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她怎么比得过
陆钟站在礼台上,百无聊赖的听着台下激烈的鼓掌声,其实他不怎么在乎,不论是那些因为他上台送花而沸腾的欢呼声,还是那些因为他而起的议论。
昨天班主任在晚自习的时候,让他上台送花,当时他一起打球的兄弟还问他,“你真要给转学生送花啊?”
“对啊。”陆钟转了转上的笔,听到整个教室都是对明天毕业生动员会的议论声。
他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也知道年级里是怎么传他和秦蕾的绯闻的,陆钟不制止不是因为默认,而是因为不在乎。
就像此刻,他把上的花递给秦蕾,诚心了一句“祝贺你”,他觉得秦蕾很好,值得他送上这句祝贺,除此之外好像就什么别的感觉也没有了。
陆钟站在原地,看着台阶上沈央央一步步的走上来,七中的礼台设计得很有艺术感,在左边靠墙的位置,是一个半弧形,地上因为今天的动员会铺着红地毯,礼堂的采光不是很好,灯光都集中在中间门位置,房子边缘的光线未免有些暗淡了。
沈央央走在一半明亮一半阴影的光线里,上拿着一束鲜花,身后是越发响亮的鼓掌声。
陆钟眯着眼睛打量了她片刻,随即抽回视线转向台下,他看到前排有几个男生,不顾老师的呵斥,站起来一个劲儿的给沈央央大力鼓掌。
就像是不被主人注意的丑,陆钟忽然嗤笑了一声。
沈央央上前给林定送了花,她经过自己的时候,陆钟闻到了一点特殊的香气,特殊但熟悉,陆钟忽然回忆起有一次她凑近问沈央央,“你身上搽了什么?”
沈央央回头看他,那是他们念初中的时候,初一还是初二,那时候两人都没有什么避嫌的意识,他进她卧室就像进自己的那样随意。
“没搽什么啊,面霜算不算?”她不觉得两人的姿势太过靠近,陆钟却在对上她疑惑的眼神后,感到一种无法名状的悸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场合,忽然回忆起很久之前的这件事,随着一个个异性上台给优秀学生代表送上花,台下掌声雷动,礼堂里分外嘈杂。
陆钟在这样热闹的氛围里看沈央央,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把台下的追捧当一回事,安安静静的站在林定身前,只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虚空中的什么方向。
她在看什么?陆钟在心里想,随后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门,陆钟发现沈央央看的是他那个位置的天花板,他还没想清楚片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位于他头顶的那盏灯就突然坠落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陆钟来不及反应,本能的看向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沈央央,在大脑意识到之前,他就已经叫着对方的名字朝对方扑过去,试图用身体为她挡住掉落下来的灯泡碎片。
他身高比沈央央高许多,站在沈央央的左边,正好能把她整个人全部覆盖住,玻璃灯砸下来碎成了不少碎片,一些玻璃弹起来刮在了他的腿和垂下来的臂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你没事吧?”陆钟没感觉到伤口的疼痛,拉着她的检查她身上有没有被划伤。
这时候他才听到礼堂里的尖叫声,因为礼台上突然掉下来一盏灯,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嘈杂中,不少人甚至要冲上礼台。
陆钟猛然回头,他忽然意识到一点,他站的位置是在秦蕾的前方,而那盏灯正好是在他们两人头顶。
那盏灯掉下来的时候,秦蕾正在端详上的这束花,陆钟站在她前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对方宽阔挺拔的背影,夏天天气热,他没穿校服外套,臂露在外面微微曲起,皮肤是麦色的,修长而有力。
她回想起陆钟低下头,真诚的祝贺她的模样。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她头顶上的灯突然掉落下来。
时间门在那一瞬间门变得很快,又变得很慢,秦蕾是听到周围同学的惊呼,才发现玻璃灯直直的朝她落下来,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随即下意识的去找身前的陆钟。
仿佛对方的动作被一帧帧的放慢了,秦蕾抬起想抓住陆钟的衣角,而对方却喊着沈央央的名字,快速的从她身前略过去,没看她一眼,秦蕾眼睛微微睁大,感到很困惑,这一刻她甚至都没办法去注意头顶上正砸下来的灯。
灯落下来,砸到了她的背和肩膀,秦蕾感到疼痛,而在一米之外,陆钟护在沈央央身前,地上弹起来的玻璃碎片被他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片划到沈央央身上。
现场的慌乱很快被老师们安抚下来,校长通过话筒一遍遍的重复,“大家不要乱走,大家不要乱走。”
有老师快速的靠近她,一脸担心,问她,“除了肩膀还伤到了哪里?”
秦蕾木讷的回答,“没有其他地方了。”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被砸到的一瞬间门她闭上了眼,因为没希望过有其他人能帮她,所以只能闭上眼睛默默承受,被老师问到的时候,又下意识的出于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想法,这样回答。
她似乎总是这样,怕麻烦别人,不敢表达自己的喜好,所以总是被忽略,所有人在做选择时都会下意识的放弃她。
在被扶着去医务室的时候,秦蕾下台阶时抬头,发现陆钟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她,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
秦蕾忽然记起,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陆钟心动,正是在一次被对方救了的情况下。
她刚到七中的时候,奖学金要寄回家,生活费并不够用,经过家那边的亲戚介绍,周末的时候会去酒吧里打工。
酒吧里兼职一个晚上,挣的钱能抵上在其他店里做两三天,再加上有同村的姐姐照应,对秦蕾来这份工作算得上是待遇优厚。
而她和陆钟的交集,正是在那家酒吧里,她被一个客人借着耍酒疯的劲头纠缠,当时同村的姐姐忙得脱不开身,领班又当没看见,秦蕾感到绝望时,陆钟却突然出现。
她转到三班后,虽然认出了对方就是当年在虞山迷路的少年,但两人许久没见,她刚来又听了不少关于陆钟的传闻,因此不太敢靠近对方,开学一个星期,两人连话都没有过几句。
可那个时候陆钟却一眼认出了她,直接语气不善的叫那个耍酒疯的客人滚,然后看着她疑惑的开口,“你在这里打工?”
为什么都不问她的名字就直接叫“你”?他们很熟吗?秦蕾一头雾水,不确定陆钟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
陆钟突然笑了,仿佛她问了一个很惹人发笑的问题,“三班的转学生,虞山的秦蕾,你我认不认识你?”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甚至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秦蕾不出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陆钟出面,领班自然不会再冷眼旁观,那个耍酒疯的客人一开始见陆钟是个毛头子,还想继续由着性子耍横,可很快在看到领班对着陆钟点头哈腰的称呼“陆少”后,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这恐怕是个硬茬子。
顿时酒疯清醒了一半,骂骂咧咧了几句之后,到底不敢再纠缠秦蕾,灰溜溜的走了。
秦蕾在这件事后,还被领班和同村姐姐旁敲侧击的问了好几次关于陆钟的事,她统一都回答对方和自己只是普通同学,或许是看不惯一个班的被欺负,所以才出帮了自己一把。
从那以后,秦蕾就感到领班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自己遇到了麻烦也会出帮一下,再之后,因为课业的负担逐渐加重,秦蕾辞了酒吧的兼职,不再在外面打工一心学习。
但陆钟帮了她这件事,她却一直记在心里。
或许是这件事带给她的潜意识,秦蕾总觉得在遇到麻烦的时候,陆钟都会像在酒吧的那次一样出救她,所以这次灯落下来,明明灯就在她的头顶,离沈央央还有一段距离,他却直接想也不想的奔向沈央央的时候,自己才会那么失望吧。
秦蕾捂着流血的肩膀这样想。
————
毕业生动员会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天了,七中校内还对当时灯落下来的插曲议论不断。
甚至陆钟当时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沈央央护在身后的照片,经过一天的发酵后开始在年级里疯传开来。
“为什么都没有人注意到同样想把你拉开的林定?”聂如摸着下巴感叹,对林定的无人问津感到不科学,再怎么林定也是七中的校草之一,再加上学霸的身份加成,人气并不比陆钟低好吧?
“可能是因为大家对多线条的感情纠葛更加感兴趣?”沈央央认真思索了一下后回答。
聂如翻了一个白眼,什么叫“多线条的感情纠葛”?就不能换一个通俗点的法,直接叫三角恋吗?而且沈央央这事不关己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搞得她都差点以为她不是三角恋里的当事人了。
事情的起因是他们两人去卖部买水时,听到的一阵讨论。
那几个女生应该是没注意到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话的声音没有压低,“你看这张照片,我感觉陆钟还是更在乎我们校花诶。”
她上的那张照片,正是昨天灯掉下来陆钟护在沈央央身前的那张,不知道被哪个当时正拿着相的同学拍了下来。
沈央央和聂如也看过那张照片,聂如当时的评价是,“拍照片的这个人一定是个人才。”
沈央央很赞同她的评价,她自己作为当事人,当时看完那张照片后都开始自我怀疑,陆钟是不是真的像照片里定格的那样在意她?
还好她转头就记起了原书的剧情,他和秦蕾虽然现在发展得不太顺利,但要一直到秦蕾彻底对他失望离开他之后,两人再重逢时,陆钟才会幡然醒悟自己有多爱对方,努力挽回对方。
更何况陆钟连对她的表白都是游戏一般儿戏的试探。
沈央央曾经分析过他的心理,她感觉陆钟就是分不清喜欢和多年的感情,她和他青梅竹马十几年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感情,现在陆钟心里更在意她也正常。
那几个女生还在对着照片仔细研究,“看这张照片,陆钟和沈央央两个人长相和身高都好配,而且明明灯在秦蕾头上,陆钟却半点不犹豫的去护着沈央央,呜呜呜又虐又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是啊,听他们两人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这么深为什么不在一起?”
“秦蕾是有点可怜,这么一对比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吧。”
“哎呀,她和陆钟本来各个方面就不怎么般配。”
那张照片确实拍得很好,把陆钟低头的侧脸和沈央央抬头的眼神抓拍了个正着,陆钟身型挺拔,挡在沈央央面前有一种心翼翼的爱护的感觉,人声鼎沸,他眼里只有她,而在他身后则是飞散四溅的玻璃碎片,在这样的场景下碎片都衬托出一种星光流动的浪漫感。
更绝的是巧妙的运用了借位,把同样第一时间门紧张护着沈央央的林定挡住了大半。
两人已经离开卖部有一段距离了,聂如盯着操场上打球的男生片刻,忽然不死心的蹦出一句,“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没有人讨论林定?”
他们两人现在是在去校医务室的路上,陆钟划伤了,虽然只是伤,但校医秉持着认真负责的态度,给每一个同学认真包扎后都嘱咐人,第二天要记得来医务室按时换药,而沈央央觉得对方好歹是因为自己受的伤,因此和聂如一起打算去医务室看望对方。
“你现在很喜欢林定?”沈央央随口问。
“唔,也算不上吧,”聂如思考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林定也很值得讨论,疑惑学校里怎么一直是把你和陆钟凑在一起,他们就半点没想过林定也喜欢你这个可能吗?”
沈央央喝水的动作顿了下,她自己其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很奇怪有一段时间门,大家似乎都默认林定和她之间门是纯洁的好朋友,但却认定她和陆钟在交往?
而这种传闻倾向,似乎是在傅易真出国念书之后?
校医务室离卖部并不远,穿过一条林荫道就是医务室所在的楼,聂如和沈央央上到三楼,敲了敲门后,才推门进去。
里面收拾得很整洁,办公桌上还放着一盆绿植,郁郁葱葱的非常可爱,七中的校医是一个三十多岁笑起来一脸和气的女医生,学生们都很喜欢她,对方现在显然没在办公室,沈央央和聂如再推开更里面的那扇门后,才见到里面的人。
医务室里间门的的空间门很大,四周装着淡蓝色的窗帘,分散摆着四张床位,床铺什么的都是白色的,收拾得非常整洁,学校里还有打着看病的幌子来医务室补觉。
但此时里面只躺着两个病人,最里面靠墙的那张床上躺着个女孩子,似乎在闭着眼睛休息,肩膀上包扎着纱布,沈央央认出那是秦蕾,
而陆钟正斜靠在靠窗的床位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低着头,陆钟最近的头发有点长了,有一缕掉下来遮住了他半边眼睛,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少见的有些凝重。
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盅炖汤和一些清淡补血的饭菜,而在他的床边则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少年。
因为儿子受伤了,陆家今天不是阿姨送的饭,钟沛仙亲自来了学校一趟,和她一起来的是秦豫安。
此时钟沛仙正在絮絮叨叨的教育陆钟,“你在部队里待的时间门是白待了?一盏灯都避不开,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受伤了多不方便?”
完后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怀疑,“你给我实话,到底是因为什么受的伤?是不是又打架了?”
和陆家男人对陆钟惹事生非的放任态度不同,钟沛仙比较期望陆钟性格能文静一点,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很想再生一个女儿。
女儿多乖,想想隔壁傅家她堂姐养的沈央央,从就贴心,比儿子强百倍。
刚想到沈央央,身后就传来一道女声,“钟姨。”
沈央央是随钟沛宜的亲戚关系,叫钟沛仙“钟姨”,见到沈央央来了,钟沛仙立马扬起一个笑,和面对陆钟时的挑刺完全不同,“央央来看陆钟?吃饭了吗?”
“吃了。”
钟沛仙变脸的速度太快,让陆钟不适应的抗议,“我还是不是您的亲儿子?”
“我倒是希望当初生的是央央,不是你。”钟沛仙半点不惯着他。
母子俩的对话实在有意思,坐在一边的秦豫安突然笑了一下。
原本沈央央并不打算单独和对方打招呼,这时候才看过去对他点了下头,秦豫安这时也抬头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对视了一下后,沈央央看到对方掩饰般咳嗽了一下,收起了唇边的笑意。
这时陆钟突然警惕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问的是秦豫安,回答的却是钟沛宜,她语气带着点嗔怪,“人家好心来看你,你还不乐意?”
“乐意乐意。”陆钟敷衍的回答,眼神依旧警惕的放在他和沈央央身上。
陆钟天生直觉很准,秦豫安给他的威胁有点类似于当初的傅易真,当初傅易真出国之后,他是真的一度以为自己的会来了,还专门在校内弄了一些关于他和沈央央的传闻,特意淡化了一点林定和沈央央之间门的关系。
可惜最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陆钟垂下眼皮想。
他想得入神,回过神是钟沛仙拍着他的嗔怪,“你怎么不之所以划到臂,是为了保护央央?”
语气里没一点对沈央央的迁怒,全是亲昵,甚至还夸了陆钟几句。
她们俩的关系一向很好,陆钟已经习惯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什么。
钟沛仙又嘱咐了陆钟几句话,在临走之前,她朝医务室里看了一眼,仿佛才看到角落里的秦蕾,关心的问了一句,“那也是动员会上受伤的吗?这位同学好像还没有吃饭?”
她是好心,见这么长的时间门里秦蕾都躺着没动静,想着对方是个学生,还是个女孩子,正好她给陆钟带的饭量大,这才随口邀请对方。
但秦蕾却一下子涨红了脸,她不太适应和陆钟的妈妈话,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讷讷的回答,“我吃了的,谢谢阿姨。”
刚完她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其实她根本没吃,秦蕾想她们距离离得这样远,钟阿姨应该没有听见吧?
钟沛仙也就是随口一问,对方吃了她也就不坚持了,她又不知道七中校内的那些传闻,在她眼里,对方只是七中一个普通同学。
钟沛仙低头收拾桌上的餐盘和保温桶,秦蕾却怔怔的想着刚才的事情发呆。
其实钟沛仙进来的时候,她是醒着的,但却因为不知道怎么和对方打招呼,那毕竟是陆钟的妈妈,所以一直在装睡。
秦蕾一直知道陆钟的家世不简单,不论是当初在虞山时候的见闻,还是进了七中后听到的那些关于陆钟家世的传言,都在证明陆钟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她一直对这些没有实感,直到刚刚陆钟的妈妈在校长的陪同下进来,甚至身边还跟着两个警卫员。
秦蕾在心里想,原来她和陆钟真的差距那么大啊,而陆钟的妈妈对沈央央的态度,是那么的亲近,刚才听到沈央央承认陆钟是为了她才受伤的时候,秦蕾以为陆钟妈妈再怎么应该也会带点不赞同的情绪吧?但完全没有,她甚至还笑着夸了陆钟几句。
他们从一起长大,秦蕾突然在这一刻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她怎么比得过?又能拿什么来比?
秦蕾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片刻,忽然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