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029 拒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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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是举国上下都会庆贺的大节,更是宫中每年仅两次的正式宫宴之一。

    往年中秋的时候,除了王公贵族和嫔妃们会跟陛下、太后和皇后一起相聚在两仪殿共同欢度,便是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也会在这一日分上半个月的月例当赏钱,喷香的五仁月饼也是人人有份。

    长安好似从未在这时候经历过这样连绵的大雨,仿佛连偌大的皇宫都在这样冰凉的雨水中冷清了下来,不见什么人影。

    夜晚的中秋不见圆月,乌云密布的天儿昏昏暗暗,电闪雷鸣。

    用罢晚膳后,沈霁将一个新的汤婆子放进皇后娘娘的被窝里,温声:“眼下还不到晚睡的时候,娘娘躺会儿再歇息吧。”

    其实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本该是陛下来陪皇后娘娘的日子,可这样的大的雨,皇后又病着,眼下已经这个时候,想必陛下也是不会来了。

    沈霁半点没提陛下的事,生怕娘娘想起来再次伤怀,皇后终究是皇后,是陛下的正妻,就算有千般借口,万般理由,自己的夫君不能来看自己,心中还是会不舒服的。

    她正准备去吹熄一盏灯,皇后却柔声开了口:“不必吹熄,本宫担心陛下来的时候屋子里太暗,万一磕碰,便是本宫罪过了。”

    已经这个时间了,陛下还会来吗?

    沈霁惊讶地回头看了娘娘一眼,犹豫着不知该些什么好。

    许是看出她的心事,皇后撑着身子靠起来,虽是笑着,嗓音却平和而沉静:“本宫和陛下之间虽称不上伉俪情深,可也算尊敬体面。”

    “陛下是很尊重本宫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哗啦啦的雨幕里,传来值守宫人唱礼的声音。

    厚帘子被掀开,雨声哗然变大,又随着落下的动作被隔绝在殿外,殿内萦绕着淡淡的苦涩药味和瓜果香,平白的让人宁静。

    秦渊一身常服迈步进来,眉眼淡然,站在凤仪宫寝殿门后,由宫人为自己清理身上的雨水。

    屏风后的动静似乎不止一人,待身侧宫人尽数退到门口等候,他才绕过屏风,走到皇后了跟前。

    玉常在正站在床榻一边,低眉顺眼地同他请安。

    他瞧她一眼,温声句起来吧,这才坐到皇后的床前,着:“方才在建章殿紧急见了几位大臣,这才迟了些。”

    “长安大雨不断,皇后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陛下国事要紧,臣妾无碍,”其实陛下本不必同她解释这么多,皇后摇摇头,柔声道:“玉常在日日陪在臣妾身边,照顾的十分仔细,已经好转了不少。”

    “约摸再过几日便能好全了。”

    秦渊:“玉常在心细,有她照顾你朕也放心。”

    皇后敛眸轻笑:“玉常在是个可心人,温顺知礼,进退得宜,难怪太后和陛下都喜欢,这几日接触下来,臣妾也喜欢的紧。只是臣妾这一病不打紧,太后身边就少了个知心人,连带着陛下也不能——”

    这话了半句没完,皇后掩唇轻咳一声,脸色涨红了几分:“臣妾身子抱恙不能侍奉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皇后这是的什么话,”秦渊抬轻拍皇后的背为她顺气,沉声道,“你身子有碍,朕还会责怪你不成。”

    眼前帝后和谐,温声细语,看起来般配到了极致。沈霁深深看一眼,不愿自己的存在误了娘娘,轻步退了出去。

    皇后察觉到沈霁离开,温声塌眸劝道:“陛下体恤臣妾,臣妾却不能不体恤陛下。”

    “臣妾病中不宜侍寝,陛下何不珍惜眼前人。”

    秦渊默了一瞬,并不直接回答皇后,反轻拍拍她的,温声:“皇后早些康复,朕和母后才能安心。”

    “林贵妃性子急躁,终究难当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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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寝殿离开后,秦渊一眼就看到沈霁正孤身一人站在偏殿的廊下看落雨。

    漆黑的天穹,好似落下的大雨也变得灰蒙蒙,她背对着自己,只偏过一点点侧颜,神色专注而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方是雨中夜色,身后是朦胧烛火,她就站在明暗的交界,细腰玉颈,华服月貌,仰头看向被隐没于雨色中月亮的模样,好似清冷的仙子。

    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印象中的玉常在,总是乖顺绝艳的模样。

    柔弱娇媚,楚楚可怜,似不堪一握,却又风情无限,一口软嗓泠泠如水,总是让人心醉。

    后宫这般多嫔妃,她最可心。

    但美则美矣,看久了也觉得平常。

    入宫半年,再多的新鲜感都会随着时间淡去,这段时间以来,渐渐的,其实他已不在如刚开始宠爱她那般爱不释,食髓知味。

    只是相较旁人,她仍然最出众,最懂得如何体察他的心意,在她身侧睡得也最塌心。

    可大半个月不见,今日这一幕,好似又将他拉回了初幸沈霁的那一夜,美人软腰娇颜,让他喉头发紧。

    空荡荡的腰间突然攀上一只温热的大,沈霁倏然回了神。

    能在宫中对她如此放肆行事的,除了陛下不会有旁人,她正欲福身请罪,腰却被紧紧把住,动弹不得。

    “陛下”

    秦渊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大揽着她的腰肢,略显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在凤仪宫住的可还习惯?”

    “近日照顾皇后不易,朕会好好赏你。”

    二人的姿势亲密无间,沈霁自知无法挣脱,便低眉侧首,轻声:“凤仪宫这般宽敞华丽,妾身住的很习惯,娘娘也待妾身很好。”

    “身为后宫嫔御侍奉皇后是理所应当的事,妾身不敢居功,更不敢邀功。”

    温热指尖流连在她的脸颊,沈霁长睫微垂,被人抬起下巴,“怎么不看朕?”

    “皇后有恙不能侍寝,朕今晚歇在凤仪宫。”

    这话的隐晦,可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沈霁的眸泠泠掀起,语气温柔,可神色却带着几分疏离:“皇后娘娘病中,妾身理应侍奉皇后娘娘,让娘娘舒心。”

    她看着陛下的眼睛:“若陛下当真有心,不如等娘娘病愈,妾身再给您讲灵州的风土人情,讲民间的话本子,可好?”

    雨声淅沥,夜色动人。

    秦渊垂眸凝视着沈霁,抬起,欲满又克制的在她额上轻点一下,松了圈着她腰肢的:“你既有心,朕依你。”

    不多时,陛下的御驾从凤仪宫正门离开。

    霜惢看见陛下离开的身影,拿出件披风走过来:“主怎么让陛下走了,可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

    她一边系上披风,一边低声着:“其实主不必如此有负担,祖上也有不少主子不能侍寝推自己宫里宫女侍奉陛下的事,别的宫也有同居一宫却是旁人侍寝的时候,皇后娘娘有疾,您住在凤仪宫,侍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沈霁缄声不语,末了才着:“我大半个月不曾侍寝,一直在凤仪宫照顾皇后娘娘本是美名,可若我今日在凤仪宫侍寝,这美名就会变成风言风语,传到后宫每个人的耳朵里。”

    “人人都知我住在凤仪宫却在中秋夜替了皇后娘娘的恩宠,心中会如何作想,私下会如何议论,若这些不中听的话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又会如何?”

    “我拒了此次陛下的恩宠,除了不愿让自己和娘娘沾染非议,不愿娘娘今夜病中伤怀,还有一层。”

    她转身着:“久别胜新欢,不那么轻易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从前幼时,她不知见过多少回母亲同她身边的男人嬉笑怒骂,欲拒还迎,深知许多男人都是下贱的东西,对垂可得的珍宝并不珍惜。

    喜欢又得不到的才会念想,念想的多了才会更想要,如此推拉,得到的时候才尤为满足。

    她不能对陛下如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一点段总该使得。若非如此,如后宫那群女人一般,他今日如此轻易的尽了兴,那便一点得不到的趣味都没有了,自然也不会念想。

    入宫已经半年了,想固宠,还是得想些段才行。

    五日后,长安终于放晴,趁皇后娘娘睡着的功夫,沈霁回了趟缈云坞。

    她离开前,嘱咐周岳和筠雪务必料理好宫务,如今再回来,仿佛比离开前还要雅致整洁些。

    筠雪见主回来,欢欢喜喜的上前迎接,紧跟着进了屋。沈霁环视一圈,就见屋子里一尘不染,案几上的鹅颈瓶插着几支半开的金丝菊,韵味十足。

    她夸了筠雪两句,偏头问着:“上回让你打听安才人的事,可有什么眉目?”

    筠雪喜滋滋的点点头,附耳声着:“安才人同宫住着一位三年入宫的常贵人,久居无宠,原本和安才人也算相安无事,但安才人从六月份起陆陆续续有了两三次恩宠,又有林贵妃在身后撑腰后,胃口渐渐大了起来,不论是份例还是用度,时常从常贵人克扣,尤其是皇后娘娘身子未愈这几日,尤为变本加厉。”

    “常贵人不得宠,皇后娘娘又闭门养病,宫中就是林贵妃了算,常贵人不满也只好一直忍着。”

    沈霁敛眸思索半晌:“常贵人——”

    从前去凤仪宫晨昏定省时,她也记得常贵人,是个性子十分爽利的人,若非是因为她自己无宠而皇后娘娘又在病中,恐怕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容忍安才人这样人得志之人骑在自己头上的。

    既然如此,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常贵人,也是该见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