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冬姿来平城这一年多的时间了,每次出门，总能感觉到平城有些许变化，在建的楼房越来越多。据,现在有买房子带户口的房子，就是单价会比较贵,不知道成为了多少想在平城扎下根来外乡人的梦想。

    颜冬姿不由得问周锦程，“这边的房子大概得多少钱一平？”

    周锦程从后视镜看她，“这个地段现在市场价在二千到三千一平，你想买吗？这个楼盘是一个朋友的,如果你想买,可以给你拿到比较低的内部价。”

    颜冬姿摇摇头，笑了下,道：“就是问问,我又不会一直在平城，等攒几年钱就回来老家去,听我们老家县城也准备盖商品房了,应该能比这边便宜很多。”

    周锦程沉默了，过了几分钟之后,忽然问：“你回老家准备干些什么？”

    颜冬姿：“大概在县城租个店面开个饭店吧,还没想好。”

    周锦程：“开饭店的话，在平城也可以,这边人员流量更大，应该比老家更赚钱。”

    颜冬姿：“我的家人都在老家，我想在他们身边。”

    周锦程又不话了，静默了一分多钟之后才开口，“或许，你可以让他们都到平城来。平城不管是气候条件还是生活条件还是赚钱会,或许都比你们老家要好得多。”

    颜冬姿：“这个我也想过，可是，很难。我们那里的人呢非常保守，宁愿守着自家一亩三地受穷，也很少出来打工。我当初想要南下时，跟家里人闹了好久，他们才同意的。”

    周锦程：“也就是，他们最终还是会同意的。听你过，你家里有二哥，二十来岁的男孩子，正是做事业的最好年华，这边工作会这么多，不来闯荡可惜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方舟集团帮他安排合适的工作。”

    颜冬姿听着，有点动心，她也觉得二哥憋在老家太可惜了，但依着她对父母的了解，恨不能将自家子女都归拢到身边，好不容易放她出来了，就不太可能再放二哥出来。

    “谢谢你的好意，周先生，我得好好想想。”

    周锦程：“好，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找我，你帮了我这么多的忙，我也很希望能帮到你。”

    周日下午，颜冬姿去看梁华。

    大周日的，梁华仍旧在公司里加班。

    潘佳玉的佳玉传媒有限公司位于平城市最高端的商业街区，和火车站步行街、方舟大厦相隔得都不算太远，但不算是同一商业区内。这边以时尚、新潮，型的公司居多，聚集了很多传媒公司、影视公司、服装设计公司、还有时尚杂志等。

    这一片不光是建筑各有风格，就连街边的路灯、垃圾桶都时尚感、设计感十足，好多漂亮女孩子喜欢到这里来拍照，这里拍出来的照片效果好，也未尝不在等一个被慧眼识珠的会。

    颜冬姿忽然发现，她第一次去人才市场时，给她递过名片的模特公司也是在这边，和佳玉传媒一个在五楼，一个在六楼，更巧的是，颜冬姿在电梯里遇到了那位和她聊了很久，极力邀请她来公司参观的女士。

    那位女士大概是觉得她眼熟，看了她好几眼，颜冬姿友好地对她回以微笑。

    那人便跟她搭话：“你是演员还是模特？是哪家公司的？”

    颜冬姿：“都不是，过来看个朋友”。

    那人立刻来了兴致，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条件这么好，来我们公司吧，以你的条件，我们肯定能把你捧成国际名模，去巴黎走秀！”

    电梯正好到了五层，停住，打开门，颜冬姿了声“谢谢，不用了”便走了出来。

    梁华在电梯口接她。

    梁华外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长头发剪短，烫成了花苞头，脸上薄施粉黛，化了眉毛、口红，戴了耳坠、项链，身着利落飒爽的套裙，脚踩半高高跟鞋，身板挺直，抬头挺胸，整个人显露出白领丽人的风采。

    “哇，华姐，你变得太好看了！这要是在大街上遇见，我绝对不敢认你！”颜冬姿笑呵呵地围着她，左看右看。

    梁华笑着，转了个圈，：“好看吗？这身行头都是佳玉姐带着我去置办的，我穿着别扭了好几天才习惯，就这高跟鞋，我现在穿着还老崴脚呢。”

    “好看，特别好看，发型、衣服都特别适合你，佳玉姐眼光真好。”

    “肯定的，整天跟大明星接触，能不好吗，走，带你去我们公司参观！完了我请你去楼下日料馆吃饭！”

    日料馆里，梁华点了生鱼片、寿司之类的，还要再点，颜冬姿忙阻止她，“就咱们两个，别点那么多，日料太贵，吃这一顿，得赶上普通餐厅两三顿了！”

    梁华：“这点不算什么，你姐姐我现在怎么是公司的人事副主管了，这点钱我还是花得起的！”

    “啊？”颜冬姿惊喜，“华姐你升官了？”

    梁华点头，道：“来了公司我才知道佳玉姐是有多难，之前在医院里对咱们不阴不阳的那个女的是办公室主任，伙同财务部主管趁着佳玉姐住院时搞了猫腻，差点把公司账上的钱全都划走，幸好她及时发现。但因着一些原因，佳玉姐还不能跟他们翻脸。

    我过来时，正是她最难的时候，我赶紧学习上，慢慢一点点把事情从那个女的里接过来，就是财务这方面，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财务就是得找知根知底又靠得住的，不好找啊！”

    颜冬姿心里一动，道：“我倒是有个认识的人，你也见过的，就是我们宿舍的高群，她是东北人，性格耿直、做人通透，人性也好，她原来是东北那边老家厂子的会计，因为厂子改制，在老家赚不到钱，才跑出来打工的，因为对口工作不好找，就一直在工厂干。”

    梁华点点头，道：“这人我倒是很有印象，人是还不错。这样，你约她明天抽个时间来公司找我，让佳玉姐亲自跟她聊。佳玉姐现在急招财务人员，要是高群合适，大家就都省事了。”

    梁华和高群是她在平城最好的朋友，他们都是很好、很努力靠自己双在生活的人，颜冬姿希望他们能越来越好。

    颜冬姿夹了一片鲜艳的三文鱼片，沾了些芥末酱油放进嘴里，口地咬着，：“我忽然想吃老家的芥末菜了。还是老家黄芥末的味道更冲。”

    “你这么一我也想吃了，你要是做了给我弄点。”梁华。

    颜冬姿点头，：“也不知道平城能不能买到芥末面，要芥末菜，还是我二哥做的好吃，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法，你奇不奇怪。”

    “想你二哥了？”

    颜冬姿点头，“有人，我二哥正是年轻做事业的时候，窝在乡下老家太可惜了。”

    “有人？周先生的？”梁华放下筷子，看着她问。

    颜冬姿：“是，周先生还，如果二哥能过来，他可以把二哥安排到公司去。”

    梁华：“你们怎么忽然聊起你二哥了？”

    颜冬姿就始末大概跟梁华讲了下。

    梁华：“也就是，周先生不想让你回老家，所以跟你提议，让你把家人都带来平城？”

    颜冬姿责怪地看她一眼，“你这是曲解，什么不想让我回来家，他就是站在比较客观的角度上分析了一下。”

    梁华看她一眼，笑了下，：“好，算是我曲解，那你打算怎么办，听从周先生的建议吗？”

    颜冬姿：“我觉得，周先生是对的，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二哥是个大伙子，确实应该出来闯一闯，你看平城这些打工仔，不管在平城混得怎么样，但是出来长了见识，回老家之后不管是眼界还是思想都要开阔不少，回去是种地还是做生意，也都比别人更有优势。”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就让他来啊。”

    颜冬姿摇摇头，：“我妈那人吧，矛盾得很，想我想得不行，却心疼我坐火车来回折腾，过年也不让我回家。叮嘱我在东家好好工作，又老是催我，让我别再在外边飘着了，让赶紧回家去。之前我打电话或者写信时都试探过我妈的态度，她觉得已经搭进去我一个了，坚决不能再搭进去第二个，是坚决反对的。”

    梁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寿司，在嘴里慢慢咀嚼着。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她道：“你要是真想让你二哥也过来，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妈不是最疼你嘛，你就在这边需要帮忙，比如是生病啊，还是遇到什么事了，特别需要你二哥，你妈肯定就能同意他过来了。”

    颜冬姿仔细思考了下，觉得确实可行，不过生病这个借口还是不要用了，不然她妈恐怕也得火急火燎这边赶，搅合得全家人都不安宁，她：“行，就用你这个思路，我好好想想。”

    和梁华的这次见面，非常有收获。分开后，她就直接去了谦和村高群家。

    高群高兴得不得了，抓着颜冬姿的，：“冬子，你真够意思！”

    颜冬姿忙：“还不知道能不能成，要是能成对你对华姐、佳玉姐三方都是好事，要是不成，高群姐你也别怪他们。”

    高群：“怎么会，我不是那样的人。”

    以前不觉得，孩子过来之后，她才发现，花销太大了！要交学杂费，餐费、校服钱，因为农民工子弟学校家长们下班都比较晚，学校办了兴趣班，是兴趣班，跟花钱找人看孩子差不多，这又是一大笔费用。

    高群夫妻俩往返一次东北老家，过年期间各家亲戚走礼、孝敬两家老人就花了一半的积蓄，再加夫妻两个空闲了一个来月没上班，来了平城之后孩子的费用、房租、吃喝等等

    两口子算了算，要是再这样的话，一个月恐怕连一个人的工资都落不下。高群有了强烈的危意识，她是很想找赚钱更多的工作，可是找不到啊！

    她倒是想干老本行，可用人单位招聘财务人员，要么招本地户籍的，要不就是通过熟人介绍，知根知底的，更何况她干了好几年的生产线，职务降下去了，就很难爬上来，除非有人肯给搭个梯子。

    对高群来，颜冬姿就是那个给她搭梯子的人。

    梯子搭好了，至于能不能爬上来，就是她自己的事了。爬不上来，只能是本事不够，但始终得感激那个给搭了梯子的人。

    颜冬姿告辞时，高群跟她一块出来，是准备去书店买本最新的财务书籍，临时抱佛脚。

    颜冬姿看着高群那股子认真劲儿，觉得她的某些品格跟佳玉姐、华姐很相似，从佳玉姐对华姐的态度老，她更注重人品，至于能力，她愿意给人家时间来慢慢提高。颜冬姿觉得高群应该能应聘成功。

    果然，第二天，颜冬姿就接连接到两通电话，一通是华姐打来的，是高群过来了，佳玉姐面试后觉得她很适合，就决定录用她了，一通是高群打过来的，也是通知她这个好消息，声音激动，语无伦次，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

    一直感慨着，自己又从工人转回干部了。

    颜冬姿这才明白，原来高群心里头，从财务干部成为一个生产线工人，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结。

    不免更是替她高兴。

    隔天颜冬姿送周耀祖去学校，在门口碰见了和他同时上美术课的一个女孩，女孩便笑着跑过来，掏出一张精美的请柬递给他，明天是她的生日，邀请周耀祖去参加她的生日会。

    周耀祖礼貌地双接过，跟女孩子道了一声“谢谢”，到时候一定会去。

    女孩的妈妈在一边笑盈盈地看着，然后和颜冬姿：“jey可真有教养，我家宝宝回家老和我提他，周耀祖同学会的可多，英文流利，会法语，普通话得也不错，还教她每天练习‘天上一只蛾，地上一只鹅的’，是可以练习舌头的灵活度，有利于学习外语。”

    颜冬姿轻咳一声，摸了下垂下的发丝，“是嘛，哈哈，jey确实有不少特殊的学习方法。”

    在等待下课的时候，又遇到了之前和她搭讪，想去给周先生工作的女人，不无嫉妒地跟颜冬姿，“我们东家让我问问你，周先生那边给你开多少钱？她能给你开更多的工资，问你能不能去她那里？”

    颜冬姿奇怪，问道：“为什么？”

    女人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我回老家这阵子，她亲自送孩子过来，见过你几次嘛，你带孩子带得好，周耀祖以前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爱交际，现在又会话，人缘又好，人人都喜欢他。”着，她撇撇嘴，：“也不看看人家周先生什么素质，她什么素质？就是让教育局局长来教，她家孩子也成不了jey那样!”

    她又转头跟颜冬姿：“要是你过来，咱俩换换也不错，这边主家虽然不如周先生好，你多要点钱，也不亏。”

    颜冬姿笑了笑，道：“还是算了，谢谢你们的好意，都是jey自己做得好，跟我没关系。”

    那女人有些遗憾，但也松了口气，：“好，那我就这么回复东家。”

    这女人又跟她了些东家的坏话，见颜冬姿不大爱听，又讲了些最近听来的，某些学生家里的八卦。

    这家学校的费用极其昂贵，能在这里上学的学生家长在平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交集，这些家庭的保姆们平时也会聚在一起，交流主家的八卦。

    这些八卦很像火车站卖的那些地摊书籍，充满猎奇性，颜冬姿听得津津有味。见她爱听，那女人也得眉飞色舞。

    她意犹未尽地完，还问颜冬姿：“听周家可是港城名门，老有钱了，周家有什么新鲜事，也呗！”

    颜冬姿：“周先生不吃喝嫖赌，也不包养明星，真没什么可的，就是每天上班，下班的。”

    那女人点头：“也是。姐妹儿，等我听了好玩的再和你，你听到什么新鲜事也记得和我。”

    颜冬姿点头：“好的。”

    自从和那女人达成了默契，颜冬姿在等待周耀祖下课的这段时间就变得丰富多彩。那女人每次见面都有新鲜事要讲，要么是她主家的，要么是别人主家的，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家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奇葩的新鲜事儿。

    相比之下，周家的生活就是简单而乏味的。

    周锦程这个人非常恋家，两点一线，除了必要的应酬，很少出去。回家后，要么在三楼，要么在自己房间里，最近更多的时间是和周耀祖及颜冬姿在一起，要么是颜冬姿给周耀祖上课、陪玩耍时，他坐在一边看书，要不就是带着两人一起看电影、电视。

    一开始，颜冬姿还不好意思，觉得别扭，放不开，但随着和周锦程越来越熟悉，也就习惯了，他在或者不在，都能泰然自若。

    这天晚上，颜冬姿忽然被传呼的声音吵醒。第一次响时，她没在意，转了个头又睡了，可是不多时，又被吵醒了，紧接着接二连三地响了好几次。

    颜冬姿只得起来，打开灯，按亮传呼，上面显示有几条信息，都是让给同一个陌生电话回电。

    颜冬姿看了下表，现在是0点多一些。如果只呼了她一次，有可能是呼错号码了，可是接二连三，那边是有急事了。

    颜冬姿披好衣服出门，准备回电话。

    她刚走出到门廊，便听见楼上有动静，便叫了一声：“周先生。”

    楼上答应了一声，问道：“怎么还没睡？”

    颜冬姿：“被一个传呼吵醒了，我怕有急事，就起来给回个电话。”

    听到颜冬姿到的回答，周锦程走下楼梯，站到了不远处。

    颜冬姿打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个略有些粗的操着平城本地口音的男声。

    颜冬姿不由得微皱了下眉，问他是否呼了自己的传呼号。

    那人回答：“是，这里是平城市霞飞街治安管理所，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吴凤梅的？”

    颜冬姿迟疑了下，回答道：“认识，她怎么了？”

    “她没有暂住证，被我们扣下了，你拿三百块来赎人，要是没人来赎，三天之后我们就得把她送到收容所去了。”

    颜冬姿态度温和了些，道：“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叫吴凤梅来听下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下，然后略有些不耐地：“等着。”

    不多时，电话被重新拿起，吴凤梅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冬子，快来救我，我被他们抓起来了，要是不拿钱来赎我，我就要被送到乡下做苦工去了！”

    颜冬姿深吸一口气，问：“你男朋友呢？”

    吴凤梅顿时一静，沉默了十几秒钟之后才，“他，他，我们分了，我现在联系不到他了，他是个人渣，烂人！冬子，现在我只能求你了，我在平城只有你一个朋友，听乡下做苦工条件特别差，得赚够300块，才能放回来，冬子，看在咱俩是老乡的份上，你赶快过来，这里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颜冬姿：“你把收容所地址给我。”

    挂上电话，颜冬姿深呼吸一口，才让心情平静下来。她不止一次奉劝过吴凤梅，让她去办理暂住证，按照她的收入水平来，暂住证的费用并不算是多么高，何必让自己时刻提心吊胆，还有被抓的风险。

    可吴凤梅每次都愤恨地大骂，什么乱收费，不合理之类，她便是有钱也不会白给他们。

    所以，抵触政策的结果就是被抓了，现在可怜兮兮的大半夜让她去赎人。

    周锦程在一旁将这件事情给听了个大概，他走过来，道：“现在太晚了，我陪你去。”

    颜冬姿没话，低头考虑了一会儿才：“算了，今天不去了，明天上午我再去，周先生，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周锦程盯了她几秒，好似在确定她是不是想把自己支走独自出去。

    颜冬姿忽地笑了，道：“我真不去，让她在里面待一晚上，长长教训，知道什么叫不听人言，吃亏在眼前！”太晚了，她自己出去不安全，如果真让周锦程送他，那周耀祖怎么办，让熟睡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好，你也早些休息，别担心，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嗯，周先生晚安！”

    “晚安！”

    颜冬姿回了自己房间，脱了外套躺在床上，本来因着吴凤梅的电话而弄糟的情绪，又因为周锦程的关心而好了起来，她关了传呼，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