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承恩 帝心难测
宫闱局的太监停在沈霁房门前,不少人半是失落半是心酸地合上了窗。
听闻今儿个皇后娘娘召见了她,晚上陛下又点了她的寝。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她得了皇后娘娘的两分青眼,真是羡煞旁人。
若沈霁真是得了皇后举荐,那她在宫中的路可就比旁人好走多了!
前有皇后娘娘的举荐,后又有陆才人同她姊妹情深,她本就生得貌美,还有这份运道,可是其他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福分。
沈霁紧张地捏着帕子推开门,月色照在她身上,更添几分楚楚动人。
“公公,我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来请人的太监抬起头看一眼沈霁,朦胧月色下,她美得惊心,霎时惊为天人。
然而主仆有别,他不敢逾矩,急忙低下头,着:“还请主走吧。”
凤鸾春恩车载着沈霁从掖庭远去,深宫重重,又是一个不眠夜。
宫内侍寝大致有两种方式。
宫闱局的人每日前去建章殿为陛下呈上当日能够侍奉圣驾的嫔妃名牒,陛下从中择选完毕后,再有宫闱局递交给尚寝局,筹备当晚在陛下寝殿侍寝的事宜。
可若陛下不经名牒择选,直接了要去哪位妃嫔宫中,便可有宫闱局直接遣人去通知,由妃嫔宫中准备侍奉圣驾。
掖庭的选侍在离开掖庭之前都要经过建章殿点寝,从掖庭西苑到陛下的龙床,凤鸾春恩车的脚程不过半个时辰,可这是沈霁的第一次,纵使嬷嬷已经千叮咛万嘱咐教过数次侍寝的规矩,真到了这会儿,忐忑之下,还是格外的漫长。
若在民间,今夜本该是沈霁的新婚之夜,凤冠霞帔,朱唇轻点。
枕侧躺着的,也该是她的夫君。
如今,她却是以低微之身侍奉君主。
若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想起这些恐怕会黯然神伤,可沈霁却不。
她收回从窗口打量的视线,抬将窗幔放下,神色平静。
形形色色的男人她自见惯,薄情寡恩,懦弱无能才是常态。
若男人生来不值得信任,倒不如为自己搏一搏荣华富贵,也不算虚度此生。
不知过了多久,凤鸾春恩车终于停下,马车外传来嬷嬷带笑的声音:“沈主,到了,奴婢扶您下来吧。”
沈霁弯腰从车里走出,将一双柔弱无骨的搭在嬷嬷腕上,露出了羞涩的笑意。
抬眼看过去,匾额上正写着建章偏殿。
仅是偏殿而已,便已经十分典雅庄严,可见陛下所住的寝殿内又是如何模样。
两个嬷嬷将沈霁扶下马车,边往里走便耐心着:“咱们到了偏殿,等会儿沐浴更衣后,便能直接从里头走向陛下所在的寝殿了,主虽是第一回,也不必太紧张了。”
沈霁柔柔应声,很是感激:“多谢嬷嬷,我记下了。”
尚寝局的嬷嬷侍奉妃嫔侍寝事宜已经数年,见惯了美人,然而眼前这位沈选侍,还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美貌,恐怕陛下短时间内都会丢不开了,既是前途无量,她们更得仔细伺候。
“主生得花容月貌,真是我见犹怜呐。”
殿门合上,嬷嬷们为沈霁褪去宫裙,服侍沐浴,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霁的心跳逐渐加快起来。
细致的梳洗过后,嬷嬷为她更换柔软轻透的薄绸寝衣,三千乌发柔顺如瀑,红唇轻抿,不施粉黛钗环,仍然柔媚惑人。
嬷嬷们退出殿外,偌大的宫殿便只剩下沈霁。
她赤足踏在柔软的地毯之上,步步走向陛下的寝殿。
推开相连的殿门,奢华威严的帝王寝宫赫然呈现在眼前,垂地的软烟罗随风飘荡,窗外月光乍泄,一瞬间豁然明朗。
神霄绛阙也不过如此。
然而,寝殿内十分安静,仿佛只有沈霁一人。
烛火只燃了零星几盏,并着银白色月光,殿内并不算很亮堂。
按着规矩,不论陛下在或不在,她都要径直去龙床上等候,以免错了规矩。
沈霁莲步轻移,在略显黑暗的大殿内摸黑行走,可殿内陈设陌生,她看不清路,走得十分艰难。
层层软烟罗如云似雾,在殿内随风轻轻飘动,虽美,却也十分遮挡视线。
拨开身前的一层软烟罗,沈霁正要往前走,却不慎撞上了一堵人墙。
她身子一时不稳险些跌倒,腰间恰逢其时圈来一只大,将她的身姿稳稳控制住。
陌生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沈霁的呼吸霎时乱了,心跳得飞快。
心翼翼地仰头望去,就见他高大身姿逆着月光,五官在阴暗中看不分明。
秦渊淡淡开口:“吓傻了?”
掌中女子的纤腰不盈一握,隔着一层顺滑的薄绸寝衣,软的仿佛没有骨头。
她像是受了些惊讶,仰面看过来的时候,一双清媚的美人目波光盈盈,柔弱不能自持,一点朱砂偏又摄人心魄。
秦渊定定地看着她,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直到沈霁耐不住羞红了脸,娇娇怯怯唤了声陛下,他才松开禁锢着腰肢的。
沈霁退后一步,似羞得不敢直视般低眉行礼,嗓音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吴侬软糯:“妾身给陛下请安。”
十六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男子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腰窝被他桎梏得直到现在还有些微微发疼,可见陛下方才把得有多紧。
她方才是险些跌倒不假,可陛下若只是想将她扶起来,完全不需要这么大的力气,更无需将她的腰圈在怀里如此久。
唯一的解释是,陛下对她情动了。
思及此,她偷偷掀眸打量一眼,恰好撞入陛下深邃的眼眸。
美人如斯,秦渊极为少见的有些意动。
他朝沈霁伸出去:“来。”
沈霁的心口微微一窒,轻颤起来。
她将一双细白柔荑轻轻搁在帝王掌心,被他使力一带,稳稳的停在他跟前。
秦渊牵着沈霁走到龙床旁,漆黑的眸子泛着意味不明的暗潮。
她自然是懂的。
微凉的指尖轻轻攀上陛下的腰带,但第一次脱男子繁复的龙袍,沈霁的动作并不熟稔。
游离之处酥酥痒痒,让人心笙微动,猜不到她究竟是不熟练还是故意的。
秦渊喉头轻滚,淡沉的嗓音徐徐传来:“朕记得,你是灵州人。”
沈霁宽衣解带的动作生涩又紧张,熟料此情此景,陛下还有闲情逸致同她闲谈。
她上的动作一顿,又继续解下去,一双风情万种的美人目却缓缓掀起,羞涩地轻笑:“回陛下的话,妾身是灵州出身,江南烟雨,荷柳娉婷,灵州是极美的地方。”
罢,她长睫微垂,像是想起了美好的回忆,红唇轻弯:“从前在灵州的时候,妾身最喜欢在春末和邻居家的姊妹一道去踏青,一蓑烟雨,登舟泛湖,等到夏日,满湖的莲子——”
倏地,沈霁惊觉自己的话似乎太多了,在这种关头,恐怕惹了陛下不喜,一时有些懊恼,垂眸道:“妾身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话音落地,秦渊身上的龙袍应声解开。
他径直将沈霁打横抱起,放到龙床之上,她乌发如瀑,在明黄色的锦被上,如同绽开一朵水墨般的娇美花朵,便是脸颊上似有似无的红晕,都分外动人。
沈霁身上有和别的妃嫔都不一样的东西。
名门贵女将端庄自持和矜傲高贵刻在骨子里,从前侍寝的良家子,个个自卑于自己的平民身份,处处心,处处掩饰,一举一动都学着大家风范。
唯有沈霁,娇怯柔媚有余,却不失灵动鲜活。
“下去。”
秦渊欺身而上,将她的藕臂双双攥住,放于头顶,嗓音沙哑:“朕喜欢听。”
床幔上的朱红色轻纱解开落下,掩去一室动人旖旎。
翌日寅时,便是陛下晨起盥洗,预备上朝的时辰了。
陛下眠浅,向来是不到寅时便会醒来,从来无需张浦刻意派人去叫。
可今日已经将要到寅时一刻了,陛下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饶是张浦侍奉在陛下身边多年,也有些纳罕。
眼见快要误了时辰,他才挥了挥拂尘,朝身侧的徒弟使了个眼色,预备叫陛下醒来。
太监颔首,弓着腰身正要高声请示时,寝殿内正好传来了陛下的声音。
“进来伺候吧。”
张浦舒了口气,示意值守的宫人开门,门前侍奉的八个宫人各自端着盥洗的工具鱼贯而入。
秦渊被宫女侍奉着更衣梳洗,沈霁还藏在明黄色的锦被之下,只露出一双娇怯羞涩的眼睛。
昨儿个晚上折腾的又久又狠,晨起还浑身酸软,不用看也知道她身上多了不少的红痕。
张浦不动声色打量一眼,心里头慢腾腾的打起鼓来。
陛下眠浅已经持续了数年,睡个踏实觉是少之又少。
这沈选侍竟有这样的能耐,让陛下足足延了一刻才醒,着实是不简单。
盥洗更衣罢,秦渊正了正袖口,回眸看了眼床榻上的沈霁,淡沉的嗓音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度。
“天色尚早,多睡会儿再起也不迟。”
今日起晚了,上朝的时间不算宽裕。
秦渊抬脚迈出殿门,声平:“晋沈选侍为从九品采女,迁居春澜宫。春澜宫的缈云坞雅致,衬她。”
张浦躬身应下,却又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了。
虽良家子得幸一般都由从采女和御女封起,可御女还是比采女高一阶,吃穿用度都要好些。
沈采女摆明了颇得陛下满意,怎么就够不上御女的位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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