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觉到天明。

    一大早，蔡菜揣着牛奶哈欠连连地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同样哈欠连连的杨晓晓。点点头算是招呼了，突然想起昨天好像有看到她，于是忍不住问：“你昨天去龙泉那边了吗？”

    晓晓顿了顿，随即一脸自然地：“是啊，去找个朋友。”

    蔡菜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问个清楚。

    “你……要离职吗？”

    “哈？”晓晓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错愕地望向她。

    “是因为恒信的客户吗？”

    “什么？”她表情持续惊讶着。

    蔡菜挠挠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不然我去跟领导，恒信还是还给你吧，毕竟我是新人，资历阅历都还欠缺了些，你就不要辞职了……”

    “等等等等，你在什么啊？”晓晓一头雾水。

    蔡菜悄咪咪地看了眼四周，然后轻轻伏到桌子上，声道：“你昨天是不是去找工作了？”

    “找工作？我？”晓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龙泉那边企业很多……”

    “这……”晓晓扶额，满脸的无奈，“那你也是去找工作的？”

    “……”蔡菜悻悻然回到位子上。

    没一会儿，晓晓侧过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你……去那边干嘛呀？”

    “找穆辰。”蔡菜想也没想就了。

    “哦，一个人？”

    “没，和安盈。”

    “哦？”晓晓瞬间提高了语调，有些疑惑，有些诧异，似乎还带着一丢丢的不高兴，“那么热的天，你们还真是不怕晒啊……”

    话音未落，蔡菜余光突然瞄到萧雨过来了，于是忙招呼晓晓坐好，开始各自埋头苦干。

    一双精制的黑色高跟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蔡菜手上一顿，心头一慌。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叩击声响起。

    蔡菜心虚地抬起头，发现萧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来我办公室。”萧雨。

    “哦……”

    心情沉重地来到她办公室，蔡菜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什么毛病啊这是？怎么一见着萧雨就变得跟个智障了似的？

    “昨晚休息得好吗？”萧雨问。

    “还可以……”

    “几点起来的？”

    “12点……”

    “之后还吐过吗？”

    “没有……”

    “你对自己的酒量要有一个底，超过那个量就不要喝了。”

    “嗯……”

    “辛苦了。”

    “不辛苦……”

    “那份商业报告做得怎么样了？”

    “……”

    果然！丫的果然在这儿等着呢！蔡菜在心里哀嚎起来。千算万算，愣是把报告这一茬给算掉了。

    是的，她忘了。

    她幽幽地看着萧雨，欲哭无泪。

    “还没做？”萧雨似乎早有预料。

    “嗯……”

    “忘了？”

    “嗯……”

    “那……怎么办呢？”萧雨放下手中的文件，双手撑着下巴，戏谑地看着她。

    “我马上去做。”蔡菜下意识就想跑。

    萧雨摇了摇头：“上班时间。”

    “那……那我待会儿下了班做，明天一早交给您。”

    “明天我要出差。”

    “那我今晚做好了给您送过去。”

    “可以。”萧雨满意地笑起来，嘴角勾出一抹芳华。

    ……

    蔡菜拿着萧雨写的地址条愁眉苦脸地退出来，又愁眉苦脸地回到位子上。

    “怎么？又挨批了？”晓晓一脸关切地问。

    “唉……”

    “中午一起吃面去？”

    “不了，还有事呢。”

    “什么事连饭都不吃了？”

    “唉……”蔡菜再叹一口气。

    真是一言难尽，一言特别难尽。

    蔡菜对萧雨的感觉很特别。作为领导，她信任她，提携她，作为朋友，她帮助她，照顾她，总而言之，是友非敌。但在蔡菜内心深处，却一直对她有些畏惧，因为她太完美了，像一个只存在于梦中的女神，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女神自然是神，哪里是凡人可以亲近的？所以蔡菜始终觉得低她一等，不敢亲近。

    午休时间很短，蔡菜一边浏览合同一边思考大纲。

    “这是什么？”晓晓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背后伸出个脑袋，“哇，又在做利损报告？”

    “嘘……”眼见同事们陆续回来了，蔡菜赶紧一通收拾。

    “萧雨怎么老让你做这些？”晓晓问。

    “我也不知道……”

    “该不会……是想让你顶替刘双双？”

    “啊？”

    “就是转岗啊。”

    “不会不会不会。”蔡菜急忙摆手否认道。

    刘双双的职位是商务助理，看似文职，实则主管之下第一人，不论权力还是待遇都不是蔡菜这个新人可以觊觎的。况且她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坐了很久了，除非她调岗或者主动离职，否则公司是不会动她的。

    晓晓帮忙泡了碗方便面，蔡菜十分感谢。

    “酒会那天安盈和穆辰吵架了？”她突然问。

    “啊？”蔡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看你们在门口站着，就想过去个招呼，结果……结果……结果看到啪啪啪……”

    “……”

    啪啪啪？这个词用得……蔡菜给满分。

    “他们怎么了？”晓晓似乎有些担心。

    “也没什么，就是吵了个架。”不知道为什么，蔡菜并不想对她道出实情，“安安脾气不好，不过穆辰应该早就习惯了。”

    “哦，那和好了吗？”

    “还没有，”蔡菜摇了摇头，“毕竟动了手，不会这么快的。”

    “真是个暴脾气。”晓晓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僵硬。

    泡面开始溢出香气。揭开杯盖，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引得蔡菜食指大动。

    “要来点吗？”她客气地问。

    “吃过了。”晓晓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枕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

    蔡菜正吃得酣畅，又听到晓晓轻飘飘地问了句：“你觉得他俩会和好吗？”

    “应该会吧。”蔡菜哧溜哧溜地边吃边，“都是事，不吵吵不痛快，他俩经常这样，闹一闹的也就算了。”

    身后一片万籁俱寂。

    ……

    商业合同与政府采购不同，它流程更简洁，更可控，但条款却更明确，更严苛。蔡菜精疲力尽地分析着，比较着，心里渐渐对萧雨生出一股怨念。倒不是对这额外的工作有情绪，主要是饿了，此刻她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把她爸蒸的鲜肉包子。

    空调呼哧呼哧地使劲吹着冷风，蔡菜呼哧呼哧地死命做着合同。

    “叮叮叮……”手机突然像诈尸一样抖了起来。

    “喂……”蔡菜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

    “我今天在琉璃厂吃到一家鱼香排骨面，味道相当好！”安盈兴奋的声音透过音筒直直传入到蔡菜耳朵里，“淋汁儿的，蒜放得超多，咸咸的酸酸的，有营养味道好，超叼！”

    “咕噜……”蔡菜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

    “而且他家泡椒给得相当足，混合着姜，又加了一点糖，鱼香得超级到位！”

    “有事事！”蔡菜低吼一声，怒气值满满。

    “就这事啊！”

    “……你故意的吧？”

    “什么？”

    “知道我还没吃饭是不是？故意来拉仇恨的是不是？”

    “啥？你还没吃饭？都9点了哒！”安盈大呼一声，一副诧异的语气，“哎呀我真的只是吃到好吃的了想来和你分享一下！”

    “那真是谢谢你了吼！”

    “你现在在哪儿？干脆一起吃个宵夜？”

    “……”蔡菜腾出一只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您昨天才失恋……麻烦请有点失恋的样子好吗？”

    “昨天已经哭过啦！这事儿就算结束啦！不过是走错几步，就当跳了个舞！”

    “……”

    “吃点烧烤去？”她又提议。

    “不了，等下还要去给领导送文件。”

    “什么时候？”

    “估计得10点。”

    “在哪？”

    “合江亭对面。”

    “具体？”

    “一个叫红磨坊的酒吧。”

    “那这样，我们先过去遛遛弯儿，你送完文件了就给我来个电话，然后咱们一块儿吃宵夜去。”

    “好吧。”

    挂掉电话，怀揣着对宵夜的无限向往，蔡菜加足马力继续奋斗起来。

    安盈口中的鱼香排骨面，实话蔡菜并不感兴趣。读书那会儿曾在吉祥街吃过一家声名远播的某阳馆，排了2个多时才吃上，结果……怎么呢？没有鱼香味的排骨面。汤头味不足，面条也寡淡，排骨倒给得大块，啃起来却不觉得香，鱼香中的酸辣甜咸他家一个没有，真真是不适合蔡菜这种重口味少女。

    倒是他家的红油抄手极有特色，干拌的，辣中带点甜，像钟水饺的味道。蘸料香极了，远远闻到整个人都能沸腾起来，肉馅也给得实在，半大的个头，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肉。不过他家这抄手可不能吃多了，三两足矣，再多就会腻，容易遭来闷起。

    想着吃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看着手中两页轻飘飘的A4纸，蔡菜心里隐约泛起一丝激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