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51. 第 51 章 宫雾呆了几秒:“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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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谁都不会猜到,阴森恐怖的夜鸩山最高处,是大片的紫竹林。

    姬扬从外缘岩层的残破痕迹能看出来,这里原先是险峻峰顶,后来被人夷为平地。

    他弯腰凭指力探出三尺土质,进一步确认了猜想。

    夜鸩山处处高险,根本不适合任何人过来短居。

    可是有高人不仅把这里开垦出横截面,还额外运来肥沃土壤,种下紫竹千顷。

    这样轻灵的竹子,原本难以适应这里的恶劣水质,硬是被种活了,还隐隐有外扩的气势。

    他们循着石子路走进紫竹林深处,不多时就看见一处草庵,内里隐隐有炊烟。

    宫雾好奇:“里面是有几个人?”

    “就他一个和尚。”

    阚寄玄高声招呼:“望津!望津!”

    “来了。”年轻和尚用粗布擦了擦,掩上锅盖道:“好你个女娃娃,又来讨斋饭吃?”

    宫雾和姬扬快速对和尚行了个礼,等两位前辈谈话去了才声交谈。

    “大无相寺是不是有津这个字辈?”她记不清名字,努力回想道:“庆真好像是取得庆字,那”

    姬扬低声道:“望梵善修,庆空觉智,这是前八辈。”

    “现在公开露面的僧修,大半都是十二辈到十五辈。”

    “什么?”宫雾捂嘴:“那老婆婆找的人,难道是大无相寺的始祖?”

    名唤望津的和尚,粗看好像只有二十来岁,也就比姬扬成熟一些。

    可如果开了法眼再看,能看见他身后的炽烈佛光,真如画本里的菩萨。

    能有这般修行的僧人,怎么会独居在夜鸩山的最高处?

    宫雾想起被异兽揍到肋骨断了好几根的庆真,直觉那僧人也并不知道始祖就在山顶,只是凑巧过来采药。

    没等他们出声,和尚已经回身去了厨房,隔着窗户问:“你们两呢?吃斋饭吗?”

    “不用了,谢谢前辈。”宫雾:“师父跟我们约好了,晚上一起。”

    望津了声好,自顾自地给阚寄玄舀菜。

    粗粮杂饭,配了豆腐白菜,似乎都是在山下采买的。

    阚寄玄把另一颗糖抛进口里,等饭的功夫虚空写了几笔字。

    她落下指的地方都有朱红灵迹,像是用了丹砂在半空信写出了纵横恣意的锋芒。

    “这个地方,可以捉到夜鸩。”她把刚才的礼物兑现,随口道:“至于防毒的套,你们月火谷应该不缺这些,自己想办法去吧。”

    姬扬道了多谢,和宫雾一起帮僧人端出桌椅板凳,四人坐在竹林中吹风饮茶。

    阚寄玄一直很满意这两孩子从来不提多余的问题,仅扭头问望津:“你等到了吗?”

    “我一百多岁时遇见你,你就在这里等它。”

    “如今命途起落,几百年过去我过来一瞧,你居然还在这。”她舀了一勺豆腐,品了品其中的素淡滋味:“还是肉好吃。”

    望津摇头:“它一直没有来。”

    “兴许是死了,也可能是还不肯原谅我。”

    言语间,宫雾朝旁侧望去,能看见片被开垦的农田。

    除此之外,透过破败简陋的屋子缝隙,还能看见一些经书典籍。

    僧人在这苦修数百年,和世事完全隔绝,也不知道是在等哪个人。

    “我不觉得它还记得,”阚寄玄叹气:“人年纪大了都容易犯糊涂,何况是一条龙?”

    “不会。”望津坚定道:“它一定记得。”

    等粥饭吃完,阚寄玄示意姬扬替自己洗碗,叫了一声望津的法号。

    “兄弟,这姑娘身世难察,你顺便看看。”

    宫雾冷不丁被唤到,立刻坐直,有点没预料到她对自己这样了解。

    阚寄玄一笑,把姬扬救她的事大致讲了,揣进袖子里显摆道:“你以为,转生庵的那些姑子都是天生开了天眼,一个个什么都看得清楚?”

    “那,难道是?”

    “那都是他姐姐教的修行之法,也是他姐姐搭的庵庙。”阚寄玄朝天一拜:“那位菩萨已经修得金身了,你如今见不着。”

    作为魂阙之主,她拜菩萨这件事似乎有些叛逆,又很顺理成章。

    “这姐弟两都是天生佛根,修得功德圆满,早早开了慧眼。”阚寄玄又道:“我儿子这样看重你,当娘的当然得帮衬着点。”

    姬扬在厨房差点滑了个碗。

    宫雾听得心虚,快速摆:“我和师兄绝无那个意思!”

    “是吗。”阚寄玄投之锐利的目光:“你一路没少看他。”

    姬扬隔着窗户望过来。

    “因为师兄长得好看。”宫雾面不改色地真话:“溯舟从就有官宦贵家来提娃娃亲,过年时还被师祖亲口夸过龙凤之资。”

    “那倒是。”阚寄玄踢了下和尚坐的竹凳:“你看好没有。”

    “在看了。”望津细细瞧着宫雾:“嗯你上辈子并不是人。”

    “人总有数度轮回,但你上辈子是混沌一片。”

    宫雾呆了几秒。

    “我,上辈子是一片馄饨?”

    阚寄玄听得费解:“她是古经里的凶兽混沌,托生成了人?”

    “不是。”望津透过少女的瞳孔,仔细地往里看:“你的三魂六魄都是被炼出来的。”

    “你不灭不死,甚至每轮回一次,都较从前功力更深,是不是?”

    宫雾快速点头。

    “前辈好厉害,这都能一眼看出来!”

    她不敢跟这样的高僧平起平坐,站起身道:“我觉得古怪,但是一直找不到缘由,还请您今日解惑。”

    “嗯”望津反复地了一声妙哉,喝了口茶。

    “你,这世间有什么是灭不了的东西?”

    “越毁它,它越积蓄深厚,越对抗便越多?”

    宫雾想了许久。

    “好像没有这样的东西。”

    望津看向姬扬。

    “这孩子瞧着聪明通透,你?”

    姬扬此刻已经洗完所有的锅碗,擦了擦,拘谨道:“恨?”

    望津面露笑容。

    “很对。”

    “爱意可止,恨意难灭。”

    “一场恨,能滋生出无数的怨怼苦痛,最终衍生的无穷无尽。”

    “孩子,你是被炼出魂魄,本该成魔的灵种。”

    他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仍然透过宫雾的瞳孔,像在看她的一生。

    “想一想,你如果没有被你师父捡走,本该过怎样的日子?”

    宫雾怔住,脸色变得苍白。

    她也许会早早就死掉。

    然后一次一次地活过来,直到被人发现是不死之身。

    她也许会在仇视和恐惧里长大,被人设法杀死,甚至捆绑了脚扔进湖里,就如那些被浸猪笼的‘不祥’女子一样。

    那些异视,排斥,轻蔑,都是她曾经身份暴露时感受过无数次的情绪。

    当时知白观和霸鲸楼再三发难,一众中门派也跟着提防警告,是月火谷一次次地把她护在身后,不肯让她难过,更不会让她出面受苦。

    “命数就是这样的巧。”和尚温和道:“炼出你的人,想要你含恨数死,让你不得安宁,成为狠厉天魔。”

    “可是孩子,你是在爱里长大的,不是吗?”

    宫雾眼眶一红,本能地看向姬扬。

    师兄一直很爱她。

    师父爱她,爹爹爱她,月火谷的几千弟子哪怕互相不太熟悉,也在爱着彼此,爱着群山之外的每一户穷苦人家。

    “这就是你的造化了。”望津道:“你本生在死局里,被人蓄意扔出去炼你的法阵外,想让你死上许多次好受尽苦楚,在恨意里变成足以弑神的恶物。”

    “可是你被你师父捡走了,好好活着,直到现在死去的次数并不算多。”

    “孩子,你知道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吗。”

    宫雾怔怔地回答:“多行善事。”

    望津温厚一笑。

    “有人欺辱你,你该如何反击,都是应该的。”

    “但能行善,自然还是要广施援,结交友缘。”

    “您,我我是被炼出来的?”

    她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太过荒谬。

    “魂阙有这种禁术吗?”阚寄玄自刚才就在回忆:“我被姑姑关了近百年,好些事也不太清楚。”

    “不是魂阙,难道是悲骨渊?”

    望津摇头,慢悠悠起身。

    “我累了,就到这里。”

    “对不起,最后叨扰您一下,”宫雾着急道:“那个炼我的人,最后会把我收回去吗?”

    她已经被关够了,她不要再离开熟悉的地方,被什么不认识的人带走!

    望津没觉得冒犯,轻声回答。

    “很快了。”

    “一年之内,你就什么都能看见。”

    完,和尚慢悠悠地走回内室,继续打坐念经去了。

    姬扬为他关好门扉,重复了一遍高僧用的词汇。

    “看见?”

    不是收走,不是恶战,而是看见?

    这两个字,让宫雾想起灵智未开前的自己。

    她在没有开窍之前,看不见每个人身上的灵光,看不见阵法术势的轮廓,更无法飞行在天空高处。

    难道,望津高僧的意思是,她会在一年内突破开阳境,看见平常瞧不见的东西?

    “真是可惜了。”阚寄玄道:“本来还想让他看看我儿子的姻缘,将来是生几个闺女还是儿子,哪想到这老头子躲着我睡觉去了。”

    “多谢您带我们来这里。”姬扬深行一礼:“至少现在我师妹的身世解开了大半。”

    “听你这意思,像是要走?”阚寄玄挑起眉毛。

    “呃,不然呢。”宫雾声:“那位前辈去休息了呀。”

    老婆婆挽起袖子。

    “来都来了,弄点他的笋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