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018. 【三更】那时她在他掌中,依……
通亮的办公室里,刘院长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倒了一杯茶。
严均成双接过。
刘院长心下顿生好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严均成,今早天还未亮,他接到了医院董事的来电,尽管不知道缘由,但他也都一一安排妥当。
“严先生,是这样的,有一件事还是需要跟您讲清楚。”刘院长斟酌再斟酌,打好了腹稿才开口,“我们虽然不是公立三甲,但也是符合国际标准的综合医院,我们要维护病人的隐私,未经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同意,病历相关资料不能外传。”
严均成微微颔首。
刘院长也就舒了口气。
“我只想问问。”他停顿了片刻,沉默下来。
刘院长看向他,耐心地等待着下文——即便没有刻意打听,可都是男人,他或多或少也能看得出来,那位郑女士对严均成意义非凡。
“她还好吗?”他声音低沉。
不远千里、连夜赶来。
抛开他在背地里做的不,他似乎只想知道这件事。
刘院长沉吟道:“有的检查结果要明天早上才能出来,不过目前来看,一切都好。”
严均成的目光放在了茶几上,过了几秒,他客气地:“多谢。”
他起身,遮住了从窗户照进来的大片光线。
刘院长这才发现,严均成一直在收敛着气场。这个人尽管话不多,可也给人一种压迫感,令人无所适从。
他很客气。
客气中也有淡淡的疏离。
唯独在提到“她”时,情绪才有真正的波动。
“严先生客气。”刘院长见他要走,也不再挽留。从他进来,到现在他起身,总共也就五分钟不到,他过来,只是为了问那一句话。
刘院长记得董事的叮嘱,一路送严均成进了电梯。
刚进去,他们没按电梯键,电梯静止不动。
刘院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似乎对方也在犹豫。
犹豫这个词,出现在这样一个段老练、喜怒皆不形于色的商人身上,未免太过违和。
刘院长摸不准对方是不是需要一个台阶,一个梯子。
“严先生,要不要过去看看?”他问。
严均成收回视线,目光变得淡然,“不用,还有事。”
跟在身后的司听到了老板的指令,伸按了电梯键。
负一楼停车场。
刘院长:“”
严均成侧身,递出一张名片,“时间太匆忙,刘院长,下次有会再好好感谢你。”
刘院长一惊,反应过来,连忙接过。
他当然明白严均成的意思。
严均成竟然认了这个“人情”。
只要是人情,就需要还,一时之间,他这心里忽上忽下,终究还是高兴,“严先生太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司站立在一旁。
很快地电梯顺畅下行直至停车场,刘院长看着严均成上车离开后,这才折返回去,在电梯里,没忍住从口袋摸出那张烫金名片。上面没有公司名没有职位,只有简单的一个名字以及电话号码。
毫无疑问,这是私人名片。
刘院长顿感好奇。
那位住院的郑女士跟严均成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过,好奇归好奇,有些事情不去探听更好。
-
郑晚再见到好友简静华以及她的儿子季方礼,心情有些微妙。
很快地她神色又恢复寻常,招待他们坐下。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她回来得匆忙,也没特意跟这边的朋友联络。
“方礼怎么没去上学?”
郑晚将视线挪到了身形清瘦的男生身上,微笑着问道。
她不会将一个梦当成是现实。
这样离奇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简静华面色微微一变,以抱怨的语气道:“这孩子越大就越不听话,非要去参加什么物理竞赛,还是老师告诉我,我才知道他进了决赛。这几天在做准备工作。”
季方礼只是沉默。
“这是喜事。”郑晚笑,“能进决赛多厉害,其他人想都想不来。”
简静华却不这样想,“他都没跟我商量一下,自作主张,要不是老师打电话来恭喜我,我都不知道这事!”
对于这对母子,郑晚也不愿意过多干涉,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季方礼打断了简静华的诉,来到床尾,拿起挂在上面的输液单,关心问道:“晚姨,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已经退烧了。”郑晚回,“你马上要参加决赛,还是早点回去。”
“没事,我有把握。”季方礼心情轻松,“对了,晚姨,我要去东城参加决赛,我跟带队老师一声,到时候去看您跟思韵。”
简静华的脸色更加难看。
季方礼仿佛浑然不觉。
郑晚反而尴尬,却还是点头笑道:“那好,你还没去过东城吧,要是得空,我跟思韵带你去转转,她现在对东城比我还熟。”
“好,思韵最近是不是很忙,我给她留言,她都没回我。”季方礼又问。
“他们学校抓学习抓得很严,下学期又要中考了,可能也没时间上。”
季方礼笑,“那她学习成绩肯定突飞猛进,连我们老师都,这次去东城见识见识,那边的教育资源更好。”
他很羡慕郑思韵。
晚姨全心全意为了思韵考虑,可以放下生活了二十年的南城,带着思韵去东城求学。
而他的妈妈,即便他进了物理竞赛决赛,她也不开心。
“好了。”简静华出声,“方礼,你不是要去买资料书吗?医院对面那条街就有书店,你过去,我跟你晚姨会儿话。”
“行。”季方礼没看妈妈一眼,只对着郑晚笑,“晚姨,我先过去了,等我去东城了再跟您联系。”
“好。”
郑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好考,你可以的,考完了我跟思韵提前为你庆祝。”
季方礼闻言,摸了摸鼻子,眼里却都是笑意。
这时候他看起来才像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
有些腼腆,有些骄傲,也有些害羞。
“谢谢晚姨。”
他往病房外走去,想到什么,又开口:“晚姨,谢谢您给我买的鞋子,很好穿。”
“喜欢就好。”郑晚笑着点头。
等季方礼走出病房后,郑晚才收回视线,却是一怔,因为简静华正偏过头在无声地流泪。
“静华,怎么了?”
“我就当是我欠了他的,可你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简静华哽咽不已,“我的话他不听,他心里想的也不跟我,我白养他这么多年了!为了他我付出了多少,别人不知道,晚,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是不是?我为了他,一个人来到南城,这些年多难啊,别人给我介绍合适的对象,我为了他也都拒绝了。”
“他生病,我抱着他去医院,彻夜不睡的照顾他。”
“为了养他,我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你看我这——”简静华捂着脸,“我今年才三十八岁!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
郑晚有些吃惊。
她跟简静华相识六七年,还从来没见她这般失态过。
她知道简静华的性子,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苦楚她都一一尝过,那是外人无法理解的疲倦。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六年,而简静华过了十六年。
也许是经年累月的折磨,简静华对季方礼的感情很复杂,她爱他,也讨厌他,更讨厌自己。
这对母子,甚至不像母子。
郑晚忽地怔住。
做的那个梦又浮现在脑海中。
不是亲母子。
她猛地看向简静华。
简静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世界中,抽抽噎噎地哭诉,“他为什么非要去东城,我这一生就没做错过什么事,为什么我的命会这样糟糕!我只想让他听我的话,就一辈子呆在南城不好吗?他讨厌我,他现在都不愿意跟我话,可我做错了什么,我究竟欠谁的啊要用我的一生来偿还?!”
郑晚失神。
她知道自己应该去抱抱好友,尽力地安慰她。
可她脑子一片混乱,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简静华本意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这个人不可以是别人,只能是她最信任的朋友郑晚。
她将内心最糟糕的情绪全都一一倾吐。
终于,心情平复下来。
见郑晚正坐在床上。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病房里的光线都暗沉下来。在简静华看来,好友正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这一瞬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无论生活多么糟糕,她还有晚。
她笑出声来,眼眶红肿不已,声音因为刚才漫长的哭诉已然沙哑,“晚,对不起啊,你生着病还要听我这么多,我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郑晚垂着眼眸,“没事。”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
她的性格如此,很少表露出激烈的情绪来,所以简静华都没有察觉出,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的藏在被子下,需要攥住床单,才能勉强压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试探跟质问——
简静华,你究竟是谁。
等简静华离开病房后,郑晚飞快地拿起,她还记得梦中的细节。
她翻出相册,一年前,他们两家有合照。她皱着眉头,比对着简静华跟季方礼的相貌。
内心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哪怕用尽全力去遏制,也会悄然无声地长成参天大树。
她要怎么做。
她要怎么去证实她的猜想?
还没等她想到更好的办法,振动,是简静华的来电。
“晚,方礼不见了!!”
她接通,那头传来一阵绝望的哭声。
十分钟后。
郑晚换上了衣服,脚步急促、神色匆匆地走出医院,这一刻,所有的猜忌全都抛到一边,那是她多年的好友,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没有什么比找到他更重要。
这个点在医院门口根本拦不到车。
郑晚站在街边,一边要在电话里安抚已经崩溃的简静华,一边焦急等车。
天边越来越暗。
天气预报显示南城今明两天有大暴雨。
此刻,雷声不断在大地跟云层来回穿梭。
她出来得太急,都没带伞。
就在第一滴雨落在了郑晚的脸庞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行驶过来,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下移。
车内的人直直地望向她,面容冷峻,眼神幽暗,视线犹如一张,朝她扑面而来。
她后退一步。
骤然在这里见到他,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
好像回到了那个晚上。
“上车。”
他眉心皱了下,淡声道。
语气虽然平淡,可一开口便是不容拒绝,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她在他掌中,依恋地听他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