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跟安盈聊到这事, 她笑得像个300斤的孩子。

    “看来你不适合做销售啊哈哈哈哈……”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吃饭这种约等于桌上广场舞的活动你都搞不定, 白白浪费萧雨一片苦心。”

    “……”

    “撑不住聊天场面, 巴不得空气突然安静，最怕别人抛出来的话题你旋转跳跃也接不住, 那你还做什么销售？做文员去吧，每天看看报表写写报告就行了, 连话都不用。”

    “你得对, ”蔡菜认真地看着她, “但我想试试。”

    蔡菜想试试，不是因为她喜欢做销售, 而是因为有人在期待。这个念头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 把蔡菜吓了一跳。

    她并不在意安盈的冷嘲热讽，任何困难在决心面前都将化为无形，有了信念的加持, 就像是有了老干妈和保宁醋，再寡淡无味的菜都能被抢救回来。

    她就是菜, 她可以被抢救回来。

    但安盈对她的斗志昂扬显然不屑一顾:“你跟萧雨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

    “……不敢。”

    “为什么不敢？”她放下手里的瓜子儿, 扳过蔡菜的身体, 然后正襟危坐，四目相对，“她对你挺好的，”她，“她要是个男的我都怀疑她是在泡你了……”

    “泡你妹！”蔡菜顺手抓起一把瓜子壳扔在她脸上, “人家有男朋友！”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酒吧时两人那番亲密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失落被安盈看在眼里，后者停止了奚落，“可惜啊可惜，兜兜转转好几年，到头来仍是陌路。”她不由发出一阵感叹，“可是……”到这里，她顿了顿，“萧雨怎么会看上李冉呢？”

    “啥？”蔡菜没听明白。

    “长相我就不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她比李冉大那么多，不管人生阅历还是社会经验都不在一个层次上，哪里来的共同语言？”

    “再了，以她那长相，什么商界大佬政界官员拿不下？却偏偏喜欢李冉那种平平无奇的青年？我不信。”

    “会不会……他俩其实并不是一对？”安盈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蔡菜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你问过她吗？”安盈又问。

    蔡菜摇摇头。

    “问问呗，如果只是朋友，那你岂不是还有机会？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候再让萧雨帮你拉个线，做个媒，简直不要太棒！”安盈一想到蔡菜就要脱单了，心里高兴极了。

    蔡菜明白她的意思，但她更关心另一个意思。

    萧雨确实没有过李冉是她男朋友，她的是“朋友”。他们也没有牵过手，拥过抱，过啵，至少在她面前。那么，会不会，真的只是朋友？想到这里，蔡菜心脏突然呯呯呯地跳动起来，像一支机关枪，在做无差别射击。

    她心动了。她当然心动。但她不敢去想为什么会心动。

    ……

    第二天，蔡菜刚到公司就被萧雨叫到会议室。

    “解释一下。”她“啪”的一声把一份文件丢在蔡菜面前，“为什么这份合同的签署人是刘双双？”

    “合同？刘双双？”蔡菜一脸疑惑地拿起文件。

    成都特斯曼科技有限公司。平板U型臂。41万。

    赵总被刘双双签下了。

    只用了1天时间。

    “你没谈成？”萧雨问。

    蔡菜惭愧地点点头，然后把昨天与赵总聊天的内容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为什么不来找我？”萧雨强忍怒气。

    “啊？”

    “你搞不定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以为还有机会，还能再谈谈……”抬起头，刚好迎上萧雨责问的目光，蔡菜微微一怔，“对不起。”

    “你在怕什么？”萧雨似乎很冒火，“我了，这只是个客户，丢了就丢了，但你处理的方式不对，实在令人生气。”

    不就是怕你生气嘛。蔡菜心想。

    “价格可以申请，条件可以再谈，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来找我。”罢她顿了顿，眼睛直直地盯着蔡菜，“来找我，明白吗？”她得很强硬，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

    “知道了……”蔡菜嗫嗫地。

    “再来这个合同。”萧雨又拿起合同，翻到价格那一页，指着金额，“刘双双不是傻子，这个价格，不计入业绩，一分钱提成都没有，可她还是签了。”

    “假设她知道你们谈话的内容，你给的价格是48万，她明明可以报46、45，甚至43，但她直接给出了底价41，明她决意一击必中，根本不考虑利润。”

    “而且只用了半天时间……她为什么那么着急？”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知道赵总的电话？”

    “……碰巧？”蔡菜想不出其他解释。

    “碰巧？”萧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们刚吃过午饭，她晚饭就签了，这是巧？”

    蔡菜这才注意到合同的签订日期是昨天。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一定要签下这个客户？”萧雨又问。

    “挣表现？”

    “没有利润的表现没人会看。”

    “拓展人际关系？”

    “没有利益的人际关系都是瞎扯淡。”

    “她最近比较闲？”

    “你每天都这么闲怎么没见你去签几个客户回来？”

    “萧主管，”蔡菜真是满肚子委屈，“你又要让我讲，讲了你又怼我，何必嘛……”

    萧雨 “噗哧” 一下笑出了声。

    萧雨笑起来很好看，像在初秋的院子里发现迟暮的花，眼睛弯成了一座桥。这让蔡菜想到安盈，第一次见她，也是在初秋里，她灿烂的笑容挡住了九月的阳光，从那以后，安盈每次一笑，蔡菜的九月，就回来了。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怎么没声音了？

    蔡菜回过神，朝萧雨看去……她此刻正伏在桌子上，表情十分难受。

    “怎么了？”蔡菜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肚子痛。”萧雨的声音细若游丝。

    “去医院？”蔡菜问。

    萧雨点点头。

    蔡菜赶忙上前扶起她。

    这会儿正值上班时间，会议室外人来人往，但门一开，萧雨就自动站直了身体，然后径直朝门外去。她脚步有些虚晃，脸色也十分难看，只是并没有人注意到。

    “萧……”蔡菜跟在后面，担心极了。

    萧雨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话。

    出了公司，蔡菜了个车，“医院谢谢。”

    萧雨脸色惨白，没有发烧，但出汗很厉害，她眉头皱得很紧，显然是疼得厉害。

    蔡菜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颤了颤。

    “经常这样？”蔡菜问。

    萧雨摇摇头。

    “吃多了？”蔡菜又问。

    萧雨翻了个白眼。可由于实在虚弱，白眼变成了媚眼，风情无限。

    医院离公司并不远，10分钟就到了。

    下车时，蔡菜故意把脚步放缓了些，然后看着萧雨一副难受的样子，又在心里骂起自己的无耻来。她很矛盾，既希望医院离得远一点，又希望医院离得近一点。

    “急性肠胃炎。”医生很快得出了结论。

    “不针，不吃药，物理治疗。”萧雨躺在床上，明明痛得汗如雨下了，还故作镇定地要求道。

    “可以。”医生也答应得干脆，“先卧床休息，禁食12个时，多喝热水，淡糖盐的最好，12时以后可以吃点易于消化的清淡少渣的流质食物。”完他把头转向蔡菜，“记住了吗？”

    “记住了。”蔡菜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

    “就一个禁食，一个喝水，哪里还需要记笔记？”医生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蔡菜瀑布汗。

    然后她走到床边，替萧雨掖了掖被单，“怎么样？还痛吗？”

    “什么治疗都没做，当然痛。”萧雨声音很轻，像蒲公英在空草地里飞舞。

    “那怎么办啊？”蔡菜又焦躁起来。

    “你陪着就行了。”萧雨，然后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蔡菜心里着急，没注意着听这句话，只一心想着她一定很难受吧，很痛吧，如果不闭上眼睛，眼泪肯定就会流出来了吧……好可怜，都痛成这样了还要逞强。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的鼾声。

    萧雨睡着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萧雨睡得很香，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嘴唇咬得紧紧的，鬓角的发丝掉下了一缕。蔡菜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心翼翼地拾起那缕头发，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心念一动，她神使鬼差地俯下身，闻了闻。

    没什么味道。

    大概是发量太少？不足以产生香味？她思忖片刻，又凑近了一点。

    萧雨似乎颤了颤，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不太正常的红晕。

    蔡菜一愣，然后迅速坐直身体。

    这一刻，心跳明显加速。

    窗外有一只鸟，在树上唱歌，歌声像她的心情一样，宛转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