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看着纸上的三个字,孟……
看着纸上的三个字,孟元元再次陷入停顿。想写是一回事,能写得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是知道有和离一,可世人对女子总是严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真正夫妻和离的,她未亲眼见过,当然,女子被休倒是常有。
是以,这和离书如何写就难倒她。且自古来,不论是女方有过错的休妻书,还是双方和谐分开的放妻书,都是由男子一方来写。
孟元元坐在桌前良久,字迹干透,也没再下笔。
如此看,事情还是要两个人来谈。
“元娘子,”吴妈在正间唤了声,对着虚掩的西间瞄了眼,“蓝夫人来了,探望慧姑娘。”
孟元元道了声知道,遂搁下笔,将面前那张纸抓起来揉皱,丢弃在桌面上。
迎出正屋,才下台阶,便见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夫人走下垂花门。
来了贺府一段日子,这是孟元元第一次见到贺家的夫人,边上的银嬷嬷她倒是认得,正半弯着腰好生扶着蓝夫人。
蓝夫人一进来,也是一眼看见正屋门外站立的女子,素衣清爽,瞧着简简单单的。脸儿生得甚是好看,白皙娇美,再看那腰,柔柔细巧,一把子就能捏过来。
“夫人。”孟元元上来,浅浅弯腰一福。
蓝夫人笑笑,整个人罩在斗篷下,虚虚抬抬,往屋里看去:“慧姑娘怎么样了?”
孟元元抬脸,嘴角得体的微微一翘:“需要养养,她本就身子弱,一番折腾受了好些的磋磨。”
“听着就让人心疼,”蓝夫人叹了声,便抬步往屋里走,“以后可注意着些。”
进到正屋,蓝夫人并没有去东间探望,而是直接坐在正间软塌上,随意在屋里打量两眼。本来就是过来走走做个样儿,她才不会真的进那个病秧子的屋。
轻云苑经过秦淑慧这件事儿,起了些传言,底下的家仆早就传了遍,这里住着贺勘以前娶的发妻。正值老太爷寿辰前,家中不少贵客,自然也能传进人家耳中,包括京城那位贺家大爷。
对于贺勘的事儿,蓝夫人并不想这么上心,可是贺老爷交代过,这件事要压着,事关家里以后的前途。如今闹出来了,她不想来也得来看看,怎么也是一家的夫人。
下人送上茶水,银嬷嬷一个眼神,带着人出了屋去,只留下孟元元与蓝夫人。
见此,孟元元心中明了,蓝夫人这一趟并非探什么病,而是目的在她。
当下,她也不言语,就静静站在一边。高门大户是非多,规矩重,与人见面都得存着几分心思。
“元娘今年多大?”蓝夫人先开了口,笑吟吟问道。
“十七。”少女声音清浅,如山间暖泉缓缓流淌。
蓝夫人点头,不由感慨一声:“真是好年纪。”
两人一问一答的客套了几句,顺便提及老太爷的寿辰,希望秦淑慧好起来,届时一般同龄的姑娘可以一起玩耍。
“秦家两老走了,这样的事没办法,生老病死,”蓝夫人抿了口茶,垂下眼帘盯着茶汤,“以后,你们安心住下就好。”
茶气氤氲,孟元元看不清蓝夫人的神情,可这话的意思,明白是让她们住下。
“夫人挂心,”她语气一顿,垂眸看着眼前的地砖,“我不会在府中待太久。”
“什么?”蓝夫人脸上微诧,里捧着茶盏,盯着面前女子皱了下眉,“你,是不是怪我将你安排在这儿?”
孟元元摇头:“不是。”
“元娘,你不知道管制一个家得废多少心思。当初你们过来的仓促,难免有些地方顾不上,不是刻意冷落你,其实我心里一直记挂着的。”蓝夫人轻叹一声,随后把茶盏往几上一搁,“这趟过来,也是想安排下,问你何时搬去大公子院中。”
搬去贺勘院中?孟元元一怔。
蓝夫人见她不话,接着又道:“咱家中规矩多,你和大公子到底是在红河县成亲。你想想,家中老太爷、老爷那边,还有族里的各个长辈,都得知晓罢?一来二去的都是花功夫。毕竟当初大公子是一人回来,都不知道他曾娶过妻。”
一番话下来,孟元元心中琢磨着。摆出这么多理由,最终无非还是不认她。
至于什么让她搬去贺勘院子,不管是不是蓝夫人的试探,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搬过去的她,同样没有名分。
“夫人,”孟元元看去软塌上的人,淡淡一笑,“公子事忙,亦要准备明年春闱,元娘不宜过去打搅。淑慧与我一起惯了,我在这边照顾她罢。”
去什么贺勘院中?攀什么士族高门?她连贺大公子的院门朝南还是朝北,都不想知道。
清清淡淡的一声婉拒,是蓝夫人没想到的。高墙内各色的事儿见多了,她原以为面前的孟元元会梨花带雨,扮做柔弱博同情,毕竟人是真长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男人们最喜欢的那种。
只是不知这声拒绝,到底是不是真?
“这样,”蓝夫人貌似低眉思忖,须臾抬头,道,“我与大公子提过此事,若不然你去问问他,到底是你俩的事。”
事情做到这儿也就行了,左右就是试探罢了。如此看着,似乎这一对儿夫妻并不和谐,提及对方时的眼神就能看出。
蓝夫人离开了轻云苑,坐了这会子功夫,那盏茶还是满满的,并不见浅。
东间有了动静。
孟元元进去,就看见秦淑慧醒来。
“嫂嫂,刚刚谁来了?”姑娘想撑着起身,奈何身上没有力气。
孟元元过去,帮着将人扶起,后塞了个头枕去给秦淑慧靠背:“蓝夫人,过来看看你。让你快好起来,还有老太爷寿宴要去呢。”
“寿宴?”秦淑慧皱皱眉,有些不安道,“若不能好起来,是不是就错过了?”
听着人话语中的淡淡紧张,孟元元笑道:“你是吃坏肚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起这次吃坏东西导致的中毒,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偏偏就是这么巧,吃了鹿肉和倭瓜,院儿里三个伺候的人,都疏忽了吗?还有后面,闹的动静如此大,直接将隐藏的她给推了出来,所有人知道了贺勘当初在红河县娶的妻子。
秦家是普通人家,不多富贵,但也吃穿不愁。从的环境不同,今日她也算见识到了蓝夫人,秦淑慧以后能否学会高门中的那一套生存之道,孟元元有些不确定。秦老太临终时的话语犹在耳边,紧攥她的,将秦淑慧交托,她点头应下,老人才闭了眼睛。
“淑慧,”孟元元站去人身后,里捏着一柄桃木梳,“你喜欢贺家吗?”
秦淑慧扬起脸,眼中似乎有些迷茫:“可是,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二哥在这里。”
孟元元抓上一缕发丝,帮着梳理:“要是嫂嫂离开,一年后来接你,好不好?”
“你去哪儿?”秦淑慧紧张起来,转身的时候扯疼了头发,皱了一张脸儿,“嫂嫂你别走。”
一双抓上孟元元的腕,中梳子差点儿掉落。
要走的,她还有一件事要做,一定要走。
。
冬夜漫长而冰冷,高悬的灯笼一直延伸到游廊尽头,将这方道路映亮。
贺勘一整个白天都在外面,入夜才回到府中。老太爷有意的栽培,寄希望于这个长孙有一番作为,所以除了明年的春闱,也会安排些别的事情让他去做。
后面隔着两步远,兴安脚已经累得提不起来,饿急了的他揉揉肚子,只觉得脊梁和肚皮已经贴到了一块儿。
他也是跟着跑了一天,从城外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码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反观前面的主子,依旧步伐有力,好像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公子为何找珊瑚?是给老太爷的寿礼?”兴安快步跟上,今儿去码头,他听见贺勘与那船主打听珊瑚的事儿,“要不明日的去万宝银楼瞧瞧,那里该有上等的好货。”
贺勘看着前路,冷风扯着他的袍角,鞋履上沾着霜尘:“我找的,万宝银楼不一定有。”
兴安点点头,心道也是:“公子找什么样的?”
“火红的珊瑚树,”贺勘道声,面上无波,“很大。”
很大的珊瑚树?兴安想象不出来。他是见过珊瑚的,基本就是首饰镶嵌的那点儿,本来这东西就难得,十分金贵,要是树一样的珊瑚,不就是稀世奇珍?
风摇晃着头顶的灯笼,同时隐约带来了几声琴音。
“有人弹琴,”兴安耳朵尖,然后四下张望确定方向,“听着像是轻云苑那边传来的。”
贺勘驻足,他同样听到了,是五弦阮。琴声清灵,好似汩汩而出的泉水,淙淙流淌,于这样的冬夜,添了几分美妙。
纷杂的内心,在琴声中抚平安定。
听着轻云苑,他想着去看看秦淑慧。是他太忙,总有些顾不上这个妹,才发生了前夜的事情。他重回贺家,怕是有不少人心里别着苗头。
兴安见了赶紧跟上,脚步轻快不少。与其跟着主子回去随便对付两口饭食,去轻云苑不定能吃上热乎的。
贺勘的到来,让秦淑慧很是开心,尽管已经打盹,开还是强睁着眼皮话。
“你送那么些书来做什么?”姑娘指着对面桌上的几册书,开始抱怨,“我看不懂。”
贺勘正坐在桌旁,便往书册上瞟了眼:“看完这些,我再给你几本。”
秦淑慧顿时苦了脸,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二哥总是如此严肃,哪怕怎么都不行。这时她想起了白日竹丫的话,府里流言厉害,是关于二哥和嫂嫂的。
“二哥,”她心翼翼开口,往贺勘脸上看去,“你是不是不想认嫂嫂?”
正间,孟元元端着汤药刚好进来,东间的些许话语也适时钻进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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