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只是离开婴儿房之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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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红梅的确在心里生出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钟沛宜又来傅楠的病房了,对,傅楠,周红梅在心里想,袁家养了袁云那么多年真是白养了,一和傅家人见面就把名字改了回去,真是个不记恩的。

    傅家人工作都很忙,傅老爷子因为职务问题,出行必兴师动众,不好频繁来医院看望,而傅植业的工作更是繁忙,认回傅楠那天,能抽出一天的时间已经是极限。

    所以通常都是沈央央和傅易真陪钟沛宜来,但他们俩也各有各的事情,沈央央还得上课,所以最常来看望傅楠的还是钟沛宜。

    她很关心傅楠的身体,因为大夫她体虚,还有些阴阳不良,按照常理来,袁家人是救了傅楠一命,毕竟在边境那种地方,按照傅楠当时的情况,根本就活不下去。

    理性上是这样,但感性上钟沛宜很不喜欢袁家人——袁家人当初会收留傅楠,并不是因为心善,而是傅楠拼命干活争取来的结果。

    更别傅楠成年后还嫁给了袁家老二,她的楠楠当时是有选择的吗?钟沛宜不敢深想这个问题。

    她今天给傅楠带的是党参乌鸡汤,这不是她亲自炖的,家里阿姨的艺比她好,汤炖得色泽鲜亮,农家散养的土鸡,肥瘦相宜的卧在碗里,不油不腻,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傅家有一部分食材是特供的,市面上买不到,是傅老爷子的供应,最近这些顶尖的食材,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给了傅楠这边,家里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补充营养。

    周红梅最近常待在傅楠的病房里,蹭各种东西都方便,她是亲眼见着傅家那边是怎么舍得的,这样的家庭,啧啧,袁云真是走了大运了。

    钟沛宜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周红梅又憷这种做派的人,在病房里待得憋闷,她干脆到走廊上透透风。

    这边是三院的高级病房,不像他们那个病房那样乱糟糟的,护士们也都很有礼貌,有些护士看到她一个孕妇单独行动,还会轻言细语的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周红梅很享受这样的服务待遇,她知道这些护士多半是把她也当作了住高级病房的人,所以才这样关怀她。

    不如她偶尔独自在高级病房区晃悠,就是为了得到这种待遇。

    被人尊敬讨好的感觉真是好啊,袁家就是个平头当兵的家庭,嫁进袁家的周红梅家庭条件也十分一般,她父母都是印刷厂的工人,母亲还不是正式工,她家庭条件在俞城属于底层,从就是讨好别人的那个。

    学的时候她上的是附近的工人子弟学校,羡慕前桌的厂长家的女儿,升入初中后,隔壁学校政府高级干部的子女,又成为了她新的羡慕对象。

    周红梅有时候会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如果她的父母是高级干部就好了,回头却看见父母刚从印刷厂下班,一身的灰头土脸,多么巨大的落差,她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些怨恨。

    咨询台前有两个护士在聊天,周红梅听到其中一个,“30病房到底是什么来头,最近好多大人物给那个病房送东西。”

    她里拿着一本册子和笔,正在登记着什么东西,旁边摆了一个漂亮的果篮。

    周红梅其实也想知道傅家是什么来头,他们家似乎很有钱,这点从源源不断送到病房里的补品和更加高级的医疗待遇上能看出来,也似乎很有权,周红梅想起他们来的第一天,院长亲自在门口恭送那位老首长。

    那位老首长,周红梅在心里想着这个称呼,忽而又想到,那是袁云的亲爷爷。

    两个护士笑嘻嘻的拆了那个果篮,里面的水果都不是当季的,有些品种周红梅都认不出来,看起来漂亮又昂贵。

    这样的果篮,这几天她在袁云的病房里见到了许多。

    其中一个护士惊呼,“智利进口的车厘子,我前几天陪我姨去进口超市的时候见过,这么一盒得有一百多块钱吧。”

    一百多块在现在代表着什么呢?现在普通人民教师的工资都才一千多,百来块省着点花都够一家人一个星期的开销了。

    周红梅对这些贵价水果其实是没有什么概念的,直到此刻她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她这两天光吃水果,可能就吃了千把来块钱?

    “这算什么,昨天高还拆出了一个粉色的菠萝,一开始还以为是水果坏了,闹了好大的笑话,”话的护士一脸傲气,“最后我一看才认出来,这是国外新培育出的品种,一个就要七八百!”

    “这么好的水果他们也不吃?”

    “人家什么没见过,哪里会稀罕这个?你看今天来的那位李先生,也是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吧,还不是连果篮都送不进来,白白便宜了我们。”

    完后她声音压低了一点,“我给你你可别传出去啊,30病房住的人家姓傅,上一届的那个傅,想巴结的人多着呢。”

    剩下的话周红梅就听不清了,那两个护士的声音太,但这已经足够让她震惊。

    钟沛宜曾经介绍过,袁云的爷爷叫什么名字来着?傅宗,对,傅宗。

    等到下午她丈夫袁建设来的时候,周红梅一把抓住丈夫,张口就问,“你知不知道傅宗是谁?”

    “什么傅宗?”袁建设这几天也处在被袁云身世吓到的震惊中。

    他和袁云一起长大,袁云又长得好看,他当时也不是没起过娶了袁云的想法的,但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周红梅家再不济也是印刷厂的老工人,总能给他们夫妻俩一点经济支援。

    而袁云呢?什么也没有,除了长得好看和能干。

    现在谁能知道山鸡还能翻身变凤凰,想到远在边境的二弟,袁建设心里又是同情又是羡慕,羡慕是因为他娶了这么个妻子,同情则是因为袁云认亲了,还愿不愿意和他二弟一个过,都是一个未知数。

    其实不止是他,袁家一家子最近的家庭氛围都很沉默,其中心情最复杂的还是袁云的婆婆。

    袁云认亲后,袁家人当时是去医院见过傅家人一面的,当时袁母的心情就很复杂——她拿捏了袁云一辈子,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只落难了的凤凰。

    在养尊处优的钟沛宜面前,尤其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卫员,袁母当时紧张得话都差点不利索,她自己也知道袁家这些年对袁云,只能是给了一口饭吃,有养恩都实在有些勉强。

    尤其钟沛宜话不紧不慢,却句句都点到了袁云这些年的遭遇上,袁母哪里还敢拿乔?

    她和钟沛宜的年纪其实没差多少,但站在她面前就是矮了一截似的,平白低人一头。

    “上一届的那个傅宗!”周红梅不想让人听见,压低了声音,但看着丈夫这没个谋算的样子,又实在窝火。

    听了护士的话后,周红梅就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抓心抓肺的烧得她没个安宁。

    袁建设脾气软,拿周红梅没轴,回去后真到处问了问,也真叫他问到了傅宗这个名字。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想到袁云的家人就是姓傅,袁建设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周红梅这几天就要生了,袁建设干脆搬来了医院陪床,半夜她睡不着,压着气音问,“袁云的家人来头真这么大?”

    “废话。”周红梅眼睛盯着天花板,她其实也睡不着,“我亲耳听到的,袁云那个爷爷,就是叫傅宗。”

    她又想起那家人威风体面的来了医院,院门口停着的全是警卫车,院长带着大群医生出来迎接,多少他们以前够都够不着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却连巴结袁云都巴结不到。

    袁建设的呼吸急促了几分,“那我们袁家岂不是要发达了?”

    有这样一门亲家,他们家的前途还愁什么?

    周红梅却是在黑暗里翻了一个白眼,看袁云和傅家人那个态度,以后能让袁家沾光?人啊,想要什么还是得自己谋划。

    周红梅无神的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儿,在肚子上抚摸了几下。

    这是她最亲的宝宝,她真想给她一个富贵无比的未来,不要像她一样,前半生都在羡慕别人的好出身。

    “如果我们的孩子生在傅家这样的人家就好了。”周红梅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她忽然想到,她丈夫和袁云的丈夫是亲兄弟,两人生得相似,而她和袁云的孩子,长相也必然相像,可长着相似面孔的两人,以后的命运却会截然不同。

    这一切都是因为袁云有一个好出身。

    静谧的黑暗中,这句话没有传进任何一个人的耳朵。

    ————

    傅楠和周红梅的预产期都是这几天,钟沛宜来得更加频繁了,医生因为时候的那场遭遇,以及在袁家这些年没有养好身体,傅楠的这一胎或许会生得比较艰难。

    孩子出生那天,是一个温度十分闷热的下午,钟沛宜一家人等在门外,焦急的等待。

    傅老爷子和傅植业没有来,守在门外的只有钟沛宜,沈央央,傅易真三人,傅楠从早上开始阵痛,折腾到现在还没生出来,钟沛宜的脸上不免染上了一些焦急。

    “没事的干妈,现在的医疗条件,生孩子只是场普通术,楠姐会母子平安的。”

    傅家为了傅楠的平安生产,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俞城最好的医疗团队今天都聚集在三院。

    “但愿如此。”钟沛宜是见过风浪的人,但或许是因为傅楠好不容易才回到她身边,她有些患得患失,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尤其右眼皮一直在跳。

    于此同时,或许是老天都在帮忙,周红梅也正好在今天发动。

    不过她毕竟已经生育过一次,倒不像傅楠那样艰难,进了术室几个时后,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女儿。

    周红梅是顺产,生产后精力还行,撑着眼皮看向怀里的女儿,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其实看不出什么样貌特征,只是的一个。

    周红梅在心里把她和第一个孩子对比了一番,发现她体型似乎要一些,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旁边的袁建设倒是乐呵呵的,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第二胎是女儿的话正好凑成一个好字,端详了孩子一番后,袁建设下了个定论,“看着就像我们袁家人!”

    护士把婴儿抱去了婴儿房,周红梅问袁建设,“袁云的孩子生下来没有?”

    “我听护士刚生下来,不过她情况好像不太好。”袁建设和袁云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他对袁云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听到她情况不好后,自然有点为她担心。

    周红梅却没有关心这些,她只关心一点,“那袁云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吧,”袁建设不太在意,一个丫头片子,周红梅闻言后却眼前一亮。

    她其实只是模糊的有一个想法,没想过具体怎么实施,也没想过被发现了是什么后果。

    退一万步讲,他们是一家人,真就算被发现了,她就是想让囡和袁云的孩子亲近些呗,袁云还能拿她怎么样?

    傅楠此时的状态确实不太好,母体太弱了,况且之前她还流产过一次,孩子刚生下来,她就有大出血的症状。

    还好门外就守着一群业内顶尖的医生,只不过孩子刚抱出来,母亲就再度进了术室。

    这是傅家的第一个孙辈,钟沛宜当然是欢喜她的到来的,但此时她的女儿还在术室里,钟沛宜实在没心思花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在傅家人的心里,这个孩子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的母亲。

    护士把孩子抱了过来,这个孩子没什么特殊的,和所有刚出生的孩子一样红红的,皱巴巴的,钟沛宜看了她一眼,发现没找到她脸上和她母亲相似的地方,想到傅楠如今又进了术室,不免没了照顾她的心思。

    挥了挥后,她吩咐护士,“先抱到婴儿房给她擦洗一下吧,幸苦你们多照顾一下我们家孩子。”

    倒是沈央央,她没怎么见过刚出生的婴儿,在护士抱过来之后,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宝宝很乖,握成拳放在嘴边,嘴巴微张着,原本闭着眼睛一副睡着了的样子,在沈央央凑近看的时候,却忽然动动指头,摸了一下她垂下来的头发。

    她一只把一缕头发丝攥在指头里,沈央央费了一点力气,才把头发拿出来。

    刚出生的宝宝太软了,她碰一下都怕拉伤了她的。

    在摆弄宝宝,把头发放出来的这一段时间,沈央央发现她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虎口位置,生了两颗对称的黑色痣。

    那痣极极淡,不注意看的话很难发现,发现了宝宝的这个特征,让她不免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是和婴儿有了个共同的秘密。

    ————

    周红梅强忍着疲惫,出了病房后朝婴儿房的方向走。

    现在是傍晚,一天之中最疲惫又最放松的时候,医院里的人大多在这个时间段去吃饭,一路走来,她碰到的人很少。

    走到婴儿房门口,周红梅现在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其实她做这种事全是凭着一点不甘心的想法,没有确切的计划。

    她没有提前打听过婴儿房的值班情况,只能是她运气足够好——她往里面看,里面竟然一个护士也没有,而婴儿室的门,竟然也没有锁上。

    周红梅一推门,就进去了房间,里面一排排全是的婴儿,大多都吃饱喝足了在睡觉,只有少数几个睁着眼睛。

    她怕护士吃完饭后就回来,正好撞见,周红梅猜测护士们都去吃饭了,所以才一个人也没有。

    她得抓紧时间,深呼吸一口气后,周红梅的视线在一排排婴儿中扫过,她当然认不出袁云的孩子长什么样,但还好,医院有规定,每个刚出生的孩子,腕上都会戴上一个环,上面会写着母亲的姓名、性别等信息。

    她耐下性子找了一圈,袁云或者傅楠,终于在其中一个床上找到了戴着“傅楠”环的婴儿。

    周红梅的脚很快,她是养育过一个孩子的,轻轻脚的把她的女儿上的环和袁云女儿换了,原本她还苦恼如果傅家人准备了自己的包布,可能会在换包布的中途惊醒这些婴儿。

    但幸好,傅家人可能对袁云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上心,袁云女儿身上穿着的还是医院统一样式的包布。

    重新调整了两个婴儿的位置后,周红梅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时间,才过去五分钟,护士还没回来。

    他们是堂姐妹,本来就长得相像,长大后相貌上也不会有什么蹊跷,只能是像袁家人,像她的爸爸,一切都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从此之后,她的女儿将会到傅家过上千金大姐的生活,锦衣玉食,一生无忧,周红梅这样想着,看向戴着“傅楠”环的宝宝,脸上满是柔和。

    周红梅心满意足的走了,没发现在她走过走廊的时候,在拐角处正好走出了一个穿着俞城七中校服的女孩子。

    傅楠还在抢救中,沈央央一直在术室外陪着钟沛宜,刚刚才离开一会儿去吃饭。

    傅家没人顾得上这个才出生的宝宝,就连最挂心傅楠的钟沛宜,此时都一颗心全扑在自己女儿身上。

    沈央央是吃完饭后突发奇想,拐了个弯打算绕个路去看看家伙,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宝宝很有缘,因为她右的虎口位置,也有这么一个痣。

    她倒是注意到了刚从婴儿房出来的周红梅,但却没当一回事,只以为她是去看自己的女儿,毕竟她也是今天生产。

    到了婴儿房门口后,见里面一个值班的护士也没有,沈央央眉头皱了一下。

    婴儿房的灯光很柔和,宝宝们都睡得很香,沈央央进去后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戴着“傅楠”环的宝宝。

    刚出生的婴儿是真的都长得差不多,丑丑红红的像一个猴子,沈央央没认出来这个孩子,和下午刚从术室里抱出来的那个有什么不同。

    婴儿侧躺着,老老实实的包在包布里,沈央央蹲下身子心满意足的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伸戳了戳宝宝嫩嫩的脸。

    其实是她听聂如科普过,宝宝不能捏她的脸,因为会流口水,沈央央还没见过宝宝流口水的样子。

    果然,宝宝的嘴巴动了动,她打了个哈欠,右挣脱了包布,露出来一点点。

    沈央央饶有趣味的去找她右虎口位置的痣,然后发现:“???”

    那么漂亮的两个痣呢?

    翻来覆去的把宝宝的左和右都看了一遍,都没找到那两颗痣,而她上的环上写的母亲名字,又分明写的就是傅楠的名字。

    沈央央冷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在婴儿房外面看到的周红梅的身影。

    刚才找宝的时候,其中有一个确实是写着周红梅的名字,沈央央快速的找到了那个宝宝。

    宝宝睡得很熟,甜甜的,右握成拳撑在脸颊边,虎口上有着两颗漂亮的痣,只不过上挂着的环,上面写的是周红梅。

    沈央央取了点两个宝宝的毛发,想了想,又走到另一个宝宝身边,调整了一下两人的位置。

    她是肯定不会看错的,但万一呢?还是做个亲子鉴定比较科学。

    只是离开婴儿房之前,她把两个婴儿上的环又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