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块碎玻璃的原身是一个五角形的许愿瓶, 蔡菜在床脚看到了它余下的残骸。

    蔡菜家里也有这么个瓶子, 上学那会儿闲着没事, 给安盈折过1314颗塑料星星。彩色的吸管, 压扁了再折，挺费劲的, 但架不住好看，也更瓷实, 像她的感情一样饱满, bulingbuling闪耀着青春的光。

    后来一亲戚的孩来家里玩, 看见了，喜欢得不行, 一口一个干娘地叫, 蔡菜妈听着高兴，二话不把星星倒出来，拿口袋一装, 全送了。

    “你怎么不把瓶子一起送了呢？”蔡菜问她。

    “瓶子得留着装豆瓣。”她。

    到现在那个瓶子都还在冰箱里装着豆瓣，蔡菜每次看到都心如刀绞。

    后来蔡菜知道了礼物要及时送, 喜欢要及时, 不然你的礼物会被别人拿走, 你喜欢的人也会不知所踪。

    ……

    床脚这个五角形瓶子里装的是沙，海滩上那种细细密密的白沙，不多，只在瓶底薄薄铺了一层，所以即使瓶身碎了也没洒落出多少。

    “怎么碎了呢？”安盈把它拾起来, 仔细检查着。

    “我摔的。”萧雨没什么表情。

    “摔了干嘛？留着装泡菜啊。”安盈万分可惜地。

    “还可以装豆瓣。”蔡菜补充道。

    “装豆瓣太难看了，红猩猩的，”安盈嗤之以鼻，“还是泡菜好，又好吃又好看。”

    “豆瓣是川菜之魂。”

    “不好看。”

    “好吃。”

    “不好看。”

    “好吃。”

    “可是不好看啊！”

    “可是好吃啊！”

    “我是颜控……”安盈强调。

    “好看的会被别人抢走。”

    “好吃的不会？”

    “好吃的只有自己知道好吃。”

    这话得很绕口，但蔡菜知道安盈听懂了，因为她沉默起来。

    袁毅来的时候三女正聊到牛奶，安盈主张进口，蔡菜坚持国产。前者道理很多，什么有机牧场，有机草，有机牛，有机奶，这些蔡菜都不懂，她只知道哪国人喝哪国奶。

    讨论很激烈，谁也服不了谁。

    然后袁毅就来了。

    “挺热闹的啊。”他笑嘻嘻地走进来，手里提着大包包。

    不等他坐下，安盈立马凑过去：“你，牛奶是进口的好还是国产的好？”

    “什么？”袁毅一头雾水。

    “牛奶！每天早上喝的那个！你喜欢进口的还是国产的？”

    “我喝的新希望的，3块钱一盒。”

    “滚！”安盈一个爆栗敲在他脑袋上。

    猛地吃痛，袁毅脸色有些难看，水果篮掉在地上，里面的青苹果滚落一地。

    “是苹果啊，”萧雨撑着坐起来，“我最喜欢吃苹果了。”

    苹果很甜，香脆可口，蔡菜削了4个，袁毅一口气吃了俩。

    “你没吃饭啊？”安盈鄙视地看着他。

    “嗯，办完事马上就过来了，想等接到你一块儿去吃。”

    “哦……”安盈俏脸一红，“那你想吃什么？”

    “火锅。”

    “大晚上的太油腻了吧？”

    “可我都好几天没正儿八经地吃顿饭了……”

    “为啥？”

    “你不在啊。”

    “……”

    “要不咱们去吃兔子吧，没脂肪，能吃饱，不长胖，还养生。”袁毅提议。

    安盈看向蔡菜：“你去吗？”

    蔡菜摇摇头。

    这时，萧雨也转向她：“你吃过了？”

    “我过午不食。”蔡菜。

    安盈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萧雨：“那你跟他们一起去吃兔子吧。”

    蔡菜：“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它们？”

    安盈要吐了。

    “你在这儿我也睡不着啊，”萧雨皱起眉头，“昨晚就没睡好……”

    “……”

    “去吧，我一个人好睡些。”

    骗人。蔡菜心想。想起上次在她家看电影时，她很轻易就睡着了，而且一想到那天那个梦……蔡菜脸上没来由地一阵姹紫嫣红。

    “不去了。”蔡菜红着脸，“不喜欢当电灯泡。”

    “哦？”萧雨挑了挑眉。

    “喂！”安盈急得跺脚。

    袁毅笑而不语。

    “哎呀走了走了，吃饭去。”安盈提起包就往外走。

    袁毅乐呵呵地跟在后面。

    蔡菜送他们到楼下。

    “你真的不去吗？”安盈问，“你不是最喜欢吃兔子的吗？”

    “不了，萧雨一个人在上面，我不放心。”蔡菜。

    “你……”

    “人美，心善，我知道。”

    “呸！”

    “哎呀行了，快走吧，晚了当心兔兔都被别人吃光了。”

    “可是……”安盈还想再。

    蔡菜自顾转身往回走。

    “我们去金麒麟啊！”她在背后吼了句。

    蔡菜低下头，脚步迈得更快了。

    ……

    萧雨睡着了，蔡菜抱着被摔坏的许愿瓶坐在窗台上发呆。

    城里没有月光，当人造的美丽足够璀璨，自然的光亮便相形见拙了。纵使蔡菜如此喜欢星月，可每次看到大街上红黄交织的五彩斑斓，还是会下意识忘记头顶那片神秘的浩瀚。

    抬头是天边，低头是人间，蔡菜不过是一介凡人，有七情六欲，会喜怒无常，也希望有个地方，能知她冷暖，懂她悲欢，让她的灵魂有处安放。

    “唉……”她叹了口气，想把内心的情绪释放一些。

    “没吃着兔子，可惜么？”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吵着你了？”蔡菜忙从窗台上跳下来。

    “没有，我睡觉轻。”萧雨，然后忽地笑起来，“所以昨晚是真的没睡好。”

    蔡菜面上一囧。

    闲着也是闲着，便把今天发生的事三三两两地挑着跟萧雨了，比如同事的变化，李部的态度，晓晓的怀孕，安盈和袁毅。

    蔡菜讲故事很渣，平铺直叙，毫无亮点，本可以八卦出一本书的内容，却被她短短五分钟就讲完了。

    萧雨听得很认真，中途中间一直没有插过言，讲完后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这些信息。

    “没意思。”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冉回来了。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萧雨挑了挑眉，“我要回公关部？我怎么不知道？”

    “兴许是还没通知到你。”李冉。

    “谁的意思？”

    “看你意思。”

    “我要是不回去？”

    李冉笑了起来：“你不回去，她怎么上去？”他这话时眼睛看着蔡菜，眼神不经意间闪了闪。

    萧雨怔了怔：“你们在什么？”

    “没什么。”李冉很快。

    蔡菜有些不高兴。被隐瞒的滋味不好受，特别是她这种玻璃心，于是她：“那我先回去了。”语气略显生硬，摆明了在用激将法。

    “路上心。”李冉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的笑意已经快要漫出来了。

    萧雨也跟着笑个不停：“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今晚睡个好觉。”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冲蔡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要是一直呆在这里，我俩都得熬成大熊猫。”

    ……

    金麒麟是一家专门做兔火锅的馆子，开了20多年，从牛市口到陈家巷再到猛追湾，环境一家比一家差，人却一家比一家多，每天都要排队，中午排了晚上排，有时候来吃个宵夜都要排。

    蔡菜到的时候安盈二人已经吃完了，连骨头渣都没剩下一块。

    “嘿嘿，”安盈干笑两声，“怎么不陪你家萧雨了？”

    “被赶出来了吧。”袁毅。

    蔡菜瞪了他一眼。

    “诶我菜菜，你到底什么时候弯的？左右我俩也这么些年了我怎么愣没发现过你有这方面倾向？”安盈十分不解。

    蔡菜不知道该怎么。

    “大概也是分人的吧，”袁毅替她解释道，“喜欢一个人，是要先喜欢了，再来看是男还是女。如果喜欢的人是男人，那就是异性恋；如果喜欢的人刚好是女人，那弯也就弯了。”

    “哇你这么懂？”安盈两眼直冒星星。

    袁毅得意地扬扬下巴。

    “这么懂的话……你是不是也弯过？”话锋突然一转。

    “……那要看你是男是女了。”袁毅回答得滴水不漏。

    安盈随手抓起一把花生米就砸过去。

    刚好被上菜的大婶看到。

    “哎呀哎你咋子喃？这么好吃的花生米子咋个拿来丢喃？可不可惜嘛？你不吃吗拿给别人吃嘛！看你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一个姑娘，咋能浪费食物喃？可耻哈！”大婶呶呶不休。

    安盈连连点头称是。

    “看看，看看，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连被批评都没挨一句脏话的，还得先夸你一声好。”袁毅一本正经地胡八道。

    安盈脸都要笑烂了。

    真好。蔡菜心想。很久没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了。于是她牵起她的手，郑重放到袁毅手里。

    “交给你了。”她。

    两人对视一眼。

    安盈脸蛋红扑扑的，十分诱人。

    袁毅低头，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