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7 章 岑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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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仙君在自己曾经的身躯之中,凭借着清晰无比的记忆穿梭于这幻境现实交错的王庭之中。

    梵识意微皱着眉。

    倘若他方才未曾听错,那从那银蝶法器中传来的声音,正是来自他的老熟人,薛行吟。

    他比旁人更清楚这人的疯子作派。

    当年薛行吟掌握薛家大权,对梵婴下了诛杀死令,就算阿婴身边有着那样多的人,也未能做到在那人近乎疯狂的围剿之下全身而退。

    在薛行吟这样坚持着所谓绝对正义的人面前,梵婴似乎处处都是错的。

    薛行吟心中似乎有一杆诡异平直的天平,而他偏执地维持着那微妙的平衡。

    现下的梵识意,已然是星悬仙君,而非往日少年,能猜出个几分薛行吟的心思。

    这人怕是把当年对梵婴的忌惮转嫁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才会对自己下这死。

    可如此看来,这便是一盘死局。

    薛行吟是因为他身上的异常才对他痛下杀。倘若他告知薛行吟自己来自未来,薛行吟怕是会更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而梵识意的力量尚未恢复完全——

    青年仙君半跪在宫室内,目光落在自己还在渗血的腹部。

    随后回想起了,方才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少女,她昂起头,对银蝶了什么。

    哥哥?

    阿婴为什么会唤薛行吟哥哥?

    但是最重要的是,现在的阿婴,还没有和过去一样去往修界,也没有和那些男人扯上关系——她的目光,或许依然可以注视着他。

    想到这里,梵识意的眸子亮了亮。

    这意味着什么?

    他多年来的夙愿可以得偿。他甚至刻意忽略了梵婴和薛行吟看起来非同一般的关系。

    然而就在这一刻,仿佛一瞬间天光大亮,梵识意愕然抬头,便看见一道银色光芒罩顶而来。

    他一个侧身躲过,身处的宫室以他方才所在的地方为中心,骤然间被那银光劈裂成两半。

    他听见薛行吟淡淡的声音,仿佛薛行吟这个人水荇般柔和的皮囊:“找到你了。”

    梵识意额头青筋跳了跳,终究是禁不住厌恶:“那又如何?”

    他在暗处的右却渐渐凝起一团光焰,如流星将坠,只等着水镜再靠近攻击,便倚靠那时空错位的一瞬间,击中薛行吟。

    但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果敢,甚至不像是算准时一击必杀的薛行吟的风格,水镜中骤然出现一道剑光。

    梵识意来不及多思,便将中的光焰对着那剑光掷了过去。

    这熟悉的剑意,带着凛冽的寒气,他怔了片刻才道:“谢沉璧?”

    对方却没什么回答的意思。

    谢沉璧怎么会在水镜的另一端?

    然而就在此刻,这一面崭新的水镜破裂开来,碎成千万道冰寒的光芒,在梵识意眼前消失。

    另一边的薛行吟无奈看着谢沉璧:“水镜碎裂了。”

    “你可以再做一个。”对方专心致志地看着另一面水镜,丝毫不给他面子,也果然没有任何愧疚。他所注视的另一面水镜上倒映着梵婴百无聊赖的眉眼。

    “你为何要出?”薛行吟问他。

    谢沉璧指拂过垂落的剑穗,一言不发。

    就在这一言不发之中,他身体骤然一沉,以剑支撑住身体,唇角溢出鲜血。

    薛行吟怜悯地居高临下地看他,随后莞尔:“他刚才也打中你了?”

    对方只是执拗地看着水镜:“他该死。”阿婴的所有愿望,他都会替她实现,阿婴觉得梵识意该死,那梵识意就该死。

    “真是听话。”薛行吟俯身看着少年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是不知道,阿婴知道你这样做,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神色晦暗不明,像是带着异样的兴奋,一瞬间,那个温润如竹的君子,修界称之“玉观音”的青年,仿佛步向了另一个极端,变成了个戏耍人间的恶鬼,要将面前的少年和水镜一同吞吃。

    谢沉璧现在恢复得并不好,白了,方才那一剑,也伤不了如今力量异样旺盛的梵识意分毫,所以他究竟为什么要出这并不必要的?

    “我要去人间。”少年抬起头,看向神情慈悲,眼神冷漠的玉观音。

    观音含笑看着他,有几分惋惜,也没问他为什么:“我倒觉得,你现在若是出现在阿婴身边,未必能保护她。”

    他含笑吐出最恶意的话语:“毕竟她的力量,抵不过我一根指。”

    少年眼神漆黑无光,却执着得可怕:“那我先杀了你?”

    薛行吟像是看到只讨巧好笑的耍把戏狗在逗他高兴,优雅温和道:“你想的话——不过我有点期待,她看见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我会送你去的。”他含笑看着唇角不断冒出鲜血的少年,“不过,得先解决这个异端梵识意再。”

    他转过身,随后指一点,一面崭新的水镜再度生成。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水镜之上,波澜不断,难以抚平。

    随后,薛行吟听到熟悉的,冰雪般肃杀的声音:“你在窥探什么?”

    就算是薛行吟,神色也不由一怔:“道尊?”

    道尊怎么会出现在南诏王宫?

    谢沉璧的眼神却动了,他注视着那面崭新的水镜。

    岑覆雪。

    他也是来和他抢阿婴的吗?

    狗的毛竖起来,更加忌惮地看着那面什么也看不出的水镜。

    薛行吟反应很快:“薛家有一血脉,流落南诏,可能在王室中。”

    对方冰雪般冷淡的声音寂了寂,随后回答道:“吾替你寻。”

    与此同时,薛行吟还未来得及什么,水镜便一寸寸崩裂开来。

    “等等道尊,您去南诏是?”

    “妖异祸端降临南诏,吾去寻。”

    话音刚落,水镜碎了个干净。

    薛行吟沉吟片刻,想到异状的梵识意,便将这祸端放心交由给了岑覆雪。

    他如今不愿多靠近岑覆雪,岑覆雪能感应出南诏的祸端,若是感应出他曾经去往异世

    也罢,他初以为道尊所感应的妖异是梵婴,如今看来,应当是梵识意才对。

    他想起匆匆瞥过,少女捧着崭新水镜眼眸弯弯的面容——

    凭她如今模样,暂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莫名其妙想到,或许,就当是饲一只虎,若是来日对他露出爪牙,杀掉即可。

    但这个念头被他轻易的否决了。

    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的谢沉璧身上,讳莫如深地弯了弯唇。

    南诏。梵识意犹在宫室中喘息,如今力量恢复大半,他警惕地看着周遭一点点黑沉下去的夜色,感知到对方的灵识一点点撤出了南诏王宫。

    他这才放松下来彻底疗伤。

    他知道薛行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也不打算再回到修界了,他只要星悬仙君消失隐匿于世间,无人能寻到。

    如今的阿婴是个凡人,他要将阿婴带走。

    他期盼多年的遗憾,归于今日,即将尘埃落定。

    此时此刻,宫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面前的少女,背对着光芒的来处,看不清面容,背后披着金灿灿的夕阳光辉,但梵识意一眼就可以认出她是谁。

    他眼睛有些发痛。

    下一瞬,他开口望着持长剑的少女,捂住腰腹的伤口。仿佛从无数年之后的岁月而来,带着的所有遗憾都即将终结。

    “阿婴,我们能不能,重头再来?”

    少女靠近的脚步顿了顿,随后梵识意听见她轻笑的声音。

    剑尖曳在地上,发出金石之声,冷硬而粲然。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她确实是在笑的。

    但却是轻蔑的,嘲讽的。

    她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仿佛宫破那日,少年仙君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宣告他回来了一般。

    然而她眼中却没有那种泄愤的情绪,反而似笑非笑。

    她俯身,眼睛对着他的眼睛:“这次回来的是星悬仙君,对吧。”

    “那刚好,上辈子的账,一并算在这一次里吧。”

    她偏头,露出牙齿一笑,握住他的,就着他的,将剑意送进他的身躯。

    梵识意愕然看着她,在这毫无防备的疼痛之中想起,上辈子的恶人崖,他似乎就是这般穿透了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梵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唇角渗出鲜血。

    还是天道,她伤梵识意多少,天道就还给她双倍。

    梵婴嘲讽地看着梵识意面容上破碎的受伤的表情,将口中的血吐了他满衣襟。

    梵识意完全回想不起,梵婴应当和薛行吟有什么除了仇家之外的瓜葛。

    除非——

    现在的梵婴不是过去的梵婴。

    也是,既然他都能回到年少的自己的身躯之中,为什么阿婴不可以?

    他表情又逐渐接近前世恶人崖时的偏执,望向梵婴的眼神也不再带着期盼和温暖。

    他叹口气,随后眼眸望向梵婴,道:“阿婴,你将我扶起来。”

    “我原谅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轻声道,“事到如今,你我不能善终,薛行吟也不会放过你,你同我一起走吧。”

    “前世是我不对,此生我必定护你周全。”

    “我已不是当年那个梵识意了。不论你如今是否愿意真心待我,我都不会再放。”

    梵婴被他逗笑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梵识意注视着她,语气却很平静:“你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这话的意思很分明,就是想仗着武力优势,就算是强迫,也要将她强迫走。

    梵婴噗嗤一声笑出声。

    她含笑,温和平静道:“你的脑子,果然一如既往有问题。”

    她后退一步,将中的剑交给身后的人。

    苏怜神情戒备地看着方才出那一番话的浴血的少年。

    他接过了剑,与此同时,梵婴退出了这间屋子。

    系统叹口气:“苏怜捅他一记,怕是自己先成了筛子。”

    梵婴答得轻快:“蠢驴自当和蠢驴斗。”

    她也感知到薛行吟的气息早已经流逝,但她绝不相信薛行吟就这样放过的梵识意。

    除非他是不得已退出了这场还没有结束的战局。

    为什么不得已?梵婴思忖片刻,得不出答案。

    但与此同时,天际飘过一缕祥云色彩,这祥瑞与这黯然的宫廷对比鲜明。

    梵婴忽的想起来,薛行吟是有忌惮的人的。

    哪怕是上辈子的薛行吟都没敢动的人——

    岑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