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038 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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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沈霁坐直了身子,招呼着筠雪快把玉雅请进来,面上也浮起笑意:“屋子里都是药味,可熏人了,左右这会儿暖和,赶紧将窗子打开通通风,省得呛到玉雅。”

    “陛下前几日赏下来的六安瓜片味道不错,让人沏来给玉雅尝尝。”

    霜惢笑着一一应下:“谁来都不见您这样热络,还得是玉雅主。”

    话音一落,玉雅打了帘子从外面进来,顺解开了身上的披风,娇羞笑道:“玉姐姐。”

    她碎步走到沈霁身边去,笑着福身给她行了大礼:“给玉贵人请安,贵人万安。”

    沈霁嗔怪她:“怎么和我行这样的大礼,快起来。”

    班玉雅乖巧地做到软塌上的另一侧,眼底却是实实在在的欢喜:“前几日晚宴的时候姐姐腿伤了,我一直担心,谁知今日便由阴转晴呢,姐姐今日越级晋贵人,又怀了身孕,就算姐姐心疼我,我也得知礼数不是?”

    身旁的宁露端着几匹布料低头站在旁边,她才又着:“姐姐有孕,我总要拿些什么恭贺才是,我想着入口的东西总是不好,便亲从库房挑了这几匹水缎过来,都是陛下赏的,丝滑贴身,拿来给姐姐做贴身的里衣最合适。”

    宁露将料子放在桌面上,笑着:“我们家主一知道玉贵人有孕了,欢喜的午膳都没好好用,赶忙就去库房将这几匹料子都拿了出来送给您,您和主之间的姐妹情谊,真是让奴婢都感动呢。”

    沈霁瞧了一眼那几匹水缎,惊讶道:“那水缎十分难得,我记得,你也只有这么几匹,你都给了我,岂不是浪费了陛下对你的一片心意吗?”

    班玉雅淡淡看了眼宁露,眉头微微蹙起:“你怎么这么多话,还让玉姐姐为我操心。”

    “出去候着,这儿自有霜惢和筠雪侍候就是了。”

    宁露面色僵了一瞬,讪讪退下了。

    她转头过来,方才的一瞬戾色收得极好,垂着眸子着:“水缎再难得也只是外用之物,怎么能和姐姐有孕相较,姐姐给我的一切,远胜这些千万倍。”

    此时,霜惢端着刚刚才沏好的六安瓜片过来,轻轻搁在了桌案上,煮沸的山泉水澄澈透明,杯底儿里躺着几片翠绿的茶叶,只消鼻尖轻嗅,便能闻见怡人的清香。

    沈霁温声:“特意给你沏的,尝尝喜欢不喜欢,我让霜惢给你包了一半,你等会儿走的时候带回去喝。”

    班玉雅羞赧地笑笑,举杯轻抿:“好清香的茶,陛下果然对姐姐用心,多谢姐姐记挂。”

    时至傍晚,晚霞渐至,缈云坞的房檐都渐渐被镀上了一层橘色的霞光,薄暮余晖落在敞开的雕花窗台,将放着书卷瓷杯的梨木案几都照出一片橘色暖光。

    晚霞绚丽,茶叶幽香,身边又有姐妹作伴,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

    从前总觉得事事都能如她所料,尽在掌握,可前有戚贵人之死,如今又有了这个孩子,都让她深感恍惚,她才入侍半年便有了身孕,本就是树大招风,如今恐怕又要起风浪了。

    院中,缈云坞的宫人正在打扫落叶,班玉雅的贴身宫女宁露正站在主屋门口左顾右盼,沈霁忽然想起重阳夜宴那日,转眸过来着:“玉雅,你可还记得安充衣御前失仪一事?”

    班玉雅怔了一瞬,随即笑起来:“我自然记得,当初安充衣雨天欺辱于我,是姐姐替我报复回去,如今安充衣失宠又降位,实在是让人心里痛快。”

    沈霁瞧一眼外面,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来龙去脉,以免再生事端,可我近日生疑,不得不心些。”

    “那日我是故意接近了常贵人,给她出了主意才致使安充衣御前失仪,具体常贵人是怎么做的我不得而知,但这件事确实和我脱不开干系。”

    “可这件事除了你我和常贵人再无任何人知晓,安充衣又怎么会不先报复常贵人,反而在重阳那日针对于我呢?”

    班玉雅杏眼瞪圆了些,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姐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安才人?”

    沈霁摇摇头:“此人将消息直接给安才人不大可能。安才人虽是贵女出身,可她家世中规中矩,不算很有权势。何况安充衣虽然前段日子得势张扬,但自己却不是心深重之人,否则也不会这样轻易上了常贵人的钩。安充衣和我们一样,也是初入后宫,人脉不会广到咱们身边去,唯一得通的,便是有上位者将消息告诉了她。”

    班玉雅紧紧攥住锦帕,有些惶然:“安充衣本不得圣意,都是林贵妃在背后举荐,这才有了几分薄宠,她背后之人是林贵妃。”

    “姐姐,是林贵妃知道了咱们和常贵人坑害安充衣一事,故意告诉了安充衣,而林贵妃忌惮姐姐得宠,所以专程指点安充衣来报复姐姐,不必将常贵人放在眼里,对吗?”

    沈霁颔首,好看的眉轻轻拧起,轻叹道:“林贵妃在宫中多年,早在陛下尚未登基时就是侧妃,且家世显赫,宫中不知有多少她的眼线,可单是林贵妃想要除了我是我早就知道的事,还不是那么紧迫,我担心的是咱们身边出了心怀异心的奴才。”

    “这件事知道的人除了咱们三个,便是我们各自贴身的宫女,常贵人和我们不熟暂且不论,我身边的霜惢和筠雪是我亲自挑出来培养着的,暂且算她们忠心,可你身边那个宁露,我却瞧着她不大老实。”

    “你看看她,”沈霁眼神示意班玉雅往外面看,“你方才让她出去候着,她在门口左顾右盼,不知在瞧什么,虽仅是看看不打紧,可宫里的奴才,哪个不是低眉顺眼的,生怕冲撞了主子,我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班玉雅看向宁露,轻声:“宁露是我搬入柔福宫那日掖庭送来的人,不比姐姐的亲自挑选的尽心,可掌事宫女的地位是定好的,我也无可奈何。”

    “她侍奉我倒还算尽心,可我也觉得她不算很老实。”她低下头,声,“宁露这件事其实我之前就想和姐姐的,可我记得姐姐要我学会成长,我便想着,有些事情总要我自己学着发现,学着处理才好,总不能一直依靠姐姐,所以便想着先不声张,稳住她,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班玉雅的身子微微颤起来:“林贵妃从我刚侍寝便让人安插在了我身边,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沈霁看着她的模样,柔声安抚着:“你既然有主意,姐姐自然信你,可你也要记住,养虎为患,她跟在你身边定然是存了坏心的,你要时刻心,待证据确凿再有行动。”

    班玉雅点点头:“姐姐如今有孕,我一定心,不然姐姐再为我操心。”

    罢,她忽而又想起什么,起身:“夜宴那日我最后才走,和陆才人了几句话,她的神色极冷,句句不离挑拨,姐姐要千万心陆才人。”

    “陆才人?”沈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记下了。”

    “那姐姐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沈霁笑着点点头,让筠雪送班玉雅出去,琢磨起她刚才所的话来。

    重阳晚宴那日,陆才人是丢了自己贵女的颜面在陛下跟前邀宠献舞的,无异于破釜沉舟来为自己博一条荣华路,是势在必得。

    那日她也的确做的很成功,陛下确实眼前一亮,颇为欣赏,若无自己摔倒受伤一事,她入夜承幸几乎是板上钉钉一事,可陛下因为自己腿受伤心生怜惜,夜间直接歇在了缈云坞,陆才人不可能不恨。

    陆才人和她势同水火,她背后又是娆贵嫔,而林贵妃也想要除了自己,眼下四面楚歌,不可谓不危险。

    陆才人和娆贵嫔虎视眈眈,但当中最要紧的,其实还是林贵妃。她协理后宫,大权在握,既有权势在,太多会能让她不好过。

    若是能想个法子,削了林贵妃的协理后宫之权,她和孩子就能安全几分。

    林贵妃本就厌她入骨,就算被发觉是自己所为也没什么要紧,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好。

    沈霁垂眸思索着,渐渐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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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连着下了几场秋雨,天也一日比一日冷了下来,沈霁这段日子一直在缈云坞养伤,陛下也常常来看望,还赏下许多愈合伤口恢复疤痕的香膏。

    所幸宫人照顾的好,这膏子也很得用,沈霁的腿伤好得很快,结的痂脱落后,肌肤光洁如新。

    她奉旨搬入春澜宫的东偏殿渡玉轩,名字雅致,里头的装潢也比从前李氏的西偏殿华丽好看许多,还配了厨房,十分方便。

    贵人的位份宫里可有十二位宫人服侍,除了原本的六个,又添了好几个新面孔,一时更加热闹起来,只是沈霁吩咐了不许这些新人近身,只能做粗活,也算防着心思歹毒之人。

    经过两日阴天,终于拨云见日,迎来了一日好天气。

    沈霁乘着陛下特赐下的步辇前往太液池边上散心,刚到便看见了庄妃带着病愈的大皇子和带着二皇子的宜妃在一处话,两个孩子正在一起闹着玩。

    庄妃和林贵妃并不和睦,宜妃又是林贵妃的人,这二人怎么会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