怪,他现在无意追究责任,重要的是先找到九原槿。

    而按照迁绪的法,最有可能知道九原槿在哪儿的人……九原森的目光落在了九原杉身上,“既然屋顶的木头都被推下去了,那你是见到槿了,她之后去哪儿了?”

    九原杉抬起头,视线从桌前移到自己的父亲身上,“槿?”

    “她在一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面壁思过,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九原森眉心一跳,他刚刚只是随口问问找找线索而已,真没想到是九原杉把妹妹藏起来了。大家心急火燎地找了这么久,这个儿子就漠然地看着,不问到他他就不算了是不是?

    “你在什么蠢话,快把你妹妹带回来!”

    “我拒绝。”九原杉的语气平淡而坚决,“她必须受到惩罚,不然只会变本加厉。”

    九原森被他的态度气的心梗,“九原杉!”

    九原杉直接闭上了眼,对于父亲后面的话充耳不闻。时至今日,无论父亲用怎样刺耳难堪的话来形容他,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九原森的嗓子冒烟,九原杉也还是那副样子,跪坐的笔直,神情淡漠,无动于衷。

    九原松眼看着父亲和弟弟要闹僵,连忙朝父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

    九原森也确实是累了,压着火气喝下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暂且换大儿子和儿子交涉。

    九原松看着九原杉,语气温和,“槿做了惹你生气的事了?”

    哥哥的话九原杉还是应的,他睁开了眼,轻声道:“她一直在做惹我生气的事。不,她根本就是故意要我生气,以此为乐。”

    “即使这样我也可以忍耐她。但是,她不该践踏我所珍视之物。”

    “我必须得让她长点记性,她才不会再逗弄我取乐,也不会再拿我的付丧神当玩具,他们的主意。”

    九原松听到弟弟的话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身为长兄,这几日他也不是没过九原槿,但这个妹妹和他接触不多,从就不大亲近,又有父亲给她撑腰,自然不怎么听他这个大哥的话。

    “嗯,这样啊。”九原松轻声道。

    他是知道弟弟的,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杉一直渴望能被人所爱,所以这些诚心待他好的付丧神,孩非常爱重,当他们是可以信赖的家人和朋友,关系十分亲密。跟这些式神珍贵不珍贵,强大不强大没关系。

    为了这些刀剑付丧神,弟弟连改变历史都想过,甚至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槿若是动了他们的歪脑筋,那可真是触了杉的逆鳞了。

    “那……”九原松转向九原森,“要不就让槿反省一晚上好了,她最近也太闹腾了。”他是九原杉的哥哥,也是九原槿的,但都是凡夫俗子,谁能不偏心?

    杉四岁以前他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带,七岁以后更是他手把手地教导,日日悉心照顾。他在这个弟弟身上投注了多少时间、精力、感情,将来就算有儿子,也不见得能比得过他在杉身上花的心思。

    九原森觉得大儿子简直是不可理喻,就问了那么一句,还不在正点上,这就倒戈了?这已经不是娇惯,而是纵容弟弟作恶了,指着那兄弟二人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们真是……”

    “杉,”九原香川眉心微蹙,“槿到底在哪儿,她还好吗?”

    母亲明显的担忧和怀疑刺了九原杉一下,他静默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指了指屋外的天空,“在我的结界里。”

    九原杉一撤掉遮蔽光线的灵术,闪烁着光芒的灵力球在夜里分外显眼,模模糊糊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一个的黑影。

    “槿就在那里面。”九原杉很快又遮盖了灵力球的存在,“只要让她一个人呆一晚上,她肯定就知道害怕了。”

    “杉……”九原香川轻声唤他。

    九原杉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我不。”

    “槿若是有什么不对,让你父亲罚她好了,杉你这样做,就是单纯地在欺负妹妹了。”

    九原香川温声细语,但却跟牛毛针一样绵绵密密地扎在九原杉心上。

    “让父亲罚槿?”九原杉抬头看着母亲,“无论让谁罚槿都没有意义,除了我自己。何况从到大父亲大人根本就没罚过槿。”

    “不过那也无所谓了,我也已经过了需要父母主持公道的年纪。”

    “不,希望别人给我主持公道什么的,那才是愚蠢。”

    “母亲大人,如果您觉得这是我在欺负妹妹,我也没有办法。可这确实跟哥哥妹妹什么的没有关系,这只是九原杉和九原槿之间的事罢了。”

    “人,一个人,每一个人都理所当然地有资格让试图伤害自己的人付出代价,何况我还有能力这样做,仅此而已。”

    “如果你们对此不满,我接受你们的报复,不是以父母的身份惩罚我,而是人和人之间单纯的报复,我接受,且只接受这个。”

    九原森和九原香川一脸的不可置信,对儿子的这番话完全理解不能,除了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外,生不出别的心思。

    一边的九原松和九原枞对视一眼:啊,没错的,弟弟大概是……叛逆期到了。

    独立意识和自我意识增强,质疑权威,想要摆脱“上级”的控制,确立“自我”与外界的平等地位……

    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是,他们乖巧可爱又绵软的弟弟,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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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