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见女生站在原地，即使他已经出声叫她过来，她也依然没有动作。

    如果是一时没有找到人，这样的反应倒是也得过去，可偏偏她一直看着自己。

    再联想到刚才在路上的那番对话难道是不开心了？

    幸村这么猜测着，只好逆着涌进神社的人流又原路折回。

    他在女生跟前站定，见她看着就是一副有话要对自己，且一定要今天就的样子，一时陷入了两难。

    这真的有些难办了。

    因为在某些方面来，石田好像的确是有自己的固执。

    ——就像是之前黑匣子那件事。

    即使是在知道里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仿冒品的前提下，她也依旧不愿意把东西交给那两个学长。

    不想给的原因幸村当时虽然没有问出来，但他能理解，这就是属于石田的固执。

    他看着女生一片清澈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伸出：“走吧，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先去前面。”

    凉井看了眼幸村那只纤长白净的，将自己的搭了上去。

    幸村内心有些复杂地看了会儿自己与对方交叠在一起的掌心，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弯起了四指将女生偏的给牵住。

    顺着人群往神社里面走的时候，幸村脑子里面想了很多。

    比如加上之前在医务室外面扶她下楼以及东京街头过马路的两次，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牵了。

    又比如每次牵的感受好像都不太一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牵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之前那次他尚可以推脱是因为石田太饿所以没顾得上这些细节，那这次就真的没办法再给自己找什么其他蹩脚的理由了。

    可是——

    现在的他真的应该，或者适合开启一段从未尝试过的恋爱关系吗？

    他实在有所顾忌。

    有所顾忌的原因不仅仅是球部以及学业方面，他倒不觉得谈个恋爱就会分走他所有的精力，但现在还有一个让他没办法忽视的不可控因素，那就是他的病情。

    从前两天出院时医生那边的叮嘱来看，第一阶段保守治疗的结果好像并不算得上理想，他很有可能还得在医院常住。

    他的病还能好吗？

    会不会越来越严重？

    如果以后行动都变得不再方便，他该怎么办？

    这种未知的恐慌感造成的胡思乱想让他不想在现阶段做出任何冲动的决定。

    他担心自己会后悔，也担心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情绪失控。

    “你的好暖和，男生的都这样吗？”

    听见女生的声音，幸村从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中暂时抽离出来。

    “男生的体温好像的确会比女生的高一些。”

    幸村回答完，就着神社参道两边暖色的灯光看了眼女生的。

    这都被冻红了，能不冷吗？

    幸村带着凉井走到参道旁停下脚步，从外套中伸出另一只覆上了凉井的背。

    女生背上冰凉的温度一瞬间就传到了他的心里，几乎跟冰块都没什么差别了。

    幸村皱着眉问：“出门怎么也不戴个套？”

    凉井半张脸埋在厚实的围巾中，声音闷闷地解释道：“因为穿浴衣戴套不好看。”

    幸村听闻女生的回复，低垂着眼眸，总算是没忍住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

    凉井没懂幸村这是在笑什么，不过还是很实诚地点了下头，道：“本来也是不在意的，最近看才觉得该注意些。”

    什么还能教人搭配衣服？

    幸村抬眉，有些好奇地问：“什么？”

    “言情。”

    “啊——”

    不可否认，幸村在听到回答的那一瞬间是真的愣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就是石田为什么就好像突然开了窍的原因，明明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明显还并不是很懂这些。

    幸村佯装不经意地追问道：“你自己买的？”

    凉井摇了摇头，“是我朋友借给我的，她叫凉宫京子。”

    “这样啊。”

    幸村是知道这号人物的，当时和四天宝寺合宿的时候这个女生有一起跟过来，印象里是个性格挺活泼的女生。

    不过他能记得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合宿第一天为了给在场唯一的一个女生安排房间，他特意跟民宿的老板关照了一声。

    幸村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着实是没想到影响了凉井的竟然会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是周围有谁和她了什么。

    他给凉井捂了一会儿，问：“现在暖和点了吗？”

    “嗯。”凉井嘴上这么答应着，上却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反而是拉着幸村的继续往纳奉的地方走去。

    如此一来，两人前后的位置一变，反而是幸村成了走在后面的那个。

    因为谁都没有话，幸村就又有了思考的时间。

    他看着自己和女生牵在一起的，心里缓慢地升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周围依旧人潮如织，而球部的同伴以及凉井的好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

    什么怕人多走散，这种理由多少有些牵强。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牵对于他来，已经算是一种比较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起来他虽然从到大一直会被误认为女孩子，但着实和同龄的异性并不算亲近，因而像牵这样的动作，除了在妈妈还有妹妹的身上发生过，石田凉井是第一个。

    随着纳俸的地方越来越近，摇铃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两人顺着石阶走到铃绪之下，凉井才松开了幸村的，从袋中取出了一枚硬币。

    和其他所有今夜来祈福的人一样，两人先是对着前方轻轻鞠了一躬，随后依次摇响了垂铃。

    清脆的铃声在上空响起，中的硬币也应声被投到了钱箱内。

    幸村在闭上眼睛之前，耳边听到女生正在合击掌。

    过了一会儿，他一如往年许了几个极为常规的愿望，对着前面又鞠了一躬，这才再次看向石田所在的位置。

    女生依旧维持着双合十的动作。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着，神情看起来像是在很认真地在祈愿。

    不知道她会许是什么愿望？

    幸村心里正猜测着，女生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他心中空了一下，下意识转回了头。

    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不过凉井其实是没有注意到幸村在看她的，她鞠完最后一躬，对着幸村道：“走吧。”

    两人这回倒是没有牵，并肩离开了纳奉处以后就去了旁边人比较少的空地上。

    这边的视野相对于神社正中的参道那边更加开阔一些，于是幸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往周围环视了一圈，却依旧没有发现球部的其他人。

    这是都去哪里了？

    幸村甚至觉得那些人都是故意的，平时没想找人的时候一个两个都在旁边刷存在感，偏偏今天想找的时候反而一个都找不到了。

    “幸村。”

    幸村听到声音，动作顿住。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过了身。

    “嗯？”

    幸村知道自己的表演能力尚可，譬如现在，他就是在假装疑惑。

    但与此同时，他也观察着女生。

    惭愧的是，相对于他的伪装，女生表现得反而很是坦然，这倒是叫他有一瞬产生了是不是都是他在多想的错觉。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呢？

    毕竟石田之前好像也的确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欢自己的意思最多也就是关心忽然就多了一些。

    再者就是以往当面告白的女生，好像无一不是扭扭捏捏，满脸羞涩。

    可这会儿的石田看起来，反倒是想要跟他讨论什么正事。

    凉井不知道幸村的心理活动。

    但她其实是紧张的，这种情绪以至于她的又冷了起来，心里甚至还冒起了冷汗。

    黏黏腻腻的，就好像下一秒她就得冲出去跑一千五了似的。

    她的心跳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然而她就是顶着这样的情绪，听到自己用极为冷静的声音：“我确定了很久，我觉得我喜欢你。”

    幸村没来得及回答。

    因为代表新年的烟花在凉井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忽然在如墨般的夜空中炸开，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欣喜和惊叹。

    烟花盛放出了最绚烂的颜色，倒映在了眼眸之中。

    然而他们对视着，就好像隔离了喧嚣。

    她真的了，而且还是用了那么直接的表达方式。

    与娃娃脸那种给人营造的固有可爱印象相反，石田凉井一直都是个简单直接，行为利落的女生，这点从幸村认识她以后接触了几次就察觉到了。

    但他的确没有想到，石田的喜欢也会如此的明朗，就一如她这个人一样，干净到纯澈。

    天空的烟花持续不断地在盛开。

    但是再盛大的烟火也会有落幕的一刻，而幸村也清楚的知道，这段吵闹的时间，是短暂的可以留给他思考回复的时间。

    当面对他告过白的女生不是没有，但是石田和那些女生不一样。

    他知道，他其实是不想拒绝的，只是现在的时间不对。

    但如果今天拒绝了呢？他会后悔吗？

    耳边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意识到这一点，幸村紧了下。

    ——他还没有想到一个最妥帖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