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给吕雉直播刘盈之死 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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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刘肥对自己的新外号满不满意,总之他的“威名”已经足以让诸侯国儿止啼,让那些“恶人”人噤若寒蝉,更无人敢再私下议论朝廷之事。

    于是,在万众一心的呼声下,在天降祥瑞的光环下,吕雉终于同意登基为帝,并选在惠帝三年秋,九九重阳日举行登基大典。

    国号依然为汉,这是吕雉在看到后世直播时,看到两千多年后的华夏人,以汉为族名,可以想象,哪怕当初未竟之志,依然成就了大汉在当时世界的威名和地位。

    大汉是后人的骄傲,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陈曦告诉她,哪怕后世有不少人骂她是毒妇,可司马迁仍在史记中记载:“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对她的政绩给予肯定。

    没有她打下的基础,也没有后来的“文景之治”,更没有充实的粮草和国库支持汉武帝三十年征伐,使大汉扬威四方,成为当时最强大的国家。

    这大汉,本就是她与刘邦一起打下的江山,她要做,就做大汉的女帝。

    经过这两年的培育和推广,不仅土豆和红薯玉米作为高产抗旱作物开始推广,新型的农具和育肥方式也由劝农官推行到全国各地。

    当然,作为朝廷直辖的选派官,劝农官带着新型农具先去的是朝廷直属的郡县,至于各诸侯国,想要学习新技术和新农具,就得先派人去长安学习,或者从长安新开的农具坊购买这些犁铧锄锨等农具。

    让诸侯王比较愁的是,派出去的人,学着学着,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尤其是这些去学农学工的,本是底层的匠户,到了长安之后,开了眼界,在学习过程中若是能得到长安工坊农场的赏识,那就有可能一步登天,留在长安做事,甚至还有会学习更多的知识和技术,从底层的匠户,跻身仕途,成为劝农官乃至工部的技师,便有了改变门楣命运的会。

    越来越多的人才,开始从全国各地朝着长安集中。

    就连各地的贵族和富商们,也从原来被刘邦强迫迁徙到长安定居时的避之不及,甚至改名换姓隐居山林,到如今主动携家带口前往长安定居,就是为了给子孙后代更好的教育会和成长环境。

    所以,不光是底层的百姓不断流出,连中层的学子地主商人和上层的贵族世家们都开始朝着长安转移,这是诸侯王们一开始都没想到的。

    就连刘恒这样将税率降到三十税一,完全贯彻无为而治的代国,人口也在不断流失中。

    没办法,吕雉虽然并没有将他除国降等,依然保留代地的封地,可赵国没了啊!

    原来的历史上,刘如意死后,赵国先是封给了淮阳王刘友,后来刘友被幽禁而死,改封为幽王,这赵国又封给了梁王刘恢,结果没多久因为宠妃之死而殉情自杀赵王这个封号简直像是有毒一样,从张敖到刘如意到刘友刘恢,没有一个得到好结果的。

    所以这一次,吕雉在“戚如意”死后,就根本没再分封赵王,而是直接将赵国按照郡县划分,分成了六郡四十八县,由朝廷直接选派官员前去接管。

    而原来赵国的官员,则统一召回长安后,重新进行培训和选拔考试,再重新分派到其他地方为官。

    其中有不少被分去了江东郡和胶东胶西琅琊郡,在见识了砍头王刘肥的大刀之后,这些异地当差的官员们也都老实下来,知道约束家人,心做事,免得一不心,那砍头王的大砍刀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可就算这样,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日子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毕竟,原来就算是贵族人家,能以麦豆为主食,萝卜白菜加腌肉,就已经是很好的生活。

    腌肉条都是可以作为束脩的硬通货,一般人家平时挂着闻闻味,十天半月能开次荤就不错了。

    归根结底,是生产力低下,导致各种农作物产量极低,就比刚刚脱离天生天养的野生种植好那么一点,绝大部分人还挣扎在生死温饱线上,自然无法供给更优质的生活。

    随着高产粮种和新农具的推广,深耕细作育肥施肥之下,不仅新粮种带来粮食丰收,原有的粟、麦、菽、稻、麻产量几乎翻倍增长,从亩产百几十斤终于突破两百斤,多出的杂粮和麦麸红薯叶等都可以用来饲养家畜家禽,如此不仅粮产量增加,连肉食也跟着大幅增加。

    不知不觉间,就连一般人家的饭桌上,也能出现土豆红薯玉米鸡蛋甚至鲜肉羹和鸡汤鱼汤,就更不用得到了高薪厚职的官员们。

    尤其是原本在刘邦在位后期,曾下达抑商法令,惩治不法商人,甚至“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导致商人地位下降,在重税之下经商获利降低,全国的商业经济活动都遭到了重挫,商品物资缺乏流通的结果,就导致少数能够流通的物资都被有背景的豪商和权贵掌握,物价高昂不,一般人也很难享受得到。

    重农抑商本是大汉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的政策,只有吕雉执政期间,“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放宽了对商人流通的管束和重税的压力,并推广齐国修渠疏通河道以便水路运输货物之举,还修筑了从长安通往各直辖郡县的官道。

    这官道与大秦时期不允许普通百姓和商人奴隶踏足的“御道”不同,只要在关卡处缴纳“养路费”,无论富贵贫贱都可以驱车上路,太后甚至还下旨免收寻常百姓在官道上步行所需的“养路费”。

    只要上了官道,一路坦途不,沿途还有驿站驻扎着护路工兵,既会修路,也能剿灭山贼路匪,比原来的道路不知安全了多少倍。

    这也是诸侯国人口流出的重要原因之一。

    毕竟,在这个时代,想要拖家带口地迁徙,是一件非常劳民伤财之事。

    没有护卫的普通百姓,在迁徙的路上会发生的意外太多,每一种,都随时可能让人破财甚至受伤乃至死亡。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迁徙的结果,是更好抑或更坏。

    而如今,大家已经知道前途光明,在大汉朝廷直辖的郡县生活,还有会去长安读书学习,只要通过考核甚至能做官。而留在诸侯国,不仅要忍受诸侯王亲族和本地贵族们的压迫,缴纳重重赋税,还看不到未来的出路。

    在没有这些官道之前,大家迁徙还要考虑一下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如今有了官道,还有了官方的保护,那还不跑的,只有死心塌地跟着诸侯王混下去的铁杆们了。

    原本以为太后不杀刘濞刘肥,甚至连刘恒都没召回,是因为心软。

    现在诸侯王们才慢慢回过味来,温水煮青蛙,软刀子割肉,在大义之下的各种新政,让他们连反抗之心都没来得及燃烧,就被彻底剿灭在萌芽阶段。

    就像刘恒“无为而治”的第一年,代国风平浪静,大家安心生产生活,第二年,看着隔壁原来的赵国现在的六郡开始轰轰烈烈的开荒种地,圈地养马养羊,新农具加上新作物第一年的产量,就让六郡的百姓彻底摆脱了半饥半饱的生活,甚至还有余粮卖给代国人。

    买粮的代国人,没多久就跟六郡百姓结了姻亲,再没多久就搬到了隔壁郡县,反正代国连代王都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无为而治的,下面的官员也不敢跟六郡官员们抢人,只能憋屈地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越来越少,对面不远的郡县却越来越繁荣。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怕自己吃苦,就怕看到隔壁不吃苦。

    刘恒自己还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什么时候吕雉就想起在天幕神谕中他那个“汉文帝”的身份,努力低调地苟着,只希望能苟过这十几年,等熬死了吕后母子,终归还有自己上位的那天。

    可是苟着苟着,才不过两年时间,等到吕雉正式定下登基日期,各地诸侯王要前去道贺时,刘恒算算账,发现自己的藩国收入锐减不,连人口也减少了近三分之一,这才真的惊了。

    他明明记得,在他努力催生,鼓励生育,重农抑商,降低赋税的情况下,代国明明是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人口也在不断增长,虽然又穷又,但在诸侯国中,还算是个难得安稳太平的地方。

    可现在,明明吕后根本没对他有什么动作,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他用同样的方法,前世能够成为一代明君,现在却连代国这么个地方都快过不下去了呢?

    他完全没意识到,当他力主重农抑商,自给自足时,的确防备了来自朝廷的眼线和辖制,可同样也将商人们拒之门外。

    高额的商税让商人们不愿到代国,而是宁愿在六郡收购皮毛和北方特产,与此同时,他们带来的南方稻种和麦,也一样只卖给了六郡的百姓,没有抵达刘恒的饭桌。

    低调生活的刘恒,努力勤俭持家的薄姬,并不知道他们维系简朴生活的粗布麻衣,已经被新发现并开始大力推广种植的棉布取代,他们视为珍稀佳肴的土豆红薯,已经承了六郡百姓日常口粮,甚至开发出了十几种食用方式。

    刘恒终于成功地降低了自己在吕雉眼里的存在感,把自己活成了个透明后,在重阳登基之时,前往长安恭贺的路上,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和薄姬姐弟前往代国就藩时,车队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路上的颠簸和艰辛,让他生了两次病,折腾的不轻,导致后来他无论是做代王还是当了皇帝,仍然一点儿也不愿出门。

    可现在,出了代国没多远,就能看到笔直的大道,足可容四辆马车并行不,还被压得十分平整,他们的马车行驶在上面,远没有当初那般颠簸的痛苦感受。

    刘恒就十分震惊,万分不解。

    为了不劳役百姓,他这两年都没敢在代国征用民夫修补长城,幸好匈奴在和亲之后,这几年都没大举入侵,才让他安稳度过,而不是像前任代王刘喜一样狼狈逃跑。

    因为无论是修长城工事,还是铺路修渠筑堤,所需要耗费的民力物力之大,远非现在的代国能够承担。

    可朝廷同样也降低了赋税,为何他们就能在推广种植的同时,修建出这样一条“通天大道”?!

    要知道,就连前朝那不可一世的大秦帝国,也可以是灭在了无休止的工程劳役之中。没完没了的修路修宫殿修陵墓修长城,严苛的工期繁重的工作,让百姓甚至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种地,温饱无从谈起不,还要随时随地冒着生命危险服苦役。

    结果就从民夫当中爆发了起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终于掀翻了以一己之力灭六国的强秦。

    刘恒就忍不住担心,吕雉不会是为了给自己登基修门面,才不惜耗尽大汉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修建了这些四通八达的官道吧?

    若是如此,如今的繁华盛景,岂不是空中楼阁,下面埋着多少危,随时都有可能将其颠覆?

    他在担心之余,隐隐有些自得,还是像他这样安安稳稳的无为而治,才能让百姓更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像那些重利忘义的商人一样,总是为了追求蝇头利而不惜冒险。

    等到了长安城,刘恒就更加震惊了。

    他尚记得,在他离开长安时,未央宫才建好没多久,皇帝和朝廷重臣都搬去了未央宫,长乐宫就留给了吕雉。除了这两座宫城之外,长安其他的地方尚未建好,甚至连内外城墙都没有全部修建完成。

    可现在,还没进入记忆中的长安城,他就先看到了一座十分宏伟的建筑群,看到那高达五层的太学书院藏书阁,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课室校舍,无数脸上带着笑容,眼神明亮,神气十足的学子们,在这座庞大的学院中来来去去。

    其中有男有女,大家擦肩而过时,顶多相视一笑,拱一礼,并无人对自己的同学是什么性别感兴趣。

    他们更在乎的,是下次学考的成绩谁会排在前列,那才是决定他们未来成绩的生死关口,至于同学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

    这样一座学院,规模甚至超过了原来的未央宫,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数刘恒麻木地想,比他代国治下的一个大县总人口都要多。

    这还只是长安城的外城之外的学院区。

    听随行的侍从介绍,这里正在修建的还有一个武学院和一个工学院,不仅要招收和培训出合格的将领,还有更多的技术人员。

    如今工学院还只是一片空地,但听已经招到了非常厉害的人物去做院长,是传中墨家的这一任矩子。

    刘恒听得有点恍恍惚惚。

    这个随从,是薄昭上次来长安送礼时留下来的人,几乎带走了当年代国一般的产出,才在长安勉强买了个院住下,专门负责收集和传递情报,让他能够了解京城的人事变化和各种消息。

    毕竟,代国还是太偏远了。

    而如今,看到他脸上与有荣焉的表情,刘恒都不知道,这人现在到底是代国留下的探子,还是已经变成了朝廷的宣讲人员。

    在他口中,提及吕雉这两年的政策,既骄傲又满足的表情,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十分忠诚的吕吹,起吕后给长安带来的变化,不光脸泛红光,连眼神都充满了敬佩和感激之情。

    “太后修订了口赋,原本七到十四岁就要出口赋钱,现在太后了,不赚钱的孩子还得人花钱养,要是再交口赋钱的话,就没多少人愿意生孩子了。”

    “原本高祖要求女子十五则嫁,不嫁者要缴纳四倍的口赋,现在都被太后取消了。”

    “只有十四岁以上开始做工赚钱的人,才用交口赋,其中孕妇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或是没有能力的残疾、退伍的士兵都不用再交口赋,就不用担心像以前那样,家里养不起的老的,就只能卖儿卖女,放弃老人。”

    刘恒忍不住道:“可朝廷的田租还是十五税一,我们代国可是三十税一啊!”

    随从轻咳了一声,有点同情地看着自家年幼的代王,声地道:“要交田租田赋,得先有田地才行啊!朝廷准许开荒,还给百姓分授土地,听分地的农民还能得到朝廷提供的新粮种,只要肯干,就不会饿死。”

    “可我们代国,大部分土地是大王您和薄家的啊,有地的百姓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有点少”

    刘恒恍惚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

    整个代国都是他的封地,大部分土地当初就归代王刘喜所有,后来交接到他里,他便任由下人去安排农夫耕种,因为体恤百姓,他干脆降低田赋到三十税一,自己也过得十分简朴,可他没想到,原来这三十税一,是自己收自己的

    至于下的管事以多少比例租给农夫耕种,他就没怎么过问过。

    现在想起来,刘恒忽然想到自家大哥那个“砍头王”的来历,脖子后面仿佛被冷风吹了一下,凉飕飕的。

    “阿舅,回头查一下,将我名下的土地,也分授给百姓耕种。这点田租粮赋,不值得与百姓争利。”

    薄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道:“其实,现在就算想要分授给百姓按照朝廷的要求授田,代国也没那么多人能种得了那么多地”

    刘恒一怔:“怎么可能?代国虽,怎么也有几十万人口”

    “二十五万七千六百四十二人,”薄昭认真地道:“正好来之前代王让人统计人口时,我也跟着去看了看。”

    “少了这么多?”刘恒头疼地道:“难道都是跑去了六郡?”

    薄昭点点头:“有不少人家,以嫁女为名,先是嫁了女儿过去,后来以投亲为民,居家搬迁。按照代王先前定下的规矩,并未扣下他们的户籍和路引,结果走的人就越来越多尤其是女子。”

    “女子?”刘恒迷惑地看着薄昭,“为何尤其是女子?我可没有给十五岁以上的女子额外收税啊!”

    对于自家父皇这种简单粗暴催婚催生的段,刘恒其实并不赞同。

    鲁元公主去年上书,根据太医经验,女子要年过十八方能安全生育,早婚早育不但容易难产,还容易生下病胎死胎,导致婴幼儿成活率低下,所以建议将女子成婚年龄提高到十八岁。

    这一点,朝中大臣并无异议,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家没有女儿,就算没女儿的也会有儿媳,这生儿育女本就是生死关头,若是晚婚几年便可避免这种危险,又有何不可?

    至于年满十八后不婚不育的女子,亦取消了四倍的口赋钱,而是与男人一样,除了基本口赋钱之外,顶多再加个工作收入的算赋钱。

    刘恒心下一动,是了,他险些忘了,从吕后到鲁元公主,都是鼓励女子读书识字,参加工作,自谋生计,甚至通过大考入朝当官。

    其实在寻常人家,根本不分男女,都要为生活奔波劳碌,无论是战国还是秦朝,乃至楚汉战争时期,大部分青壮男子都被卷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真正在家里操持家务,种田养蚕,耕作纺织的,都是女子。

    哪怕到了大汉初期,刘邦和吕后努力施行休养生息,穷苦人家依然是需要女子出力干活赚钱。

    可她们却没有和男人一样的地位和上升途径,甚至没有会让人知道,真正做事的人是她们,家中的支柱其实是她们,而不是门面风光的“他们”。

    所以,当她们看到,原来朝廷允许女子读书识字,允许女子和男人一样经商,允许女子和男人一样通过大考当官入仕,她们怎么会舍得放弃这样的光明大道,而继续和他一样,苟在代国做个默默无闻的透明呢?

    刘恒欲哭无泪地看着吕雉一步步登上祭天台,告祭天地,正式登基称帝。

    在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子,也一样挺直了腰肢,站起身来,朝着这个给予她们更多尊严和生的地方奔来。

    而他,终于苟着苟着,被自己的未来臣民们,抛弃了!

    他甚至看到了,这期参加大考的名单上,女官之列中,赫然有个他十分熟悉的名字:

    窦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