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9. 049 期待
凌翠一见主同意了,面上难掩喜色,连忙屈膝颔首,道:“多谢主信任,奴婢和芸儿定会好好侍奉主!”
沈霁淡笑着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和凌翠多言,抬起纤纤玉搁在了霜惢腕上,进到了渡玉轩屋内。
霜惢用帕子替主将身上的落雪扫干净,门前的吴嬷嬷瞧一眼凌翠,又看着玉贵人神色自若的模样,道:“渡玉轩表面平静,实则却是是非之地,您才打发走一个秋露,若是再来一个底细不明的,怕是不妥。”
“嬷嬷不必担心,”她笑着走到炭火旁边伸烤了烤火,方才在外头带进来的寒意霎时被热气消弭,周身都暖盈盈的。
“这会儿朝渡玉轩里添人能是什么好事,我自然是一百个不信任,只是若不让她进来,她背后之人定会继续想别的法子坑害我,敌人在暗我在明,与其这样,倒不如就让她进来,我也好时时防备着。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吴嬷嬷笑道:“主能有防备之心便是最好,您如今身子已经四个月了,虽胎气已稳,可孩子没生下来就不能掉以轻心。”
“您既然有主意,那便在宫里找个可靠之人日夜盯着她,若能当场擒获她蓄意陷害,再揪出背后之人,那主便可真的安心了。”
沈霁一边烤火一边抬眸探究地看着吴嬷嬷:“嬷嬷仿佛对背后之人十分熟悉,可是知道些什么吗?”
霜惢瞧一眼,很有眼力见的支走宫里掸灰尘的宫女,吴嬷嬷才十分自然地着:“奴婢在宫里久了,自然看的腌臜事也多了。这宫里争宠的段层出不穷,可也不是人人都心思歹毒。”
“其实陛下的子嗣缘分是很深厚的,可宫里的孩子却不多,倒不是嫔妃们的肚子不争气,而是有人看不过眼,背地里使段。”
罢,吴嬷嬷不再下去,而是很规矩的颔首福身,恭敬道:“奴婢不过随口,主听一听也就罢了。”
沈霁立刻会意:“嬷嬷和我随口聊些家常,我自然不会放进心里去。”
吴嬷嬷是先帝在位时宫里的旧人了,从前就是侍奉太后的,在这宫里头是人精一样的存在。再太后眼通天,宫里大部分事情都难逃她的法眼,便只是道听途一些嫔妃之间的事,恐怕也能从里头抽丝剥茧出一些苗头来。
她宫里怀过孕的嫔妃并不算少,但生下来的却没几个,那不正是有人都使计谋将孩子害没了吗?
如今宫里最想让她生不下孩子的就是林贵妃,吴嬷嬷是在提醒她,芸儿可能是林贵妃下派来的人,若能顺势揪出林贵妃,她从此便不用担惊受怕了。
这同样也是告诉沈霁,林贵妃从前害死的孩子不止一个。
但就算如此,眼下无凭无据,吴嬷嬷怎么会和她这些?
她是宫里资历最深的一批宫女,在这深宫浸淫数十年,最清楚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
沈霁自问和吴嬷嬷的感情还没有到可以让她效忠的地步,那她今日好端端的暗示起林贵妃,背后必然另有原因。
难道是太后,希望沈霁能扳倒林贵妃吗?
她使计让林贵妃丢了协理后宫之权尚且以身犯险,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才堪堪做到,若想扳倒她以绝后患何其容易。
再了,宫中纷争不断,就算没了林贵妃,她也不可能高枕无忧。
眼前还是将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才最要紧。
外头的雪渐渐转,在屋子里能清晰听到外头宫人们嬉笑的声音。
沈霁坐在软塌上取暖看书,霜惢抱来一床轻薄的真丝被将她牢牢的包住,柔声道:“主腰下垫着点吧,您现在已经显怀了,总是这么靠着,背后空空的难免腰疼。”
“筠雪活泼灵,你细心稳重,我身边有你们两个可靠之人,在这宫里总算有可信之人,”沈霁嫣然一笑,眼中很是安心,“你瞧瞧光咱们春澜宫出过多少宫人背叛和心思不纯之事,便是眼下还有两个,就知道身边人多要紧。”
她微微起身,让霜惢在腰下放一方软枕,轻叹口气:“咱们宫里的人虽不比主位娘娘那般多,但十一二人,多不多,少也不少。你是我身边的掌事宫女,要好好统御她们,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最好能收拢几个忠心不二的,这才能咱们保障身边的东西没有危险,你们三个的压力也能轻一些。”
“我出身民间,所以没有家中助力,一切都是难之又难,从零开始何其容易,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心。如林贵妃一般,我明知她数次要害我,可我如今却只能见招拆招,毫无反制之力。”
霜惢明白主的担忧,也知她一步走来不容易,可在宫里,若无势便借势,她轻声着:“主虽出身民间没有势力,但林贵妃的对头未必只有一人。主不是常,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沈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借他人之势对付林贵妃?”
借刀杀人也不是不可,只是要找出一个合适一人,挑得她与林贵妃不死不休,再达成统一战线,也得徐徐图之了。
思量半晌,她着意交代着霜惢:“等芸儿和凌翠来了以后,你找可信之人日夜盯着她,每次和谁见过面,接触了什么,一应俱全告诉我。”
霜惢点点头:“这会让来渡玉轩的定然心思不纯,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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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下一场初雪后,白天的时间便越来越短了。
沈霁的腹部隆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连宽松的宫裙都掩不住圆润的肚子,她身子笨重起来,又爱睡觉,时常觉得午膳没用多久天就黑了。
外面的雪陆陆续续下了两三场,天儿也越来越冷,便是披着绒毛披风出去,寒风也钻的人骨头疼。
眼下还有几日便要年关了,她怀胎已有五个半月,再过几日等除夕一过,便是承安六年。
日子虽过得平静无波,可沈霁的心里头却始终不踏实。
来奇怪,这宫女芸儿自入了渡玉轩后便一直很老实,她找人专程盯着她,却从未发现过她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芸儿性子胆,话也很少,总是跟在凌翠身后一起做活,这一个多月来,她老实得甚至让沈霁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难道芸儿真的只是凌翠的朋友,只是想来为自己寻个好出路的。
可她来的时这样巧,就算眼下无事发生,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怀胎辛苦,她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不能对外来的人心慈软。
林贵妃虎视眈眈,还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她,行差就错,还是再观察观察为好。
外面下着雪,芸儿和凌翠正端着热水从院中经过,沈霁站在半开的窗前,将视线从她们二人班身上挪到了天空。
薄月高悬,雪纷扬,
每逢傍晚,渡玉轩灯火通明,天际泛一层墨蓝的光。
明昧交织之极,院内红梅怒放,雪满枝头,最是好看。
沈霁贪看了一会儿,怔怔看着月亮出神,霜惢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笑道:“主瞧什么呢?陛下马上就要到了。”
“筠雪那丫头领着人去尚食局领今日晚膳了,也不知她能不能行。”
沈霁合上窗子,慢慢走回软塌上,伸在银丝炭盆上暖,浅笑着:“她虽不比你稳重,却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咱们宫里的事不能总让你自己做,她也该学着替你分担分担。”
话音一落,外面来传陛下到了。
旁人听见陛下来了都是着急忙慌地去迎,可沈霁才坐下,屁股还没暖热乎,实在懒得起身。
再了,陛下早就过准许她私下不请安,不拘礼,今日便不曾挪动身子,看着秦渊自己从外面走进来。
屋门大开,猛然刮进来一阵寒气,秦渊走进来,落了满身雪花,正被张浦侍奉着脱去大氅,擦拭雪水。
他偏头瞧一眼沈霁,她正悠闲地坐着,伸出一双细白柔荑在炭盆上悬着暖,慢条斯理一句:“朕来见你携风带雪,你倒惬意。”
“陛下这话便是气了,”沈霁低眉浅笑,“方才腹中的孩子动了,簌簌可走不了。”
秦渊淡笑起来,迈步走到沈霁身侧,先伸将一双大暖热,这才轻轻隔着衣服放到她隆起的腹部:“让朕也摸摸,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这样捣蛋。”
宫灯明亮,绘屏雅致,以红梅雕窗为景,衬她温柔低眉一笑,秦渊心意微动,实在美好动人。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期待一个孩子降生。
许是因为沈霁给过他太多与众不同的感受,他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体会到男女之间除了一时新鲜和欲/望不同的感觉。
渡玉轩一方天地,不似皇宫一隅,更像是一处的世外桃源,每每让他来此处都能身心愉悦,塌心安寝。
他轻柔地抚摸沈霁的肚子,温声道:“待你明年生下孩子,朕定会好好晋一晋你的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