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而且,他们之间的氛围本……
梵识意依旧做噩梦。
做的梦都是那个秋天,自从那个秋天开始,梵婴不再理他,而冬天,他们彻底决裂。
分明是秋高气爽,在他梦中却永远令人浑身发冷。
梵婴自那日闻燕坠湖,梵识意对她一切是她母后所为后,便没有和梵识意待在一起了。
而是久违地,又回到了那群王公贵族子弟里。
梵识意每次抬眸时,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默默地,十指收紧。
梵婴其实并不在意他的想法。
对于梵婴来,梵识意终究只算是个不错的“乐子”罢了。
但这个乐子让她在母后那里吃瘪了,母后那样子,活像是抓住了她的软肋
梵婴想到这里,不由嗤笑一声。
这个乐子让她不舒服了,那就换下一个。
而少年琥珀一般的眼眸里不知浮动着什么思绪,也没再看她。
或许或许阿婴只是今天还是不太舒服。
他这样想到。
或许是阿婴认为那日我了她母亲的坏话。
可是梵识意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一切分明就是阿婴的母亲做的,是阿婴的母亲发现了阿姊和大皇子的关系要杀了阿姊。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向梵婴低头。
以前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梵识意想到。总之,和那些无关的人交往,并没有意义——
只是好像,还是不太习惯。
就像是日光下生长的草,在得到一瓮清凉泉水滋润后,渐渐开始不习惯干涸的泥土。
梵识意意识到了自己不太对劲。
他不能,至少不应该
但梵婴的目光,一次也未曾落在他身上。
这未免太过煎熬。
梵识意又想到,或许,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但阿婴从未对他生过气。少年纯粹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茫然。
那阿婴,又应该如何哄?
阿婴好像从不需要哄,便会一直对他那样笑着。
梵识意将头脑中杂乱的思绪清理干净,随后想到,若是有什么事,阿婴一定会告诉他的。
他知道,除了自己,谁都不是阿婴的“王兄”。
阿婴从来没有唤过那些兄长一声“王兄”,除了他。
少年给了自己一些宽慰,随后便自顾自折了一只纸鹤。
他记得她看见他折纸鹤时,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
纸鹤,或许能哄她开心
“殿下,这是我爹从域外得来的红宝石!”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谄媚,打断了梵识意的动作。
梵识意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梵婴的侧脸。
红宝石一般的少女垂眸看了看锦盒里的宝石,在那少年紧张的神情中接了过去。
随后,她露出个笑:“不错。”
那少年得了这一句“不错”,耳垂红得滴血,结结巴巴道:“殿下喜欢就好。”
梵婴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你倒是有心了。”
梵识意不再折纸鹤。
梵识意望着她纤细指之间门的锦盒。
是了。未曾与她熟识之前,他曾听闻,王太女最爱收集宝石,最爱华丽奢靡。
梵识意的指节泛白,纸鹤皱巴巴成一团,心中的迷雾让他越发不安。
“殿下,这是我昨日抄的书。”又一个人挤上前来,面上堆着笑。
梵婴接过来,垂眸粗略看了一遍,对他微微一笑:“不错。”
随后,她语气轻慢,随将锦盒抛出去,那人忙不迭接上。
她声音含笑:“赏你了。”
“多谢殿下!”那少年喜不自胜,眉梢扬起,对着那送宝石的少年示威一笑。
那送宝石的少年脸色难看,拂袖离去。
梵识意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为何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
但大家却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终于撑到了太傅离开,梵识意唤:“阿婴”
梵婴回头来看他:“嗯?”
她的表情平淡而带着明显的散漫敷衍。
梵识意正要开口,那献给梵婴红宝石而得了梵婴青眼的少年也唤:“殿下?”
梵婴不带留恋地转过头去:“来了。”
梵识意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夕阳一点点低垂,勾画出她纤细的肩,随后她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梵识意眼前。
像是抓不住的一只奔赴光明处的蝴蝶。
梵识意正要追上前去,却被一个声音喊住了:“喂。”
他回过头去,正好看见那贵族子弟的一员竟然没有随他们一同离开,还在桌案旁。
似乎察觉到了梵识意的讶异,那少年笑了笑:“不必惊讶。你我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
梵识意很敏感地抓住了那个词,“也”。
但他从来不喜欢从别人口中了解梵婴。
毕竟以往那些传言里的梵婴,和他朝夕相处的梵婴一点都不一样。
他一开始对梵婴的戒备,已经在梵婴这将近一年的“照顾”“偏袒”里尽数消失了,哪怕他不愿意承认。
她对他来是特别的。
“王太女殿下并不是什么好人。”那少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不是吗?”
“是你”梵识意这才想起这张脸。
少年却挥了挥,不甚在意道:“不过你也没听我的话,不是吗?”
他懒懒撑着腮,随后道:“总之,你现在最好别追上去,否则殿下会生气,更加厌弃你的到那时候,你的处境可就更不好了。”
厌弃?
梵识意不以为意,他又不是什么猫狗,而且——
“你很了解她吗?”少年一双猫儿眼粲然,带着点厌恶,“这种话我不想听见第二次。”
看着梵识意的背影远去,少年唏嘘道:“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相信谁不好呢,非要相信王女殿下那种“乐子人”。
她像是寻花问柳的蝴蝶,玩腻了游戏,自然就飞走了。你不追还好,她顾惜着情分,不会对你如何,你若是追,只会引来厌恶罢了。
梵识意知道梵婴和他们去蹴鞠了。
少女一生红色圆领袍,黑发束高,鲜衣怒马少年似的,对着每一个人笑。众人簇拥中,她是最闪耀的太阳。
她玩闹中出了汗,又热又渴,便向使女讨冰碗吃,似乎并没有看见他。
而下一秒,梵婴听见熟悉的声音:“不可。”她才活动一阵子发汗,若是立刻饮冰,容易生病。
放在以往,梵婴捉住他袖子撒娇,他还是不允许的话,她见他坚决便作罢了。
但是今天,梵识意看见她轻轻地皱了一下眉,随后对他露出一个陌生的笑,像是才看见他:“王兄?”
“你怎么来了?”
怪怪的。梵识意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她又道:“你要来一起玩吗?”
她像是隶属于她身后的世界,而她很明显把他排除在外。
梵识意从未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追着某个人,他都觉得自己显得不依不饶
少年唇线紧绷,显然是有点不开心了。
梵婴通晓他的每一个表情。梵婴知道,梵识意是个需哄着的猫性子。
但今日梵婴偏偏不喜欢猫性子,反而,梵婴有些遗憾地想到,她是不是把他宠坏了。
就连低个头也不会了吗?
不过也或许是,一开始就没有让他低头的缘故。
少年眼窝深,不高兴的时候便显得生人勿进的阴郁,漂亮虽漂亮,但却不讨喜,瞧着不让人高兴。
随后他冷着脸,忍住想要拔脚就走的欲望,忍着难堪,耐着性子问道:“阿婴,你你和我一同回南宫,你忘了吗?”
梵婴思考了一下,随后露出个笑:“可是我现在很忙啊。怎么办?”
少年皱眉。他皱眉的时候,眉心会浅浅有一道褶,美人含愁一般赏心悦目。
但很可惜,梵婴昨夜被母后找了麻烦,心情不好,只想看人笑。
她像是有点困惑:“你皱着眉头做什么?很不高兴吗?”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梵识意早就翻脸了。
他不会哄人。没人能让这桀骜的少年咬着牙低头无数次去哄的。
可是。他抿唇。他似乎不能对她翻脸。
此时,众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之间门不同寻常的氛围。
但那又如何呢?梵婴不发话,没人敢上前去。
而且,他们之间门的氛围本来一直就怪怪的嘛。
梵识意不喜欢被人用审视或者好奇的目光看着,他想捉住梵婴的,却被她轻轻巧巧避开了。
她眼里含着笑,却让梵识意觉得并不真心:“我都了我很忙。”
“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打扰我呢?”她歪了歪头,看着他又是一笑。
她未曾一句重话,却句句都是重话。
“阿婴,阿姊今日做了冰粥”
梵婴恍然大悟:“啊冰粥。”
她面容上带着点古怪:“她身子好了?”
“一定要我去吗?”她又问道。
“阿姊希望见你。”少年颀长的身影是淡淡的蓝色,在这群身着明艳衣裳的孩子中间门,像是格格不入的一笔淡淡阴影。
“是吗?”梵婴似乎厌倦了和他继续下去,“可我现在不想去见她。”
她转过身去。
梵识意下意识抓住她的指。
他的温热,她的冰凉。少年的声音透着不安:“你”
梵婴却忽然轻轻一笑,转过身来,随后对他道:“王兄让我做事,却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少女脸上带着令他陌生的,却高高在上的睥睨神情:“王兄好歹也要笑一个,再来求我吧?”
梵识意看着她的笑。
求?求什么?
他觉得不可思议她竟觉得他一直在求吗?
为什么要这样的话?
少年像是琉璃做的人,鸦青色的眼睫低垂,神色一片空白,失去灵魂似的,随后,球被人从另一头踢过来,砸中了他的腿。
惶惑的神情在他脸上浮现。
梵婴甚至欣赏了片刻,毕竟她还从未在梵识意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生活餍足,受人偏爱的家猫,平日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即使他也曾是野猫。
猫一样漂亮的眼珠,猫一样孤僻高傲的习性,猫一样聪慧冰冷的少年。
初见时,她便觉得他又冷又娇,将他拢进了自己的地盘,本以为那会是他吸引她的巅峰,现在她发觉那只是一个开始。因为,
果然,比美人更惊艳的,是惊惶的美人。
蝴蝶遇雨,天鹅逢杀,都是她最喜欢的
梵婴喜欢美人,否则也不会对梵识意青眼有加。
不过现在,她玩腻了。这梵识意,也为她招来了麻烦。
虽然很可惜,但是得立刻赶出去。
“殿下,你在做什么呢?快来玩啊!”
梵识意茫然抬眼,随后看着她笑着跑向他们:“来了!”
“喂。”一个声音再度出现在他身后。
又是方才那个和他梵婴的少年,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早在一旁看着。
他拍了拍梵识意的肩,带着同情怜悯:“叫你别来了吧。”
“这下最后一点情分都消磨干净了。你们都是这样,我对你们每一个都讲了,你们每一个都不听。”少年叹气。
梵识意顿了顿,转过头看他:“什么叫做‘每一个’?”
少年笑容奇异:“你不会真以为,你是‘唯一一个走进她心里’的人吧?”
梵识意蹙眉:“她不是那样的人。”
少年被他的固执逗笑了:“你怎么这么天真——也难怪你是殿下坚持时间门最长的一个了。”
梵识意觉得荒谬:“你在什么?”
“我,”那少年十分耐心,“其一,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其二,你觉得她突然变了,为何不想想,也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呢?”不是陌生,是理所应当啊。
“其三”少年的笑容带着点恶意的嘲讽,“你被抛弃了。”
“她玩腻了。”
“更惨的是,你刚刚让她烦了。以后,你在国子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少年拍了拍梵识意的肩,语重心长道:“做好准备吧,三殿下。”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梵识意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秋日的阳光下,梵识意站在一旁,没有离开的意思,像是被主人丢弃的狗,那偏执的样子让少年都咂舌。
他叹口气:“这三殿下,怎么这么倔呢。”
原本也并不是个热性子,冷得和猫儿似的
王太女殿下,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